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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供奉 ...

  •   第四十章供奉
      像是有一块大石头压在胸口一样,让她喘不过气来。陶诗序闭了闭眼睛,不知为什么,心里

      有些空落落的,像是被人提到了半空中,四周脚下都是空荡荡的,没有一个着落点。她在位置上

      坐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站起身来,转身朝外面走去。身后就跟着刚才带她过来的那个狱警,路过

      回廊的时候看见齐子琪,她居然和一个男人站在一起,那个男人不是这里的狱警,穿了一件铁灰

      色的衬衣,深灰色的长裤,裤线被熨得笔直,快要也水平线垂直了。那个男人年纪也不怎么大,

      看样子比姜可晨大了两三岁,不过二十四五的样子,可是两个人身上的气质就差得太远了。那个

      男人明明年纪不大,可是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已经身经百战的老江湖,比起姜可晨这个才从大学校

      门里出来的菜鸟,差的可不止是年纪。陶诗序从旁边看过去,只看得到那个男人,或者说是那个

      男子的一个侧脸,也只是那一个侧脸,却仿佛是世间最好的雕塑家用尽毕生心血雕琢出来的,不

      能说是哪里好看,因为他的脸,处处都是好看的,每一笔,每一刀,都是经过潜心研究仔细规划

      过后才下的手。许蹇墨姜可晨都算好看的人,许蹇墨了比起他来,多了一份青涩,少了一份成

      熟;姜可晨和他相比,又多了一份质朴,少了一份深沉。他们两个人站在走廊的一个僻静处,靠

      得很近,样子很亲密,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不过看上去齐子琪倒是很开心的样子。只是不知道

      是不是陶诗序多想了,她总觉得齐子琪的眼睛里,有几分别的东西。

      察觉到她在看自己,那个男人从和齐子琪的谈话中抬起头来,被人发现了陶诗序也不觉得窘

      迫,反倒是落落大方地跟齐子琪打了一个招呼,再朝那个男人点了点头。那个男人突然笑了笑,

      倒是一旁的齐子琪,踮起脚在他的耳边说了句什么,他的眼睛里突然露出几分兴味来,和齐子琪

      一起走到陶诗序面前,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跟她说道,“原来你就是子琪说的那个小丫头。”

      他微微一笑,唇边仿佛是有一个巨大的漩涡一般,能够将人深深地卷进去,心甘情愿地为他臣

      服,“倒真是个有胆色的小姑娘。”陶诗序忍不住挑了挑眉毛,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倒也没

      有多说什么,朝他笑了笑之后,就独自离开了。

      不知道那个男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但是陶诗序也不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女孩儿

      了,光是看那个男人的打扮,就知道非富即贵,再看他跟齐子琪之间的那种亲密程度,再往下一

      想,齐子琪在这里没人敢动她,应该也是因为那个男人的原因。只是有一点让陶诗序想不明白:

      看那个男人的样子,也不是不能把齐子琪弄出去,可是为什么还要让她呆在这里?纵然他不在

      乎,可是齐子琪一个女孩子,将来要面对的,不是他可以想象的,以后免不了要被人说三道四,

      总是不好的。想完陶诗序就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她现在自身都难保,不要说齐子琪和她本就不

      熟,就是熟,也轮不到她来操心。

      本来以为今天下午遇见那个男人只不过是一个小插曲,以齐子琪的性格一定不会跟她讲,哪

      里知道,当她吃完饭之后从食堂里出来,路过走廊的时候,却看到了在今下午遇见齐子琪和那个

      男人的地方,静静地站着齐子琪。她的身子靠在高高的铁栏杆上,被剪得短短的头发并不是十分

      服帖地贴在头上,有一些微微支出来,看上去倒有些毛茸茸的感觉,像是一只小兽一般,有些倔

      强,有些不服输,却也有些孤独。陶诗序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见她,先是愣了一下,正打算跟

      她打了个招呼就要离开,没想到她却先转过头来,朝陶诗序笑了笑,跟她招了招手,示意她

      过来。反正回到房里也没什么事情要做,陶诗序也就顺着她的意思走到她旁边,学着她的样子,

      也把身子靠在了栏杆上面。夜风吹过来,将她们两个人的衣角高高吹起,宽大的灰色衣衫下面,

      是少女清瘦纤细的骨骼和细腻白皙的肌肤。她们两个人在那里静静地站了一会儿,陶诗序正打算

      开口没想到却是她身边的齐子琪,在默然了许久之后先她一步开了口,“今天是我生日呢。”陶

      诗序没想到她会没头没脑地来上这么一句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问道,“是十八岁么?”见

