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王子》风中絮

38、第 38 章

　　得到了缘分的同意，我们才有勇气在一起。
　　难到就这样分离？
　　再见了。
　　我最亲爱的爱人……

　　天色，早已很深很深了。
　　而雨，却又开始“哗啦啦”的下了。
　　少有人烟的马路上，一辆黑色的保时捷缓慢的行驶着。车上，坐着个似乎病的很重的人，而路又湿滑。车的速度便是难以想象的慢。
　　雨水“嗒嗒”的拍打在车窗上，飘染起一个又一个漩涡。
　　温暖的车后座上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男孩有着俊雅闲适的脸颊，柔美帅气的下巴线条。他的手轻轻的为身边的女孩包扎着受伤的手背，肩膀却毫不懈怠的直起。那个相貌清秀的女孩似乎累极了，小小的脑袋静静的趴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安详的睡着了。她的脸颊苍白无血，长长的睫毛微微的随着车子的晃动而上下起伏，唇片干裂无血，却丝毫不损她的美。
　　雨、还是“沙沙”的下着。
　　“吱——”
　　黑色的保时捷缓缓的靠边停住。
　　“到了。一轩。”
　　易圣谦好听的声音在车房内静静的蔓延开来。
　　如果可以，他真不想叫醒她，就这样让她睡着，一辈子都睡着。像童话故事里最美丽的睡美人一样悄然的睡着。
　　这一天她接受的打击实在太多也太大，也只有在睡梦里她才能暂时脱离这样烦乱的世界。
　　易圣谦微笑着将顾仙儿打横着抱到预先准备好的轮椅，并为她细心的盖上毛毯。虽说院长同意顾仙儿出院，却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让她回来复检，并尽量坐在轮椅上以减少体内血液的流动和流失，延长生命。
　　易圣谦小心翼翼的接过下人递来的伞，为仙儿撑好。又小心翼翼的推着她一步步地向前移近，担心稍有闪失就会磕着碰着。
　　易圣谦撑着伞，另一手小心的推着轮椅。一个比较自私的想法涌上心头：如果可以，他真想永远这样推着她，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因为此刻的她再也没有能力将自己推开。可他又怕这样推着，推着推着，不知何时会将她推进死神的手中，留下自己一个人孤独的守着这张她曾经坐过的轮椅。也许，他只是想陪着她，却丝毫不希望她死去。
　　低眉。他浅笑。
　　突然，轮椅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抬头，易圣谦终于在雨水朦胧间看见了那个浑身湿透的男子，那张妖娆魔魅的脸颊。
　　“来了。”她说。
　　他俯身，用温暖如辰的手捂热她抓紧轮椅冰凉彻骨的手。

　　雨水“滴答滴答”在顺着他乌黑的发丝滑落而下。
　　易圣谦叫人拿来的毛巾被他恶狠狠地甩在地上。
　　他的头发湿漉漉的零碎地松散着，几缕湿倦的头发荡在眉间。雨滴顺着长长的发梢滴入脖颈。浓浓的眉头狠狠的皱作一团，黑而浓密的睫毛被雨水沾的湿嗒嗒的，还往下渗着水珠。无血色的薄唇微微的抿着，唇片的角落印出点点泛紫的猩红。
