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绮梦》蝶香香

9、康熙巡幸科尔沁

　　春来草色一万里，芍药牡丹相间红。

　　回到草原有大半年了，现在已是七月。越来越喜欢独自一人在大漠的土丘上看牧群在一望无垠的绿海中奔腾。喜欢在草地上滚来滚去，无拘无束。“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草原的景象，心中澎湃的豪情也必如这乐府诗里的情怀吧。真心的喜欢草原，喜欢这里的人，感觉大清也有如此自由的地方，虽然来自未来，但在这里也感觉不错。

　　爹爹前几日命人从军营传话给大哥，说是康熙三度亲征葛尔丹后，想把胜利的喜讯告诉祖母家乡的臣民，同时褒奖科尔沁在平定葛尔丹叛乱中建立的卓越功绩。择日就会启程亲赴科尔沁草原。大哥又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我，他没事时也总是教我写字，挺喜欢这个同父同母的哥哥，在现代我可是没兄弟姐妹的独生子女，特别孤单。

　　躺在土丘上看着碧蓝的天空，想起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不知道他们如今在紫禁城里过得可好，在内心里极力的阻止自己走进他们的生命，但半年前的相遇他们已经成为一种思念。想着他们多年后的际遇，觉得只有狠心的斩断自己和他们的一切可能，不想让自己落进痛苦的深渊。

　　没有如八阿哥所希望的，给他们任何一人捎去只字片语，这样也好。至少不会在成为好朋友以后去面对他们以后的人生，就让自己没心没肺的活着吧。

　　躺着躺着就意识模糊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听到附近的草地传来细微的脚步声。睁开眼，见到子鹃立在面前，脸色非常难看。回来的这半年，和她越发的亲密了，没有人的时候，我们更像两姐妹。但此时她却更像逮住偷懒员工的老板娘，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格格，我就知道你又跑出来打盹了。奴婢可是和你说过很多次了，草地太湿了，会生病的。”她见我还躺着不起来，居然出声教训起我来了。赶紧坐起身子，冲她吐了下舌头。“有事吗？”她走过来拉我站起来。“就算没事，你也不能躺这里睡觉呀。”

　　我“咯咯”的笑着，这可是对付她最有力的武器，人家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嘛。“王爷回来了，正四处找你呢。谁知道你又跑来这里睡觉了，真是越来越不让人省心。”她一边帮我拍去背上的泥土和草碎，一边说着。

　　听说爹爹回来了，立马拔腿就跑。子鹃在后面一边追着，一边嚷嚷：“格格，慢点。小心摔了！刚才还在那悠然自得的，现在又猴急成这样。”我边跑边转身对她说：“我可好久没见到爹爹了，当然心急了。”是好久没见了，这次他出征剿灭葛尔丹竟然没带着我，说危险，不让我去。

　　子鹃在后面跟着没好气的笑骂：“格格怕是担心王爷知道你跑出来打盹，军法伺候你吧。”对她做了一个伸舌头的鬼脸，就不再理她，只顾自己跑起来。

　　快点回去营帐里看爹爹吧！不知道有没给我带什么稀奇玩意儿，这些年爹爹每次出门都会给我带些在现代没见过的东西，都是些哄小孩儿的手工制品什么的，不过挺喜欢的。在亲王府自己的房间里，已是满满的一屋，即使旧了也不舍得扔，有感情嘛。

　　冲到爹爹的帐篷前，掀开帘子进去，和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被撞的人赶紧扶住我。“格格慢点。”抬头看是阿木尔将军，对着他笑了笑。果然是爹爹回来了，阿木尔将军可是寸步不离爹爹的人。他身后帐篷里传来爹爹的声音：“是婉婷吗？怎么又那样冒冒失失横冲直撞的？”语气中带着责备，不过更多的是溺爱和关切之意。

　　绕过阿木尔将军身前，跑到爹爹边上，一下子就坐到他腿上，也不管帐里还有其他的军士，爹爹只是把我挪到他认为我舒服的位置，也没在意。爹爹手下的人都是知道他极宠我这个格格，从小就经常抱着我和他们谈事，也都见怪不怪。见下面的人都很恭敬的站着，想必他们有正事，也没吵闹。乖乖地等着爹爹向他们交代事情。他们谈论的都是关于这次皇上巡幸科尔沁的相关事宜。

　　“皇上这次巡幸科尔沁。一来应该是皇上对孝庄太皇太后的思念和尊崇，太后走了好些年了，皇上心里还是记挂着的，对咱科尔沁恩宠有加呀；二来皇上想褒奖科尔沁在这次平定葛尔丹叛乱中的功绩；三来庆祝战斗的胜利。皇上这次是很盛大的驾临科尔沁，所以你们要提前做好一切准备，不容有失。”爹爹十分严肃的在吩咐着。

　　这时帐下一位将军对爹爹说：“蒙古各部是大清用血缘和情感建造的屏藩鎙漠的长城。大清入关以后。满洲的八旗贵族袭封爵位，统军议政，担任要职。岁领相当厚禄，宗室早已出现武备松弛，尊荣显贵的苗头。八旗官兵在平“三藩”和剿葛尔丹叛乱的战斗中，战斗力已明显大不如从前，皇上想必看得很是清楚啊，要极力拉拢我们蒙古部族。”

