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YORY》夜桑

1、Mirror

　　A man who won’t die for something is not fit to live.
　　倾听风声吧，疲劳的人们，也许某个被岁月埋葬的记忆会被唤醒……
　　汀──一个被清爽海风所眷顾的小渔村。不同于城市的喧闹与繁华，这里的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偶尔响起的几声孩童们的嬉笑，微风吹过，很快也就消散了。
　　临近黄昏，夜之女神送来了安详的沈睡。伴随着村中最后一星火光的熄灭，无边的黑暗笼罩村庄；海浪轻推着沙滩，咏颂出低沈的夜曲。
　　每当四周越发的静寂之时，风儿总会拂去岁月的尘埃，让那些过往回忆悄悄浮现……

　　── Part one──
　　那时，我正在宫庭乐队里任职。体面的侍从，高雅的贵妇人，豪华的晚宴……这里似乎汇聚了一个平凡女孩所向往的一切，然而在我看来却是那样的乏味而虚伪。人们总是战战兢兢的去费尽心力地维护着所谓的体面，尽管他们为此失去了更多的东西；
　　可惜讽刺的是：我需要也是必须做着相同的事情。
　　正如阴冷的黑夜无法禁锢夜来香的芬芳；正如纷飞的白雪掩埋不了雪后的阳光。在这沈闷的王宫中，我发现了那个有着碧绿双眼的天使般的女孩、王子的侍女──艾莉薇莎；当然还有她固执而可爱的主人──凯特王子。
　　从此，我溜出王宫的时候，便增添了两个同党，我们常常结伴去城外的草原看夕阳西下；去闹市旁的酒吧学周围的大人们装深沈，大口大口的喝着对有麦芽酒的果汁；听街上的人们谈论流行的话题；去城里的贫民窟帮老人们打扫，送去新鲜的食物……然后再一起回去挨训……私下里却互相学着那帮守旧的老头发怒的模样，惹得彼此开怀大笑。
　　诸如此类的事情，我们干得乐此不疲。
　　快乐的时光如同欢快的华尔兹从小提琴的弦上跳跃着流过，过去的就过去了。
　　记得艾莉曾问过我：“琳，你怎么会拥有那样高超的音乐技巧的？要知道连首席乐师都承认你是个天才呢！”
　　我耸了松肩，轻松的告诉她：“很简单，如果你把什么事情做上一百遍，熟练是当然的。其实我在很多方面都是天才~”我笑得诡异。
　　而听者则是一脸的讶异。

　　── Part two──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英俊勇敢的王子。他帮助一位魔女斩杀了恶魔……魔女为了报恩，送给了王子一面镜子──真实之镜。镜子里会映出人的内心世界是否纯洁，于是王子开始用它，为自己物色一位完美的新娘……]

　　洁白的雪精们在冷风中不知疲惫地舞响一支又一支的圆舞曲，庆祝着又一个冬季的结束。
　　这使我不得不意识到这已经是第3年了，对于我这样一个流浪的人来讲，这实在是太过长久安定。
　　“也许……我真的必须离开了，或者等到春天再走？……算起来凯特也已经到了订婚的年纪了呢！”，望着窗外的飘雪，我忽而笑了，“也许……艾莉会是个不错的新娘；当然，她要先让她的王子殿下察觉到自己的心意才行呀——可惜她不是什么公主。”
　　大雪覆盖了整座城市，所有的色彩都淹没在了无边的白色中，冰冷得没有一丝生机。
　　“琳，我们要迟了，快点吧？” 艾莉薇莎站在门边，轻喘着粗气。