　　他纯白色的外套被深深浅浅的水渍沾染着。似乎是被雨水冲刷后又风干，风干后又冲刷得鲜明印记。他肃杀的眼神那样直勾勾的瞪着她。
　　恍惚间，让她有难以呼吸的痛楚。
　　他——在这里淋了整整一夜？！
　　“仙儿！”
　　冰希澈的眼底发出寒光，内心有不知名的物体在搏击他脆弱的心肺。为什么？为什么？她一直都坐在那里，为什么她的脸颊苍白的如此透彻，像是经历了一场生死之战一般。
　　她不是应该愤怒不已得扑在她的胸膛使劲的打他踢他骂他，直到她打到没力气了，打够了。就伏在他的胸膛上使劲的大哭大闹。可是、为什么？她竟安静的这样诡异。
　　“你、……怎么了？”
　　顾仙儿扳过脸庞不看他，只是径自的凝望着易圣谦。
　　“顾仙儿！！”
　　冰希澈张开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看着她那么慵懒天真的冲易圣谦微笑。那样的微笑是他所不熟悉的，是他从来没有得到的无拘无束。尽管她是那么的苍白，似乎是摆在床头装饰易碎的玻璃娃娃，却依旧美的那么透亮。像是隆冬大雪后遗留在冰湖上的一片白雪的耳环。而他就只是个置身于世外的局外人。
　　他受不了，受不了她的满不在乎，受不了她的眼睛里只有他。
　　他不想、不想就这样还没有开战就被硬生生的踢出局。
　　他快步上前，用尽力气将她的头扳过来。
　　他要让她看着她，他要让她只要看着他。他要她的眼里只容得下他。
　　冰希澈的眉头像枯死万年的和樟连理树，死死的纠结在一起。眼神犀利的如此清寒，像是望不到底的深邃死墓。依旧是这样的他，冷酷无情的眼睛冒着凶猛的火焰般居高临下的逼视她的眼睛。让她的眼睛难以逃脱他的束缚。
　　他的手指一寸寸的捏紧她的下巴，渐渐的传来“咯咯”的脆响。
　　他不懂、不懂为什么仅仅六个小时的时间她竟然变成这样，甚至连一眼都不愿多看自己。
　　他要捏痛她，痛的她无力反抗，痛的她流泪，痛得她只能回眸看他。
　　“为什么不回答我！！”
　　冰希澈怒视着仙儿低吼。
　　顾仙儿的眼底流露出一种莫名的情绪，却快得让人看不清。
　　“为什么要回答！”
　　顾仙儿的眼睛冷的令人毛骨悚然，和刚才与易圣谦悄然对话的样子判若两人。鹰一般逼人的气势从她的眼里默默地流淌出来，那是一种来自骨髓的彻底冰冷。
　　“冰希澈！你一定很失望，噢？”
　　妖艳的一抹微笑，她看见了他眼底的不可思议。却必须勉强自己更残酷一点，因为这只是暂时的，她不希望因为她的一时留恋让他的一生毁在缅怀自己的阴影里无法自拔，“你一定以为我顾仙儿会因为你的一时欺骗而痛的爬不起来了，对不对？！”
　　冰希车的脸色霎那间青的好难看，捏紧下巴的双手失神的松了一下。
　　他的内心传来银锥刺骨的痛楚，自然垂下的左手微微的泛起抖动的骇人，身子痛得再无力捏紧他的下巴。
　　“我……我……”
　　没有。
　　“你什么？！”
　　顾仙儿的眼睛忽然瞪得有铜铃般大小，她看着他，笑得好艳丽。
　　“怎么……骗我一次还不够，还假惺惺的过来想骗我第二次！嗯？……你真的以为我顾仙儿会笨的像只猪吗？啊？!!”