　　爹爹点点头。“这次皇上带了两万多人，七个皇子，大阿哥，三阿哥，五阿哥，七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和十三阿哥，一同出巡。也是检阅边防和对八旗子弟进行警示。皇上对八旗的军队也甚是担忧，养尊处优的结果必然会带来衰败。”

　　心想：原来康熙围猎，并不是以前自己所认为的玩乐那么简单。还有皇上的政治和军事目的，里面还参杂了对皇子们的教育问题。心中不免对这千古一帝有了更深一层的敬佩，能把那么多的因素融入一个看似的娱乐项目，确实是很不简单，如若不是听了爹爹他们今日的这些言论，只怕我还一直当他们老是没事儿出来玩呢！

　　“王爷，听说预定启程的日子是今日吧？”另一位将军问。“是的，预计八月底就会到科尔沁了。”阿木尔将军从帐外进来，接着话答道。爹爹好像在思考什么问题，半响才说：“明日你们就拔寨到扎鲁特部边界去准备迎驾吧。”

　　下面的几位将军有点不解，阿木尔将军也不知道此为何意，于是代其他几位将军问：“皇上要下月才到，即使我们要早做安排，也无需如此早啊。下月初十左右拔寨也不为迟啊。”

　　爹爹看了看阿木尔将军，笑着说：“早做准备也是好的。我们还是要按皇上最早到科尔沁的行程来计算。不可按我们心里想的那样去安排，如若皇上早到了，我们岂不是有怠慢之罪？”“是，王爷。”几位将军一起应到。随后爹爹又安排了许多细节之后，就让他们退下了。

　　等帐里无人，爹爹才和我说：“此次皇上巡幸科尔沁，婉婷和哥哥姐姐们都要去边塞迎驾。这样才礼数周全，知道吗？”“十三阿哥也来吗？”刚才也听到爹爹对他们说的话。爹爹捏了下我的鼻子说：“你在我怀里偷听了那么久，看来这句话才是说到婉婷的重点啊？”嘻嘻一笑，“婉婷才没有呢。爹爹怎可取笑婉婷呢？”“哈哈哈哈哈……”爹爹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日子过得真快，从那日爹爹在帐篷里交代事情以后，我们第二日就启程前往科尔沁的边境扎寨等候，一路上也颠簸了数日。才安顿好了两天，就听探子营的人回报说，皇上真的一路未作过多停留，直奔科尔沁而来。

　　几位将军后来都在感叹说爹爹真是料事如神，不过爹爹却说，他没料到什么，只是觉着早点准备比措手不及的好。但在我的眼里，爹爹确实是经常料事如神，经常都能将事情猜个十之八九出来。这和自己不同，我是知道，他才是想到，所以爹爹的能耐才是本事，难怪那么多年科尔沁草原在他的领导下一直都那么昌盛。

　　时间刚进入八月，康熙皇帝的巡幸队伍就已经到了，我和家里的兄弟姐妹们站在营地门口搭起的迎宾台上远远的就看见皇上的队伍气势磅礴的开近。那长长的车队，保守估计也有上百辆。

　　皇上的马车在寨前停下，他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四周望了望。爹爹上前迎驾，众人参拜。皇上扶住爹爹的手让他无需多礼。“八月的科尔沁草原，花香四溢，美景醉人哪。班第呀，朕可是想在这里长住啦。”

　　爹爹轻笑两声对皇上说：“皇上对科尔沁厚爱了，皇上想住多久都成，科尔沁欢迎您哪。”此时几位皇子都已经陆续下车走到皇上身边。皇上看到皇子们都到齐了，然后指着寨边上辽阔的草原。“朕的阿哥们，你们都好好的看看吧。你们身上可都是流着科尔沁草原的血液，今儿你们也算是回家了，好好品味下你们的家乡吧。”神情中带着些许激动，倒不似装出来的，看来皇上对科尔沁确实有着特殊的情怀，想必是因为孝庄太皇太后吧！康熙一生都很敬重自己的这个皇祖母，所以对科尔沁的感情里多半也参杂了这个因素。

　　诸位皇子有的直说是，有的好像见到草原的景象有些激动。注意到十三阿哥站在他们中间，目光朝营寨的方向望来，好像在寻找什么，神色中透着迫切。他又长高了些，比半年前看起来更俊朗了不少。此时他终于在人群中看到了我，目光中有几分激动，脸上也布满了笑意。但碍于皇上还在和爹爹闲谈，又不好意思此时过来。我向他微微颔首，示意。

　　忽听皇上问爹爹：“婉婷那小丫头呢？怎不见人呢？朕的十三阿哥一路上可都一直惦记着这个妹妹呢。每次队伍停下就跑来问朕，几时才能到科尔沁啊？片刻都不想停留呢。真是让朕恼了他好一阵子。”看似在骂十三阿哥，其实言语中充满了一个父亲对儿子的宠爱之情。“哈哈，十三阿哥抬爱了。婉婷那不懂事儿的小丫头，怎能令十三阿哥如此惦记着呢？”爹爹一边回着皇上的话，一边向我招手，让我过去。走到皇上跟前儿，行礼。“皇上吉祥，婉婷见过皇上。”