      齐子琪点头,她又才笑道,“你不说我都还不知道呢,那,生日快乐。”

      她脸上笑意轻松,受了她的感染,齐子琪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浅淡的笑意,只是那笑意到了

      眼角,却又淹没在了她漆黑如墨的瞳仁里面,让人看不清究竟。突然想到今下午的那个耀眼的男

      人,陶诗序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哦,原来下午的那个人就是来给你过生日的?”齐子琪点了

      点头,声音里有着浓浓的、难以掩去的黯然,“要不是这样,我还见不到他呢。”被她这样一

      说,陶诗序没来由地就想到再过一段时间就是她十八岁的生日,心底也染上了一丝落寞,“你过

      生日,起码还有人记得,有人念着,可是......”后面的她没有再说下去,但是不用想也猜得到

      她要说的是什么。齐子琪的脸上露出一个凄然的笑容,却没有再把话接下去,反倒对她说道,

      “你还不知道我究竟是为什么到这里来的吧?”她说完又自嘲地笑了笑,续道,“其实这里也没

      有多少人知道我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到的这里。”她的眼睛看向对面深黑色的夜空,从进来这里之

      后,她们的目光所及,便也只有面前的那一片天空,说远却也只有那么一小块,说不远却又不是

      她们能够触摸到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此刻的夜风太过寒凉的关系,陶诗序似乎觉得身旁少女的

      声音中也带上了些许的凄然,“今天下午的那个人,叫做齐子皓。”她顿了顿,又说道,“算起

      来,还是我的哥哥呢。”

      就算陶诗序来这里之前还只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高三学生,但是也知道

      齐子琪此刻口中的那个叫齐子皓的男人究竟是何许人也。齐家是本市首富,以前是□□的人,后

      来到了齐家上一代就慢慢改行做了投资,但是那些秘密生意依然没有落下,只不过比起之前已经

      要低调了许多。而齐子皓,便是这一任的齐家家主。年不过二十四,一向低调神秘,却已经是让

      许多人闻风丧胆的人物。齐家的财产据说已经多到难以估量的地步,如今放在明面上的,不过只

      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只是一小部分便可以称霸整个C市,要是把那些隐藏着的算上,还不知道要

      惊掉多少人的眼珠,惹来多少人的眼红。像这样的人物,在陶诗序的印象当中,应该与她永远都

      没有关系的,他们生活在一个用金钱堆积出来的皇宫里,而她则是平民百姓,跟这样的人,永远

      都没有任何的交集。如果不是此刻齐子琪跟她说了,她可能永远都不会把今天下午在走廊上遇到

      的那个男人跟往日里要在娱乐版面上看到的那个大人物联系起来。

      没想到眼前站着的这个人居然会是齐家的大小姐,陶诗序看向齐子琪的眼睛里也多了几分诧

      异。察觉到她的目光,齐子琪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解释道,“不要这么看我,我跟齐家没有任何

      的关系。齐子琪这个名字,也是齐子皓给我取的,我跟他,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就在上一个

      消息还没有来得及消化之前,齐子琪又朝陶诗序抛来另一个炸弹。看着陶诗序眼睛里的讶异越加

      的浓重,齐子琪嘴角的苦笑越发地大了起来,“我是个孤儿,结果后来有一天被齐子皓遇见,他

      把我带回了齐家,跟着他,从此之后,成了齐家的挂名小姐,也成了他的,妹妹。”

      不知道是不是陶诗序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齐子琪话里最后的两个字,带着一丝咬牙切齿

      的愤恨,不知道是在愤恨齐子皓,还是在愤恨其他的什么。陶诗序想了想,还是把心中的那个疑

      问问了出来,“你似乎并不想当这个齐家的小姐。”哪里知道齐子琪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像

