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心伤原自不解 ...
-
回京几天了，皇上病了，我也病了。
才好起来，都是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听月馆长廊下的木栏上,子鹃每天都在身边围着自己转。
那晚……
见到十四爷眼里的那抹冰冷和带着愤怒的痛心。
十三爷和十四爷看着我喝了点粥以后，就离开了，他们始终都没再和我说过一句话。
昨天听屋里的侍婢们在议论说八爷被皇上任命为内务府总管事了，又在议论太子的事情，大家都在猜测着，但知道结果的人只有自己。
正是因为只有我，所以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孤独感萦绕在身边；正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才会令十四爷有那冰冷的表情。
就象一个多月前，人人都在为十八阿哥病情得到控制开心的时候一样，只有自己孤独的悲伤着。此刻知道自己的人，只有自己而已。
回京后，十三爷和十四爷都没来看过我，他们心里一定认为我是个游离在他们之间，举棋不定的轻浮女子吧？
“格格，四爷来了。”子鹃在身边轻声说着，这几日她都担惊受怕着。
茫然的看了她一眼，应道：“嗯。”又继续坐在那儿发呆。
子鹃又轻轻说：“格格，四爷在书房里等着你呢。”起身，她扶着我走进房间。
给四爷请安，他淡淡地说了声：“坐吧。”坐下以后，眼睛望着窗外。
“我认识的婉婷格格，不像是这样柔弱的人。”四爷也将目光投向我望着的地方。
苦笑一下，“是吗？那今儿不小心被四爷认识了婉婷柔弱的一面。”
四爷接过子鹃奉的茶，放在桌上，“说吧。知道你心里有很多话想说。”
过了一会见我不语，他便问道：“你眼中的十三爷和十四爷是怎样的？”
转过头看着四爷的双眼，“既熟悉又陌生。”
“听人传，十四弟在塞外与人比武受伤，你日夜相伴；还听说，在布尔哈苏台行宫你晕厥后，叫着十三弟的名字，对十四弟只字未提。很有兴趣听听为什么？”四爷端起茶浅酌，等着我解释。
冷笑问他：“你心里是否觉得我摇摆不定，是个轻浮女子？”
“不，”惊异地看着四爷，“相反，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沉默了。
四爷站起身，走了两步，看着窗外说：“三岁时，你第一次进京，看我们每个人的眼神就带着空灵。你是第一个令我震惊的女孩儿，你当时的目光曾令我有过不安。”四爷……
他转过身，在我肩上轻拍了两下：“别活在自己肉眼见到的世界里，即使自己的双眼也会欺骗自己。想要听到尘世间最真的声音，就把眼睛闭上，耳朵蒙上，只用颗心。”
“心？”不自觉得反问了他一句。
四爷脸上依旧平淡，只是眼神中有些琢磨不定的神色闪过，“心净自然看得通透。摒除心中杂念，就会看得更明白了。”不知四爷是要替谁说话？十三爷？或者仅仅是宽慰自己？
“婉婷，明白一切皆为虚幻吗？”知道四爷喜欢参禅念佛，不过自己确实对佛经禅理一点研究都没有，于是摇了摇头。
“情爱是世上最虚无的，因为虚无所以美好。试想下有几个故事是真的存在过？神话还是传说？但人却肯穷尽毕生去追寻，只因心中憧憬。”似懂非懂地看着四爷，这次他倒是微笑了一下。
“不可说,一说既是错。”
听着他的话问：“又是何道理？”
四爷在刚才的位置坐下，“你能回答你为什么倾心吗？”
摇了摇头，四爷淡淡一笑，“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倾心后结果可能一样，但其中经历的心酸只有你自己明白。”
见自己好似在沉思，停了一阵说：“佛曰: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难道是要我不动心？
见我茫然的样子，四爷竟然大笑了起来，“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你明白我要说什么了吗？”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越到后面越是不明了。
“婉婷！追求虚幻的情爱，心中感受无法对人言喻，心动则必定伤，但你想过情爱如何才是最好吗？”四爷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似乎没想等我回答，“你可曾羡慕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平淡？不一定要轰轰烈烈，平平淡淡才是最真！”