　　皇上走过来，牵了我的手，然后交到十三阿哥手中。“胤祥啊，朕今儿可是第一时间将你的婉婷格格讨来了，你可不许再来烦朕了。”十三阿哥的笑容很灿烂。“谢皇阿玛。”皇上这才对爹爹说：“班第，我们进去吧。”皇上和爹爹往营地里面走去，身边的几位阿哥都看着我和十三阿哥略有深意的微笑着。

　　晚上爹爹安排了草原歌舞为皇上洗尘，我们都一起围着篝火吃着草原特有的食物，一起闹到深夜，他们都还意犹未尽不想散去。对我来说那么多的人，只是觉得很嘈杂。十三阿哥一直都没和我说太多话，到后面实在睏了，就先向皇上告退，让子鹃领着我回帐篷休息，十三阿哥却念念不舍的样子。

　　子鹃帮我打点好一切后，怕外面人手不够，对我说叫我自己睡会，她去看下可否要帮忙。点点头，很快就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感觉身边好像有人，以为是子鹃回来了，也没在意。但第六感总感觉氛围不对，睁开眼看了一下，却被坐在床边的人吓了一跳。竟是十三阿哥，也不知道来了多久，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我。

　　他见我醒了，轻轻的问：“这些日子可好？有没想我和十四弟啊？”有几分惊魂未定，但还是坐起身子。“还好。十三阿哥你呢？”

　　十三阿哥顺手拿了子鹃放在旁边的小披肩给我护住背，然后才有些惆怅地说：“我也很好，不过很想念你。这次原本很担心皇阿玛不要我随驾，还好最后他让我跟了来。”看着他想到，印象中皇上早年间是非常疼爱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的，还专门为他们找了老师。尤其是十三阿哥，皇上本就宠爱十三阿哥的额娘，这在宫里可不是什么秘密，之前在紫禁城暂住的日子就听人时常提起。早年皇上基本上每次外出巡幸都是带上他的，所以他来我一点都不奇怪，只可惜后来他自己卷进了那场风暴。

　　一直百思不解的是他怎么走到四阿哥身边的，是如何变成了一场风暴的中心的，历史学家的猜测是他替四阿哥顶下了所有的罪名，所以到了雍正朝他四哥才对他格外的器重，连乾隆爷都对他忌惮三分。如果我知道，是否可以帮他呢？是否可以改变这段历史呢？历史改变以后，自己是否还会存在呢？半年前所认识的十三阿哥，和他的哥哥之间都是很好的，也没看出他对四阿哥特别，各位阿哥之间的感觉也是很融洽的，至于什么党什么党的好似根本就不存在。算了，想不明白的。

　　他见我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婉婷，我送你的书可看了？”“有看。”点点头，他似乎很满意的笑了。“这次我又帮你讨来了不少书，迟点我叫人给你送来。”“谢谢十三阿哥。”心里想着，他给我的书，很久以前在现代就看过了，都是些比较粗浅的东西，或许他认为我现在还看不懂那许多吧。

　　十三阿哥叹了口气。“怎么生分了？”见他面上不太开心，于是微笑着哄他：“是你想多了吧？”见我好像亲昵了点，脸上又有了几分神采，从身上摸出一个十分精致的怀表递给我。“这是十四弟托我带给你的。”

　　接过看了看，心想这可是个稀罕物，康熙年间能用这东西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几乎只有皇室才有，十三阿哥盯着我好像在观察我的神色。把怀表在他眼前晃了晃，问他：“此人可有话带给我？”十三阿哥看着我手里来回晃动的怀表。“我也问他来着，可他只说你明白的。”一头雾水，他也看到了我的迷惑，把我手中的怀表拿了过去，放在枕边儿。

　　十三阿哥似乎有话想说，又没能说出口，半宿才好像决定开口，好似下了很大决心一般。“你走以后我听宫里有人说，元宵那晚十四弟向皇阿玛请旨出了宫，去了八哥府里，你们还一起逛了灯会。是吗？”“是啊。”等着他说下文，但他却没再往下说，似乎在等我开口。“我们一起用了晚膳，看了花灯，他后来就回宫了。几个人都算开心吧！”十三阿哥见我轻描淡写的说了几句，也就不再问了。

　　又陪我坐了会，往帐篷的布帘看了看。“晚了，不阻你休息了。呆会子鹃回来撞见该不高兴我了，我还是回去了。之后还有好些日子，我会经常来找你玩的。你答应过我要陪我去看好多东西的。”也没等我应他，就离开了，好似怕自己不愿遵守诺言拒绝他。

　　躺回被窝里，想着他是不是不开心了。这些倒霉的皇子，怎么个个都这样阴阳怪气的？真是伤脑筋！做朋友都那么辛苦，遇见了起码要短命几年。还是别想了，睡觉吧！又没心没肺地睡了起来，听着耳边的滴答声竟很快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