      是看穿了她心里想的什么一样,提出来另外的一个问题,“你是不是还想问,我既然是齐家千

      金,那为什么又会在这里?”她嘲讽似的嗤笑了一声,说道,“齐家千金,齐家千金,真正的大

      家千金,当然是不可能在这里的。她们从生下来开始就被人捧在手心里,不,不光是那些大家千

      金,连那些家庭条件普通的女孩子,只要父母双全,哪一个从生下来开始,不是万千宠爱于一生

      的?热不得,冷不得,饱不得,饥不得,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飞了,也只有我这样

      的......也只有我这样的孤人,才是冷热饱饿,都没有人关心......”她眼睛里全是凄苦,与

      她往日的淡然大相径庭,要不是此刻陶诗序就在她旁边看着,恐怕也不会相信,平常那个冷心冷

      面、平静无波的女孩子,居然会有情绪波动这样大的时候。

      也许是察觉到了自己失态,齐子琪低下头来,将眼角的那一丝晶莹给轻轻拭去,声音又恢复

      了往常的淡定,续道,“我是代替别人来坐牢的。”陶诗序蓦地一惊,不过还未等到她反应过

      来,齐子琪又说道,“那个女孩子,比我大两岁,是齐家世交的千金。她牵扯进了一桩命案里

      面......她还在念书,又是大家闺秀,不能给家族蒙羞,更不能让她的人生留下半点儿污点,所

      以我就代替她进来了......”

      “她不能,难道你就可以吗?”齐子琪尚未说完就被陶诗序猛地打断了,“同样是女孩子,

      为什么你可以,她就不行?况且这件事情你根本就没有参与,她凭什么让你帮她坐牢,而她在外

      面享受丰富的人生?凭什么你就应该为她的错误买单?你也算是齐家的女儿,就算他们想要找人

      代替,也不可能找到你的头上啊。找谁不行,为什么偏偏是你?”

      “因为是我自愿的。”她转过头来,定定地看向陶诗序,那双晶莹的眼睛里深深地映出对面

      少女有些苍白的容颜,而她的脸上,早已经是一片从未见过的凄婉,“齐子皓一直喜欢的人就是

      她,这在我们的那个圈子里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而这一次,那个女孩子是遭人设计了,明着

      是来设计她,暗着却是针对的齐子皓。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正是齐子皓掌管齐家大权的时候,如

      果不能很好地处理的话,他以后再想在齐家立足就难了。她一直是他的心头肉,莫说让他交出那

      个女孩子来坐牢,就是她吃饭没吃好,齐子皓再忙,都会抽出时间去经管她吃饭的。他那么地爱

      她,又怎么舍得让她到这里来吃苦。况且,那个女孩子和他门当户对,家里也是豪门望族,根本

      就不可能让她来坐牢,可是这一次,齐子皓的对手好不容易找到了突破口,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

      地就善罢甘休?对方来势汹汹,而又正是关键时刻,所以,”她转开眼睛,天上清冷的月光倒映

      进她盛满泪水的眼眶里,竟有一种流光溢彩的美丽,“我就代替她进来了。”

      陶诗序一怔,她没有想到,齐子琪居然会对她说这些话。本来两个人就算不上熟悉,要不是

      那天她误打误撞闯进来将她带走,恐怕她们在这里呆的时间再长再久都不会有什么交集。她也没

      想到,齐子琪入牢,其中会有这样的一番周折。微微一顿之后再次开口,口气中却带上了几分不

      解和伤痛,“你要进来,齐子皓就答应?”齐子琪脸上露出一个惨然的笑容,说道,“他不答

      应,难道要让他喜欢的那个人进来吗?反正我的人生已经糟糕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了,你们在上幼

      儿园的时候我在街上乞讨;你们在被爸爸妈妈带着去游乐园玩耍的时候,我混在人群当中摸人钱

      包;你们在享受着精致的晚餐的时候,我在那个人贩子手底下吃着残羹冷炙,碰上他心情不好或

      是没有偷到钱讨到钱的时候,我就一整天都不能吃饭。就是后来我被齐子皓带出来,进了齐家之

      后,他送我去上学,我却总是拖班上的后腿,脾气不容易跟人亲近,老师同学都不喜欢我。要不

      是看在齐家的面子上面,根本就不可能容忍我那么久。”她转头看向陶诗序,眼底脸上都是浓浓

      的讥诮神情,“你以为我和你一样,都是重点中学重点班上出来的好学生么?我老早老早都没有

      念书了,出来跟着他们一群大男人一起混江湖。哼,”她脸上的笑容越发地凄苦起来,“齐子皓

      找了那么多的老师,想要把我教成懂事听话的淑女小姐,可是,那么多年,我还是什么都不会,

      总是给他丢脸。连他都说我是‘扶不起的阿斗’,我还有什么可以做的?”她顿了顿,又说道,

      “我不能够帮他锦上添花,富贵时候的锦上添花不过只是不痛不痒的隔靴挠痒罢了,只有落魄时

      候的雪中送炭,才是真正的好。”她脸上的凄苦和讥诮渐渐收去,取而代之的,又是往常的那副

      淡然,只是此刻的淡然当中,又多了几分沉静和寂寥,“我不能够帮他做什么,”她微微弯唇

      ,月光下,少女皎洁的脸颊显得格外的清雅圣洁,“这个牢,也是我唯一能够帮他坐的了。他舍

      不得她,舍不得让她受到半点儿的伤害。我本来就是风里来雨里去的人,风霜刀剑于我而言早就

      不算什么了,这个牢,还不如我来坐......”

