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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不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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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说想去民间,其实他又何尝不想去呢,命运总是喜欢戏弄那些不愿意接受现实的人。
他幻想过那样的情景,烟花三月,草长莺飞,杂花生树,落英缤纷,他想像在那样和平的年代里,和先生一起,撑着乌篷船,钻过江南的小桥,拨开碧波荡漾的莲叶,去捕鱼也好,贩卖食材也好,当教书先生也好。
或者隐居深山,看青天白云,竹林松涛,弹琴奏乐,诗酒为歌。只要先生愿意,他可以做一切事情,包括到山上砍柴或者下地耕作。
或者去北方,北方的雪,大如鹅毛,一眼望不到边的绵延高山,或者荒原,苍凉,悲壮。
只要,只要这个世界太平了,他可以放下手中的一切,跟先生一起,走遍大江南北,云游四海,啸傲原野。
想着想着,他的眼角都挂上了笑纹。这种事情,恐怕永远都不可能发生吧,有个美好的幻想,那总不是坏事,至少不会让人觉得疲惫。
这是他的秘密,他要努力,不管是为了这大宋子民,还是为了他的列祖列宗,还是为了他自己。
他把人员都安置好了,一定要确保先生的安全与舒适,只是一月而已,一定很快就可以回来的。
至于先生提供的方案,赵顼看了好几遍,又与他协商修改过一些,赵顼隔一段时间就修改一项法令,不能太急,不然那些顽固的家伙们会咬死人的。
对于辽国和西夏,只好先用和亲来抵一抵了。而军部,早就在他的安排下开始秘密而疯狂地集训。
翌日,王安石匆匆离开了京城,皇帝对此事并未声张,部分人甚至习惯了宰相大人的缺席,他昨晚又留在宫中了,天知道他们干了什么,又能干什么。还有些人事不关己目无表情。
但没有人敢在圣上眼皮底下随便乱说,赵顼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一路往南。其实他离开前,司马光前来找过,想和王安石一起出去。被他拒绝了,这怎么能行呢?
他又不是去游玩的,要不是怀疑有些人上报的资料作假,他自己也不必亲自出马,革新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事情,对局势掌握不当,不少前人的例子摆在那儿,改革是件风险很大的工作,一不小心就会赔上自己的命。
王安石知道自己的法令一定会触怒很多权贵,惟有把他们腰包里的东西掏出来,让它发挥应有的作用,才能真正达到自己的目的,赵顼的支持给了他很大的勇气。他说:“你若想帮我,日后不要反对我就可以了。”
尚书大人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实在太过分了,他看着王安石略显单薄的身子翻上马背,对他摆摆手说要走了。司马光看他的马队将地板跺得滴滴答答响,顺着官道绝尘而去。心里生出一份浓浓的惆怅。
他对着身后的人命令道:“跟着他们的队伍,每天向我报一次消息。”灰衣男子抱拳跪地,然后翻身上马,干净利落,也踏上了官道。
司马光的心中泛起挥之不去的烦闷与忧心,实在拿不出什么好脾气,对余下的人说:“回府吧。”一扬马鞭,率先离开了。
司马夫人最近非常烦恼,在京城她的丈夫是一位名声显赫的达官贵人,很多女子非常羡慕她嫁与这样既优秀相貌又好的男子为妻,她外出都是带着浓浓的骄傲。
当然为了投其所好她并不把自己打扮得十分华贵,她学了相夫教子,学了诗书礼仪,本是一个其乐融融的和睦家庭,可是幸福往往只在别人眼中出现。
她故意一次又一次把自己打扮地既不奢侈又不保守,甚至连在他面前不小心跌倒这样把戏也做过了,可是她始终引不起正人君子丝毫偏斜的行为。
然而司马光对她生活上的关怀并没有少半分,只是偶尔模糊的暗示与拒绝,这让她十分不安,从恼羞到失落,从怀疑到哀怨,到沮丧,难道丈夫果真如闺蜜所说——不举么?
