52、剧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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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米一路找去，这御花园内最大的景致，便是永乐年间挖掘太液南海之土堆积而成的五座山峰，人称“万岁山”。山上建有每年帝后重阳登高览胜的殿阁，皇帝射箭饮宴的楼台等等。山下则遍植果树，豢养成群的鹤鹿，远闻呦呦鸣声不断。观花殿就在万岁山一隅，，附近种有百余本牡丹芍药，多是珍品，满目的魏紫姚黄，蜂飞蝶舞。
观花殿已经在望，唐米在花间穿行，衣袂在花叶间簌簌。她觉得身上都跟着沾染了花香气，忍不住在花丛间闭目深呼吸了下。春天，真是个美好的季节！
她微笑着睁开眼睛，继续向前走去，无意中看到一抹身影从远处掠过。她怔了怔，耳边听到一个幽幽的箫声从山上传来，柔和之中隐含哀伤。
唐米看四下里无人，提气几个纵跃上了山，然后不由惊艳了一番。只见山上满是桃树，随风飘落了漫天的花瓣，地上已是一片绯红。一人正站在观花殿前桃花树下独自吹箫。
花瓣随风打着旋飘落在他的身上，也落在了唐米肩头。唐米没有拂去身上的花瓣，只是看着他，那背影正是朱一一的。
她不想打扰他，便悄悄走到他身旁的假山边坐下倾听。高处落下的流水如绞绡掩卷，旖旎春风吹起他的衣衫，在低沉委婉的箫声中轻轻荡出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江南梦。
朱一一的箫声忽地停了，他将手中箫从嘴边移开，望着某个方向长长一叹，指着那里道：“你看。”
唐米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见远处山脚有棵槐树。这槐树怎么了？她疑惑地看向朱一一。
却见朱一一放下手，语调平静道：“那里，是许多年后朱由检上吊自尽的地方……”
朱由检即崇祯皇帝，是明朝的最后一位皇帝，李自成攻破北京后于万岁山东麓老槐树下自缢。
唐米愕然地回头看向朱一一，发现他俯瞰着那棵槐树，神色中竟有一丝悲怆：“自此以后清兵入关，大明数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阿一……”唐米从没见过这样的朱一一。
朱一一闻声顿了下，回望唐米随即又望向远方。他的目光越过万岁山，穿过金碧辉煌的宫殿，落在宫外的万丈红尘中。万岁山的高度使他们能隐约窥见宫墙外平和安逸的市井景象，他的面色竟难得的凝重，声音涩然：
“苍天不仁，以众生为刍狗……既然将我们生为明代人，又何必让我们同时生活在21世纪，知道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你看这万里河山、锦绣大明，处处繁荣昌盛，歌舞升平，有谁会想到不出几代，这大明就要面临连年战祸，百姓国破家亡流离失所？“
“可是我们明知道结局，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历史划过它自己的轨道，毫不容情地让史书上记载的一切，在我们面前真实上演慢慢走向必然的结局……这是多么可悲……”
朱一一语气渐渐有些激愤，此时此刻的他像是被历代帝王所附体一般，身上隐现凛然的煞气。
唐米先是有些吃惊于他现在的表现，随后被他的情绪所影响，不由也怅惘：“日中则昃，世事大抵如此，盛极则衰，但凡发展到极致便必然会走向灭亡。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兴亡盛衰，永远不是我们一两个穿越人能左右，也不是任何人能挽回的……”
“虽然知道这道理，奈何身在其中，有几人能超脱……”朱一一又叹了声，收回目光伸手替唐米拂去她肩上的花瓣。
良久，他的眉头渐渐舒展：“不好意思，我太入戏了……”
他随即向唐米春风灿烂地一笑，仿佛瞬间云开雾散，又变回了唐米所熟知的朱一一。唐米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朱一一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唐米解释道：“我最近新接了一部古装戏，正巧饰演一名明末的愤青。刚才我站在这里体会剧中人物的心情。一不小心太入戏，再加上触景生情，就有些失态了。”
唐米吁了口气：“我就觉得你刚才像换了个人一样……”
朱一一看向唐米的头顶，微蹙眉：“小米，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唐米闻言摸了下脑袋，郁闷了。自从她头顶的头发被削掉一片后，梳头都是靠两边的头发往中间拢来掩盖。刚才用轻功跃上山一时忘形，发髻竟松了开来，露出被削去头发的头顶，让朱一一发现了。
被自己心目中光辉的偶像，看到自己那像中年大叔一样地中海造型的脑袋……这实在是太丢脸了！实在是太有损自己在偶像面前的形象了！
唐米非常想吐口血，她痛悔万分地摸着才长出些短发的头顶，一边在心里头痛斥小皇帝下手太利索，一边对朱一一诉苦：“更年期的妇女和青春期的少年实在是危险的生物……”