      “既然不甘心,又何必再做这些呢?”陶诗序打断她的话,“你明明心里不愿意,不愿意帮

      齐子皓的心上人,不愿意成全他们两个人,为什么还要委屈自己?”齐子琪转过头来,脸上绽放

      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眼底却没有半分的笑意,“如你所言,我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把自己最

      美好的年华葬送在这里,可是这不是成全。他们两个之间,本来就没有我的位置,或者说,齐子

      皓心里本来就没有我的位置,他一直拿我当妹妹,又何必......”她轻轻垂下眼睫,似乎心防一

      旦打开,心里的那些话想要对人说出来就不再是那么艰难的事情了,“从我到这里来开始,他一

      直都没有来看过我,要不是今天是我生日,他多半都还不会过来呢。”她微微一笑,笑容中既有

      甜蜜又有悲伤,像是一朵开在夜里的花朵,因为纤细而不堪更深露重,有些纤弱的姿态。但是既

      然选择了开在深夜当中,无论霜有多重,自身有多纤细,都还是要继续硬撑着下去。只是因为她

      知道,温室的暖,不属于她,从来都不属于她。

      齐子琪没有怎么说她跟齐子皓之间的事情,但是陶诗序也能够猜到。他们两个,一个喜欢着

      自己的哥哥,可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个男人却偏偏爱上了另外一个世家小姐。在温婉动人

      娇俏美丽的世家小姐之间,自小出生江湖的齐子琪,无论是容貌气度或者说是家世才学,根本就

      不能跟那个女孩子相比。想来也是因为这样,所以齐子皓打算将她培养成那些世家小姐中的一员

      的时候,她的反应才会那么大吧。本来就不是真的,装得再像,外表的东西像得再厉害,她跟她

      们,始终都是不一样的。既然不一样,既然哪怕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都还是不能和他们并肩,那

      为什么她还要去做那些?陶诗序突然觉得自己已经读懂了齐子琪。她这样的女孩儿,一直都是特

      立独行的,并不是一定要家底丰厚才华横溢模样温婉的女孩子才是齐子皓一生的伴侣,另外的一

      种,一种独立,自傲,可以是他左右手的人,也可以是他的情侣。只是这一点,齐子皓尚且不明

      白,又或者,齐子皓压根儿就没有往这边想过而已。他不愿意到这里来看她,却又让齐子琪时时

      刻刻处在自己的保护当中,这个男人,还真是矛盾呢。陶诗序一边仔细地想着自己的措辞,一边

      缓缓地对齐子琪说道,“在我眼中,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齐子皓既然不喜欢你,

      又让你到了这里来,那他为什么还要,派人保护你?他要冷落你,断了你的念想,索性就一直

      冷下去了,为什么还要跑来给你庆祝什么生日?”

      齐子琪一下子就被陶诗序给逗笑了,之前眼中浓浓的阴霾也消失了大半,只见她回过头来笑

      道,“那在你眼中,是不是做不成情侣就应该成仇人了?世间的喜欢有很多种的。”而他对自

      己,恰恰就不是最大众、自己最期望的那一种。她转过头,声音又有些低沉,“不管怎样,他始

      终都是我的哥哥,哥哥给妹妹过生日,不是很天经地义吗?”说是说给陶诗序听的,其实更像是

      说给她自己听,连声音当中都带着一丝心虚的意味在里面。陶诗序没有再接下去,她心里清楚,

      再说下去也是无益的。她说给齐子琪听的那些,她自己就未必是不懂的,只是她愿意饮鸩止渴,

      愿意从齐子皓那里接受他施舍过来的感情的残羹冷炙,旁人又有什么办法。齐子琪这样的女孩

      子,早就经历了许多她们其他人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场面,心智成熟强大根本就不能用年龄来衡

      量。她身在局中,未必就没有局外人清楚。只是这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的,她甘心将那个男人当

      成她的信仰来供奉,在这个信仰自由的时代,旁人又能够把她怎么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供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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