她决定采用女朋友的主意,去京城最大的风月楼领了一位还未□□的清倌,让她藏在帐中。“照你的说法,你相公应该不是不喜欢你,这问题,一定是出在他身上……”自己设了一桌酒席,有些无错地等司马光归来。不要太担心,她告诉自己,丈夫不是那种轻浮浪子。
她查过这个女孩,读过几年书,是因为卖身葬父,恰好被挑中的,身世还算清白,长相身段都是不错的,虽然比不上她自己,但是勾人的技巧,还是她们了解的多些。
大不了她为司马家做主,将她收来做二房,妻妾共侍一夫,也是可行的。这样优秀的丈夫,很多时候她怕自己守不住。
胡思乱想期间,院内一阵响动,司马光已经回来了。她连忙迎上去,欲将人引过来用饭。司马光心情不好,他挥挥衣袖不想吃饭,洗了洗手打算去书房。
夫人忽然拽住她的袖子,脸上是一片奇异的绯色,她抬眼状若哀求地说:“夫君,你就听我这一回,坐下来,妾身见你平日事务缠身,夙兴夜寐,恐你太过劳累,心中也十分难过,我买了你爱喝的酒菜,夫君就坐下来,好好享用,权当做,了我心愿吧。”说到最后,她的神色已带着悲戚委屈。
司马光叹了口气,女人真是麻烦。算了她也是为我好,想来我始终是欠她的。于是不耐烦地下来,妻子连忙欢喜地跑过去,殷勤给他倒酒夹菜。
事毕想起来,她觉得自己真是犯了痴病,结果,居然那么令人耐以承受。
司马光慢慢放下了对妻子的不满,他承认自己迁怒了对方。但是一想到匆匆离去的王安石,心中就无法平静下来,于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喝到最后,甚至连视线都开始模糊了,看来他办不了尚书苑的事情了。
在妻子殷勤地搀扶下,司马光步履不稳地进了自己的卧房,他面颊通红,半眯着眼,懒洋洋地说:“你……出去吧,我……歇会。”
在阖上门的那一刻,这个女人忽然涌上了无尽的悔意,她颤抖着双手,努力让自己走的远远的。她真是个笨蛋,亲手把自己的丈夫送到了别的女人床上。可笑的女人。她捂住自己的脸,我肯定是鬼迷心窍了。
忽然她听到了一声愤怒地吼叫,“这是怎么回事!”她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半是害怕半是高兴地跑回去,嗑啦一声她的丈夫猛然把门打开,怒气冲冲,一手指着屋内,一手指着她。
大喝道:“这是怎么回事!你到底要胡闹到什么程度,嫌给我惹得麻烦不够多,幼稚!愚蠢!啊!来人啊,把屋里的人给我弄走!真是,烦死人了!”
司马光真的很生气,他的眉毛都竖了起来,双眼好像要喷出火一样,脸涨得通红,表情是——屈辱和尴尬。
两个家丁一脸怪异抬着一团棉被,被子里的女孩羞怯探出头看了一眼,露出细长雪白的脖颈,又是尴尬又是害怕。她的身子没有穿任何衣服,咬着嘴唇不敢吱声。
司马光在原地转了三个圈,他一挥袖子,冷着脸说:“滚回宁州去,别来碍我的眼!给脸不要脸!我是不是,太过纵容你了,嗯?你是这样来试探我么,简直是……不可理喻,气死我了!”
他狂乱地踢了踢门板,踩着又重又快的步伐,看也不看别人,离开了。夫人的眼睛涨满泪水,忽而哗哗地流了下来,梨花带雨的凄美,可是没人欣赏她的美好,没人注意她的委屈。司马光第一次,对她发这样的火,还骂那么难听的话。自讨苦吃。
这是什么试探,什么不举,什么闺蜜,什么丈夫,什么婚姻!老娘不想活了,老娘要回娘家去……
下人们缩在一边小心翼翼地观望,老爷一向好脾气,很少发这么大的火,这事要是传出去……保不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