　　──夜深──

　　穿过深邃的走廊，三个身影熟练的绕开卫兵，在王宫的最深处，推开一扇紧锁的铁门。我们到达了此行目的地。申明一下，我们决不是在做贼，毕竟偷偷溜进某个禁地或是跑到城外已经是我们三个驾轻就熟的事情──事实上，公平的说，如果不是艾莉细心的掩护，我们大概有被吐沫淹死的可能。
　　房间不大，却异常的朴素。中间正坐着一把精致的银镜，古朴的花边以及一些已经没有什么人能够解读的文字均匀的镶嵌在了镜子的框架上。银白色的柔光弥漫在空气中，带着不可思议的美感。
　　“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真实之镜吗？太漂亮了……”
　　“就是它！我也是第一次看见呢！很奇妙的艺术品，不是吗？”年轻的王子兴奋地打量着眼前的珍宝，语气中有着王家的自豪。
　　“总的来说还算不错吧！”我眨了眨眼睛，满意的看着镜子，暗自窃笑着。
　　“还算不错？你难道不觉得这是个奇迹吗！亲爱的琳？” 一抹微笑掠过女孩那善于表情的唇际，美丽的眼瞳中有了赞美的陶然，“能够使用它的人会多么的幸福啊！”
　　“这个嘛……做我的梳妆镜应该还可以吧，而且……”我很适时的停了下来，看着那两人夸张的表情，脑海中浮现出一幅自己被愤怒的大臣们生吞活剥的图画。
　　“这可是由传说中的那位不老不死的伟大魔女制造的呀！再怎么说给你当‘梳妆镜’……”凯特高贵的眉毛轻轻掀动了一下，皱了起来，“有点太贬低它了吧？”
　　“殿下，您不是要用它来选择新娘吗？” 女孩聪明地转移了话题。
　　“是呀，我希望能够娶到一个完美的妻子！”谈到他的新娘，凯特的目光中有着无尽的憧憬，刹那间，心情像云收雨散般的开朗了起来。
　　我看着手舞足蹈的他，宛若在看一个立志到摘到星星的孩子，“哦？那么你认为什么才称得上是完美的呢？”让自己的未来被一面镜子来决定——这未免太可笑了！
　　“唔……我认为，她应当在各个方面都可以做到无可指责才算是完美吧！”
　　“那么说，你宁愿娶一个完美的女孩，而不是一个你爱的人喽？”我淡淡的调侃中，凯特匆忙地看了一眼绿眸的侍女。随后，我似笑非笑的眼神让这个糊涂的男孩涨红了脸颊。
　　真是有趣啊……
　　“琳~不要再逗他了” 艾莉责怪地拉了拉我衣服的下摆，“对了，我们应该好好筹划一下殿下的订婚典礼呀！”她温柔的眼睛里一种灵动的东西闪烁了一下。
　　之后，我们开始热烈的讨论起凯特的订婚典礼，各国的公主以及──他美丽的新娘。想象他们会如何的幸福——洁白的婚纱、完美的一对在教堂神圣的钟鸣里宣誓、鲜红的玫瑰撒了满地满眼……
　　连神灵都会为他们祝福……
　　“琳，等到我结婚的那一天一定要请你专门演奏一曲！要“完美”的哦！”
　　“好呀，我会准备一场独一无二的演出的。亲爱的殿下。”我笑得有些神秘。
　　内心会反映在我们所看到的世界里。好似那晚，其实并没有月亮，但人们脸上似乎都洋溢着幸福的光彩，也许那是因为我们自己太过幸福的了。

　　── Part three ──
　　[王子走访了很多的国家，但是没有一个公主让他满意，于是他一直、一直的找了下去……]