她将那夜的事同朱一一说了一遍，这事她同杜芸儿还有阿宝都没说过，一来生怕她们担心，二来大家都在宫中生活，告诉她们也许反而对她们不好。她而后叹道：“我那天真的只是打酱油路过，结果差点成了无辜的炮灰啊。”
朱一一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意味，但随即微笑着又伸手揉揉唐米的头：“其实这样也不错，揉着毛茸茸的，手感挺好。”
唐米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正看到朱一一另一只手中的竹箫，一脸崇拜地又看向他：“想不到你还会吹箫。”
朱一一笑了：“略懂而已。”
“略懂就能吹成这样……”唐米更崇拜了，她回忆着刚才意境幽雅的箫声，“只是音色中难掩哀伤之情……阿一，像你这样光芒万丈，笑容永远那么阳光灿烂的大明星，竟然能在融入角色时一下子像换了个人一样，实在是演技派的高手！”
“多谢夸奖！”朱一一呵呵笑着，“不过站在明代的时空里，穿着正宗明代的服装，这种情境真的对演戏很有帮助哦。”
他们在观花殿前觅了处地方坐下聊天，由于在现代也时常能见面，所以虽然他们在这边是久别重逢，却没有生疏。
“小米，下个月我要到横店拍戏，剧组似乎缺个服装助理。你到时候也放假了吧，要不要来临时帮个忙？”朱一一问道。
“真的？我可以吗？”唐米正偷偷在拢头发，力图挽回形象，闻言激动地跳起来。韩之浩的剧组啊！
多少回了，她一直偷偷羡慕别的粉丝结伴能飞到各个城市，找去韩之浩的剧组探班，自己却因为还是学生没那个经济实力。现在居然有这么好的机会白白掉在面前！
“作为明代戏剧组的服装助理……我相信你在这方面应该比别人都专业些，而且到时候会给酬劳哦。”朱一一笑道。
的确，还有谁能比她这半个明代人更熟悉明代的服饰呢？还能有钱拿，正好她在考虑要不要趁暑假找个地方打工。
唐米顿时有了信心，双眼闪亮道：“那我去！”
“好，到时候我会让我的经纪人通知你去报到的。”朱一一手抚竹箫，坐在山间，笑容如和煦的春风，看呆了唐米。
“你可以再吹一曲给我听吗？”唐米有些花痴地捧颊，刚才她都没听到多少。
朱一一笑着将竹箫送到嘴边，修长的手指在孔间轻按，甘美幽雅的箫声便在林间传开。
箫声不比笛声的清亮，却另有一番质朴的趣味。幽静典雅之中，令人恍如返璞归真，回归了自然。
唐米两眼亮晶晶地望着吹箫的朱一一，陶醉在箫声之中，直到身后有脚步声接近才醒觉。
她回头看去，见身后慢慢走来一名身着龙袍的少年，竟是少帝。他身边没有一名从人跟随，独自分花拂柳而来，然后在他们身侧停下，眼神带着些微的意外，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人。
唐米吃惊地看着面前的少帝，又看看朱一一，赶紧起身下拜。
箫声戛然而止，朱一一放下了手中箫看向少帝，停顿了片刻，也在唐米身边下拜。
少帝已恢复了漠然的神色，但眼睛却看着朱一一手中的竹箫：“你……是何人？”
朱一一施礼简单道：“草民是杜阁老公子的从人。”
少帝看看朱一一，又看看唐米，冷冷道：“平身退下吧。”他漠然地转身走向观花殿，不再管跪在地上的两人。
唐米站起身来，看见一旁的朱一一正盯着少帝的背影，眼神十分奇特。
“阿一？”她轻唤。朱一一这才回过神来，慢慢站起身，似有些沉重地将竹箫插入腰间。
“阿一，你怎么了？”
朱一一对唐米笑了笑：“没事。”
“我们快离开这里吧。”唐米又轻声道。感觉觉得小皇帝在眼前，十分有压力。
朱一一点点头。
忽然附近传来振衣声，一名蒙面人突然自殿后飞身扑向少帝，手中剑向他心口刺去。
刺客！唐米脑海中浮现这个名词，她吃惊地看闪着冰冷光泽的剑离小皇帝越来越近。身边的朱一一突然动了，他以鬼魅般的速度一转眼间便闪身到了少帝身前。
刺客手中的剑直直插入了朱一一身体，他的胸前瞬即绽开了一朵鲜红的花。“阿一！”唐米骇然地捂住嘴，却捂不去那声惊叫，赶紧冲上去。
林子外一片响动，候在外面的侍卫纷纷赶来。刺客一击不中，已迅疾退去，显然追赶不上了。
唐米扶着朱一一，用手紧紧捂住他胸前的伤口，但鲜血好像流也流不完，他的衣衫转眼就被染红。
他身后的少帝默然不语，身上也溅到了他的血，点点滴滴犹如漫天漫地的桃花般。
“小米……我不要紧的……你别急……”朱一一的脸苍白无比，却还对唐米勉强地笑着。
“好的，我不急，你要振作一点……”唐米的双手也都染上了朱一一的鲜血。
她的心中充满了慌张和害怕，眼眶里盈满了泪水。
有侍卫回来禀报刺客已经找不到，少帝依旧没有什么反应。唐米终于忍不住了，她猛地抬头对面前的少帝叫道：“为什么还不叫御医！你不是皇帝吗？救你的人就要死了，你怎么可以站在这里无动于衷！”
少帝怔了下，对身边赶来的太监摆了下手，立即有人奉旨退去。
“小米……我……有点困……了……”怀里的朱一一渐渐闭上眼睛，唐米终于哭了出来：“阿一，不要，你振作一点啊……”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剧变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