　　冰希车受惊的看着她的眼睛，昏暗的那样茫然。转瞬间，他惊呆惊呆的眼睛竟不知该看向哪里，他的嘴巴开始完全不能控制的说话，茫然失措：“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顾仙儿冲着他忧幻的微笑，一边的嘴角邪邪的勾起。她嫌恶的打开他捏紧下巴的手。死死的用眼睛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冰希澈！你以为你是谁！圣人吗？所有人都会被你玩弄在股掌之间？……就算是这样！我顾仙儿也永远不会被你玩弄。因为我爱得一直都是圣谦。而你？”
　　她轻蔑的看着他，便立时别过脸去。
　　她——连一眼都不想多看他。
　　“你算什么？”
　　她轻笑得柔美，眼睛里闪过幻多幻少的神采，炯炯有神，“你不过就是我试验圣谦是否真心爱我的工具罢了。”
　　顾仙儿的眉梢上扬，眼底含笑。
　　“你以为我真的爱过你吗？…哼！别一厢情愿自作多情了！！”
　　“轰——”
　　的一声，一声巨大的雷声划过天际，划开一道亮白色的奇异光芒。落下的闪电“啪”的一声狠狠地击倒了路边的一棵衰老无力的樱花树。残存的枝条挣扎着在半空摇晃着。
　　电光火石之间，她清秀的脸颊被电光照得通亮，狰狞的如此恐惧。而他的脸颊也在那句话说出的刹那被照得煞白。
　　“不……不会的。”
　　冰希澈的手那样轻易的脱离了她的下巴，他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狠狠地看着她。
　　他不信，一定、一定是他听错了，他的仙儿不会这样，他的仙儿不会这样狠心的对他。一定是他听错了，对！一定是他听错了。
　　“仙儿……”
　　冰希澈柔声的唤着她的名字。轻手轻脚的捧起她苍凉的脸颊，深深地凝望着她的眼睛，吃吃的笑着，“好了，仙儿，是我错了还不行吗？我认输……我承认我已经完全被你征服。我现在真的好生气好吃醋噢！嫉妒的快要死掉了。不要再跟我玩了好不好？”
　　“我可丝毫没有在玩的意思。”
　　她含笑着看他默默地起身，热情如火的笑颜幸福的洋溢在脸上。打开他捧着自己脸颊的手，顾仙儿哼哼着微笑。她虚弱的身子狠狠地架住轮椅，好让自的身体不至于因重心不稳而暗然滑落。
　　她的身体有如芒刺在背，痛的直不起来。
　　回过头来，她的脸颊一点一滴的靠近一边一直沉默的易圣谦。
　　圣谦的心跳得如此厉害。
　　他的脸清晰的感觉到她纤长的睫毛蒲扇在他的脸上，在灯光下的帮衬下细腻的眨动。黑珍珠般的眼睛绽放出高贵典雅的光芒，鼻下的唇片隐隐的泛着致命的诱惑光泽。
　　突然——
　　她的眼睛悄然的闭上，均匀的呼吸离他越来越近。
　　意乱情迷间他的唇遇上了她因生病而微微发凉却依旧有着女儿家特有香气和软软的沁凉如露的质感，霎时间有触及到遥远云彩，一亲芳泽的错觉。
　　她吻了他！！！
　　就在他的面前——
　　那样情意绵绵的吻了他！！！
　　“不！！不会的！！！”
　　顷刻间，冰希澈踉跄的连连退后。他的手指一寸一寸的握紧，他的血液由指尖开始一分一分的凝固，直至冻结。慢慢的侵蚀掉他的心，他的血液，他的灵魂。
　　为什么？
　　会这样？！
　　倔强的撑起虚弱的身子，冰希澈依旧不死心的望着她：他不信，说什么也不信。他不信他第一个爱上也是唯一一个爱上的女孩就会这样轻易的离他而去。他不信，不信老天爷会这般折磨他。他不信因为他的一时过错，老天爷就强行将他的幸福全部拿走。
　　冰希澈的眼睛写满了不信，他踉跄的向前。乌黑的眼睛微微闪过一丝光亮。他的嘴唇干裂开一道口子，殷红的鲜血汩汩沾满薄唇。让他看起来美的这般鬼魅。
　　他的眼神，狠狠地刺痛了她的心。
　　他妖娆的微笑，似乎含血的泪静静的在脸上绽放开一朵洁净的纯色百合，那是种另人不得不折服的笑颜。
　　美的——那么不真实。
　　“我……不信！”
　　他说的好坚决。眉梢的雨滴顺着他的眉边落入眼中，激的眼眶中的“雨滴”也一并淌下。
　　“不信？……”
