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述梦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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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米灵巧地跳过两船之间的舢板，打算回到自己舱内睡个舒服的午觉，迎面却撞上阿宝急吼吼地冲上来抓住她的手，兴奋地叫道：“小米，有新发现！”
她把唐米拉至无人的船舷边，将手里握着的一卷纸举起来：“你看这个。”
唐米望去，见是卷黄旧的手稿，应该有些年份了。
阿宝这一路船停在哪个地方，他必定会去找些奇闻怪志类的书籍回来，美其名曰寻找穿越者的踪迹。
她记得这卷手稿据说是一名病死的书生在生前写的笔记，阿宝在经过前面的村子时村民们正打算烧掉，便被她收购了回来。
她此时接过这手稿，见封面上书有隽秀的三个字：《述梦记》。她疑惑地展开，便看到起始一行字写着：“吾以醒为梦，以梦为醒。半生衣食吃之不尽矣！且天下享富贵者，何必非梦中之人哉？遂作《述梦记》以自志，并以告世之日在梦中者。”
她倒抽一口气，惊疑不定地向后翻。
耳边听得阿宝同她说道：“这本手稿中讲述，作者本人是个孤儿，从小与奶娘相依为命，日子十分辛苦。有一天他梦见自己来到一处仙境，还娶了一名美女。夫妻之间十分恩爱，勤俭持家，后来发了财还做了官，在梦中十分春风得意。但是醒来他依旧是家徒四壁的穷苦书生，他便留恋于梦中，废寝忘食，不久油尽灯枯留下这本《述梦记》便去世了。”
“小米，这名书生很有可能是跟你类似的情形，他也同时生活在两个世界中。不同之处在于你从小就是这样，而他则是在成年之后。并且你是一个古代一个现代，而他两个都是在古代。而由于他太过于对另一个世界倾注精力，导致这边的身体亏损太多。你瞧他还记录了自己奶娘的话：‘可惜是梦境。不然，官人这么富贵，可以不用在这里吃饭了。’但他依然认为梦中的生活才是真实的，而真实的生活是场梦。最终导致了自己的悲剧。”
阿宝慨叹了一番，唐米默默地靠在船舷边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叹息着放下手稿，心潮澎湃，良久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阿宝……”她摩挲着手里的《述梦记》，“我忽然很庆幸自己的另一个时代是在21世纪，能从小接受那么多的现代教育。你知道吗？我小时候一直以为自己跟卡通片里一样，是个降临凡间的小仙女，所以跟别人是不同的。并且下意识觉得是仙女的事情，我要一直保密下去。后来当我长大明白自己真的与别人不同之后，我沉默忧郁，不停地翻找精神类的书籍。是那些书籍开导了我，我没有步上这位书生的后尘。”
阿宝把手放在唐米的手上：“小米，人和人本来就是不同的。虽然不知道那位书生死后，究竟是灵魂完全消失了，还是他在另一个世界里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只把过往当成一场梦……如果是后者，那就印证了我的推断——你只要在一个世界里永远睡去，就能在另一个世界里获得正常的人生。”
她想起从前内心恐惧的事，虽然曾在那个下冰雹的夜晚，她情不自禁告诉了唐米这个推测，但心中还是恐惧于唐米的选择。
此时此刻，阿宝看着唐米被江风吹起的额发，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果真的是那样，你会选择在哪个时代生活？”
唐米想起了朱一一说过的话，她甜甜地笑了：“我想过了，我不会做出选择。”
“咦？”阿宝看着唐米的笑颜，心头忽然一松。
唐米将手稿交还给阿宝，转身望着两岸山列如屏，川澄若画，感慨道：“我有古代的爹娘疼我，又有现代的爸妈爱我，同时拥有双份亲人的爱。并且在现在能同妮莎一起追星，又能跟你一起在这美好的古代景色里航行在江上，我感到我比一般人都幸运。还有啊，现在我还知道了，原来世界上并不是只有我同时生活在两个时代。你说我怎么舍得做选择？”
“说的也是。”阿宝也笑了。
“对了，阿宝……”她抓住阿宝的手，双眼发亮，“你说会不会在这世界上还有第三个像我这样的人？”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相信会有的。”阿宝反过来握紧了她的手，微笑着，“其实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希望自己能拥有另一段截然不同的人生。而你本来就能活在两个世界里，体验不同的生活，这确实是一件无比幸运的事。”