　　盛大的舞会在早春中连续地举办着，五光十色的礼服，多如繁星的蜡烛，午夜的王宫被映照得宛若天堂。
　　伴随来宾们优雅的舞蹈，乐师们用早以麻木的手指机械的无止境的弹奏着同一个曲调。烛光在白玉的地板上留下人们班驳的阴影，随着舞曲，拉长──缩短——再拉长。
　　事实证明：无聊的时光总是显得很漫长。
　　唯一的解闷恐怕就是欣赏那些温室中的公主们了，她们骄傲的眼神似乎时刻都在提醒你她们是比任何人都高傲比任何人都美丽的存在。然而这所有的一切都会在看过镜子之后破灭，难看的会大发脾气，甩头回国；好一点的则是隐忍不发，神色难堪的回到位子上等待舞会的结束；更可笑的是身为公主却在大庭广众之下流泪。
　　总而言之，在我不告而别之前，需要再忍受一段枯燥的时光。
　　再次回到卧室是三天以后的事情了，疲劳让我全身虚脱，很快就蒙受了梦神的召唤……
　　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午时，在我的床头，是一封洁白的信笺：
　　琳：
　　由于你在睡觉，我留下了这封信。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对你解释……
　　怎么说好呢……
　　你知道的，现在甚至连各国的贵族小姐们都已经尝试过了，
　　但还是没有人被殿下选中，德拉姆陛下已经把范围降到了普通的女孩……
　　你、你想我是不是应该去试试呢？虽然是没太大的可能，而且我知道作为侍女这不是很好。
　　琳，请帮帮我，我不明白了……
　　你的：艾莉薇莎
　　这个傻女孩，为什么不再多相信自己一些呢？我低头浅笑，望着手中被淡蓝色火苗慢慢吞噬的信纸，心里有了些打算。
　　找到艾莉是在我们以前常去的花园，她正独自一人坐在那里，虔诚，恬静……忧郁的双眼映衬在湛蓝的天空下有种说不出纯净。
　　“你的话，也许能行哦！”拨开路旁的树枝，我笑吟吟地对她说着，“为什么不现在就去呢？也许凯特是爱着你的呀？”
　　“我？” 艾莉满脸的不可思议，颤抖的声音中却又多了一些细微的东西。
　　“去吧，往往命运只会有一次选择的机会，失去了就找不回来了，你们是我唯一想祝福的人……”
　　风轻轻吹过，接下来的是艾莉长久的沈默。
　　枝头爬出了嫩绿，散发出生命的气息，阳光为它们披上金色的婚纱，有着温暖的味道，在我眼里，美得忽然有些虚幻……
　　“琳，明天晚上，我们再去一趟那个房间好吗？就我们……我想先尝试一下，别告诉王子……”
　　还是犹豫吗？算了，有些事情外人是无法强求的吧……
　　“好吧，我尊重你的意见。”
　　当天晚上，我额外的失眠了，窗外皎洁的明月晃得眼睛有些刺痛。人们喜欢把有些事情在没有做之前就否定了。要知道他们否定的不仅是事情，还有他们自己。
　　岁月在心灵上留下无法磨灭的伤痕，为了保护自己，我们开始变得胆小、彷徨。明天会怎样呢？就连神大概也无法预测那扑朔迷离的命运吧……

　　── Part four ──
　　[最终，王子走遍了世界的各个角落，终于找到了一位十全十美的女孩，从此，他们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

　　等待的时间充满了焦躁与不安，遥望着远处夕阳的残辉漠然的照在大理石的雕塑上，静侯着夜的降临，空气凝重得好似塔楼上古老的挂钟，铛……铛地在敲打着什么。
　　“琳…”艾莉纤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有些……低沈。她咧了咧嘴想笑着对我问好，但最终还是没有笑出来。
　　“这么早？天还没全黑呢！”我微笑的望着她。心里突然抽搐了一下，这时的艾莉平静地出乎意料。
　　“琳，我可以听听凯特婚礼上，你说的那独一无二的演出吗？”她缓缓地在我身旁坐下，金色的柔发轻靠在我的肩上，优美如不食烟火的精灵。
　　而她突如其来的请求，则是让我不禁一楞。那浅浅的不安在心间弥漫了开来。
　　“当然……”轻合双眼，深吸了口气收敛心神，将清亮的声音徐徐地吐出，肃穆庄重又有着喜悦之情。
　　“很好听的旋律……似乎从未听说过……”
　　“这首歌的名字叫作‘幸福’，是古代魔法王国在婚礼上的颂歌，已经鲜有人知了。”
　　树上的鸟儿仿佛听到了什么，噗的飞起，落下几根晶莹的羽毛。
　　“幸福……吗？”肩膀上传来一阵颤抖。
　　“婚礼……我想已经不需要了。”艾莉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最终她扑倒在我怀中，“他……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他带着镜子去找他完美的新娘了！！”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她如此地声嘶力竭，仿佛捅破了泉眼，这善良的女孩儿呜呜地哭了起来，她使劲地擦着，却怎么也擦不尽刷刷落下的泪水。
　　世界都安静了下来，一时间，就只剩下了我们两个，耳边听到的只有艾莉的断断续续的哭泣。

　　── ENDING ──
　　直至现在，我仍旧会感到那绝望、懊悔的哭声在耳边缭绕不断，仍旧有一种揪心的疼痛涌上心头。
　　“也许当初制造那面镜子，根本就是个闹剧，这世上本来就不会有完美的人呀……也许有也说不定……”喃喃低语融入了阵阵海风，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从前有一个魔女制造了一面──真实之镜……对了，她还有一个被人遗忘的名字──“德儿斯克·琳”

　　── 后记 ──
　　很多幸福也许就是人们在追求“完美”的过程中滑落的，由此──世界变得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