　　顾仙儿的眼底满是柔情，而此刻却独独多了轻蔑，“你还是不信，不信你的爱只是个玩笑，只是个可悲又可笑的笑话？……算了吧，冰希澈！你注定一事无成，注定被我玩弄，注定成为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说我不信！你听到没有！！”他痛苦的大叫。而倔强的笑容，却依旧无比血腥的荡漾在他的嘴边，安详的有如毫无牵挂的死囚，“除非……”
　　雨，还在拼命的下着，有意无意的打在透明的纱窗上，打出一个个圆晕的涟漪。窗边的纱帘被狂风肆意的呼啸卷起，酷似被折断了树根的柳叶枝条无根的随意乱摆。
　　他用洁白的皓齿狠狠地咬住出血的唇片，好让它们不那么懦弱的流出。直到洁白无瑕的皓齿染上丝丝扣人心弦的深红色血液才倔傲的挺直早已冰凉的脊背，
　　“除非……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对——‘不爱我了’，否则，你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你……敢吗？！……你敢看着我的眼睛说你爱着别人！你敢看着我的眼睛说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你敢！你敢吗？！！”
　　顾仙儿的心骤紧，身子痛的快要麻掉。
　　勉强抑制住那一股涌上鼻头的辛酸。她笑着将所有的泪水压在眼下，咽入喉中。
　　微笑的回身，她的眼底亮得有如星芒一般。
　　抿嘴微笑，她看着他的眼睛，笑得花枝乱颤般眩目，她的眼睛狠狠的看着他。眼底没有恨，没有泪，更找不到丝毫所谓爱的痕迹。只是笑得很凄凉，很美。
　　深呼一口气，她的眼底笑得好开心。
　　屏气，她清亮的眸子看着他死亡般苍白的脸。他黑发密密的散落，像是误跌入炼狱的天使，狼狈却美得飘然，“你听清楚！冰！希！澈！！”
　　手指一根一根无力的收紧，她要捏碎她对他所有的幻想和感触。她要让他从她的生命里彻底抽离。
　　俨然的微笑，眼底闪过亮亮的光圈：
　　“我——顾——仙——儿——从——来——没——有——爱——过——你！！”
　　“轰隆隆——！！！”
　　雷声骤然劈在易公馆的透明窗户上，恍惚间炸得玻璃碎片肆意的飞起，溅到八方。
　　房外歇息安眠的鸟儿被霎那间惊得到处逃窜。
　　“呃……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同一时间，冰希澈忽然骤咳起来，鲜红泛紫的血液鲜红沾满他的手掌，沾满他纯白色的上衣和裤子，沾的整个大厅充满了浓重的血腥味。那种难以说明的血气遍布整个别墅，血腥的气息始终挥散不掉。
　　心弦——
　　被狠狠的扯起，堆得好高好高。
　　又被忽然丢进死亡的深渊。
　　“你怎么还不走？”
　　顾仙儿侧过脸去不看他，冷漠的语气传响整个房间，“还想让这个房间充满血腥味你才肯走吗？！”
　　冰希澈看向她：玲珑精致的鹅蛋脸，飘逸轻巧的黑色长发，目光寒冷的深黑色瞳仁和倔强勾起的嘴角。以及那张苍白的脸颊和漠然的表情。
　　真的——好美！
　　血液渐渐浸透了他的衣领。他惨白的脸颊闪现一丝幽蓝色的晦暗。眼底最后一丝希望的眼光失去了光彩，暗淡的如此彻底。木纳呆滞的表情似乎是个被抽离神志和心灵的牵线木偶。眼下剩下的只有无用的心还在疯狂的为她跳动着。他像是死了一般傻傻的呆立着，唯有眼睑上微微眨动的乌黑睫毛在证明他还活着。
　　血液自嘴角流出，带着的百合花香在一时间变得这般的浓烈，似乎要将所有的生命，所有的香味，所有的灵魂都残留在这里。
　　——留在这个他最爱的人的身旁。
　　“我原来、真的不是……你的王子。”鬼魅的微笑，他带血的唇角闪耀起迷离的亮点。
　　最后的最后，他抬头孱弱的望了她一眼，温和的微笑。身上弥留着一股淡如花雾的剪影。“可是，你却是我今生……唯一的、公主。”
　　转身，他蹒跚的身影一点一点的变成隐约的黑点，消失在茫茫雨帘中。
　　闭上眼，淡淡的吸入一股迷幻的百合花香。
　　背对着他的那一面。
　　一滴玉泪划过脸庞，隐入衣领。宛若妖精的尸体颓然坠地，了无声息。
　　窗外——电闪雷鸣、风雨大作。
　　…… ……
　　希澈！请你…一定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