一旁有下人端了两张椅子过来给她们，声音嘶哑道：“少爷见两位小姐站了许久，怕累着了，让俺端凳子来请小姐们坐着休息。”
唐米倒确实有些站累了，拉着阿宝坐下，见那下人正是出发之际杜延斌收下的那名乞丐。多日来，他就一直在别的船上做些杂役，最近才被调到这艘船上。
此时他不再衣衫褴褛，穿了件短褐，满脸的络腮胡让唐米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觉得看起来凶相得很。但是她记得这位正是经常蹲在她家巷子口的乞丐，眼下看到他就想起自己华亭镇的家。
“请问这位小哥怎么称呼？”唐米貌似随意地问道。
那乞丐嘴一咧，茂密的络腮胡间露出了发黄的门牙：“俺没名字，不过俺最晓得的就是恩义，两位小姐叫俺阿义好咧。”
“我们不是这家小姐，我是杜小姐的丫鬟唐米，你叫我小米就行了，她是张大夫。”唐米指指自己和阿宝。
“是，小米姐姐好，张大夫好。”乞丐像模像样地向唐米和阿宝拱手行礼。
她们正说到这里，忽然听到梳霞的船中传来一声惨叫，随即沈不亢的声音叫道：“三翘！你又摔我！”
然后便见一道红影闪出舱门，跳上舢板，却是满脸通红的三翘。
三翘捂着嘴，满眼的羞涩，见沈不亢揉着臀部跟出来，急忙道：“你你你……你别过来！”
她站在舢板上一副即将慷慨就义的样子。
沈不亢一脸的又气又恼：“我又不是要害你。”
“可是你亲我！”三翘用力擦了下嘴唇，向他指责。
轰……唐米和阿宝，以及所有听到这话的人眼神随之变得暧昧，不少目光在他们之间打转。
沈不亢饶是风流惯了，此时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由老脸一红，对着那三翘咬牙切齿：“你给我过来！”
“不！”三翘反而向后退了几步。
“过来！”沈不亢的脸色由红转黑。
“不！就是不！”三翘双手捂着耳朵，摇头跺脚，“我是要进宫的给皇上献舞的，说不定还会被皇上看上当妃子呢，你你你……你给我放尊重点！”
“你？献舞？当妃子？”沈不亢忍不住嗤笑，“别忘记你现在的身份终究是个小寡妇，小皇帝有那么多秀女，哪能选上你。”
“怎么了？寡妇怎么就不行了？”三翘放下捂着耳朵的手，恨恨地比划道，“他是寡人，我是寡妇，分明就是天生一对！”
沈不亢脚下一趔趄，冲上舢板一把捂住她的嘴：“你不要脑袋了！以为这是哪里，居然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三翘被他那么一捂，身子几乎被搂在沈不亢怀中。原本就羞涩不堪的她，这下子更是心跳剧烈，下意识就反手抓着沈不亢要来一个过肩摔。
可惜，现在两人身在晃晃悠悠的舢板上，哪里禁得起他们这样折腾。那块脆弱的舢板当即断裂，妖娆地翻了个身，带着两人一块掉落江中。
当即有水手纷纷跳下江去营救捞人，而后下人们忙着给两人沐浴更衣、熬姜汤……好好的一个宁静下午给闹得人仰马翻。
“……这真是两只炮仗！”阿宝默默地坐在沈不亢的床边写着药方。
早春寒冷，沈不亢又是病体初癒，哪里抗得住这冰寒的江水，早又寒气入体，病倒在床上。
阿宝看看沈不亢苍白的脸，扯了扯嘴角：“上次是‘纯苦’，这次就让你试试‘极苦’好了！”
三翘的身子骨强健，落水后跟没事人一样。作为害沈不亢生病的始作俑者，她出于愧疚，时常衣不解带地伺候在沈不亢床前。
待到沈不亢再次好得差不多的时候，杜芸儿的生辰到了。
因船上设施简单，不足以庆生。众人便干脆相约至下一个州府，入城租间小院为杜芸儿庆祝她的十六岁生辰。
一向宝贝妹妹的杜延斌包揽了大部分事务，指挥家仆洒扫庭院，丫鬟仆妇们收拾房间，在院中摆上圆桌，布上碗筷，放上数盆鲜果蜜饯、点心糕饼。然后由三翘亲自下厨，煎炒蒸炸做了不少美味佳肴，七大碗八大盆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酒席。
待明月初上之时，便将院中挂在树上的灯笼都点亮，顿时满院亮如白昼。芙蓉坊的弟子们纷纷出动，歌舞助兴。
而后众人便纷纷送上准备好的寿礼。杜延斌的是一对玉镯，雕着福禄寿。沈不亢送了几匹上好的天蚕丝，上面还绣着蝙蝠、梅、竹等带着祝福的图案。梳霞也让弟子端来一只镶嵌着宝石的精美妆盒，一看就是稀罕物。
这让唐米觉得自己揣在怀里的绣品简直拿不出手去，不由阿Q精神地庆幸自己只是个丫鬟。于是她很低调地直到筵席散去，才到杜芸儿房中将一套绣有吉祥图案的手帕送给寿星。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述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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