仔细地回味着四爷的话，他说完只是在边上喝着自己的茶，没出声儿，好似和以往一样。
过了会儿，四爷站起来，微笑着说：“我该走了，还有事儿。”
对他点点头，道了声：“谢谢。”
四爷转身走到门前，停下了脚步，似乎自言自语的说了句：“你们三人都只做到了之前的几步，所以才有今日的局面。原本以为十三弟可以淡薄点儿，没想他压抑那么多年，也还是痴人一个。”说完就自顾自的走了。
爬到听月馆最高的石山上，想着四爷话。闭上眼，嘴里却念着：“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四爷果然说得没错，自己却是痴人而已。知道自己心中所爱，却一直不肯说出来，说出来了又不让人知道，等到人家知道了却又怕伤了人。
既然心已动，自己说不说十三爷都会伤，因为他也是心动之人。三人纠结在一段感情里，到最后都伤得如此深。
听见子鹃在石山下忧心的叫着：“格格……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有事下来再说。”
忽听得一旁笛声悠扬，楞了下，会心一笑。他的笛声令自己心绪安宁下来，似乎心里已经没了一丝涟漪。
睁开眼，看着不远处的十三爷，他手里拿着笛子，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已停了下来。
十三爷把笛子插在身后的腰带上，走过来，伸出手，“下来吧！吓着子鹃了。”
扶着我下来后，他看着我，微微的摇了摇头，好似很轻松的样子。
一起走到屋外的石凳上坐下，子鹃奉了茶。
十三爷很认真的对我说：“谢了。”
笑着问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客气了？在这儿喝杯茶，都要说谢谢了。”
他端起手里的茶说：“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呢？”微微颔首，然后投去一个疑问的目光。
十三爷抿了口茶，“我说的是在布尔哈苏台行宫那晚！看你现在这样坦然的笑容，说明你已经想明白了。”
摆弄了一下手边的茶杯，幽幽地说：“其实我一直都明白，不明白的是他而已。”
十三爷爽朗地笑了两声，“那日出门后见到十四弟有些失落的背影，忽然回忆起过往的种种，不得不承认，他才是最爱你之人。我曾经都想过放手，他却从未有过这个念头。”
“对不起。”心里很内疚，但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痛。
十三爷低下头，“那日你抱着我的时候，也在那瞬间窃喜过。但听到了你看见十四弟走了之后，心碎一地的声音。回去思量很久，明白了你只是把我当成最好的朋友。不过我一时还放弃不了，但会埋在心底。”
“十四弟还没来找过你吧？”十三爷见我不说话，站起来活动了两下，我摇摇头。
他微笑了下说：“放心，十四弟不会不来的，气头上而已。那日你昏迷了差不多两个多时辰，我和他一直在你屋里。子鹃说，你应该听到皇阿玛班旨。谁知你竟然一次都没叫过他的名字，气成那样也是必然的。”
“明白十四爷生气是应该的。不过我也气他不信我。”他不信任我，还说什么不问呢？
十三爷背对着我有些忧伤地说：“爱上的时候，或许只用了一刹那，忘记却要穷尽自己所有的力气，甚至可能一生都不够。我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这次离去，应该用了他很大的力气吧？连道别都不敢回头看自己，若有一天，也要这样离开今生的挚爱，只怕那份勇气，连他的万分之一都没有。
黄昏将至，夜幕低垂。此刻已不会再有人来，又在听月馆水榭边儿的空地上舞着剑，已是深秋，落叶随着剑锋飞舞，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蒙着自己的眼，所有的事情都视而不见，试着四爷的方法，尝试用心去凝听最自然的声音。
舞到淋漓时，刹那间手里的剑被人夺了去，听见剑掉在地上的声音。未作反应，就被来人拖进他怀里，发疯似的亲吻着。
惊慌失措，带着愤怒的想推开他，他的力气却大到不容我抗拒。气极了一耳光扇过去，很清脆的声音，他才停了下来。
知是他，但却十分愤恨他每次都如此霸道的索取。伸手拿掉眼上的丝巾，对上十四爷眼里熊熊的怒火。
子鹃好像正想过来通传，见我们已经处在剑拔弩张的状态，赶紧转身叫了房里的人全都进屋里去。
“这几日你不来扰乱我的心绪了，我自己却开始烦自己了。”十四爷暴怒着，“有生以来，我做得最执着的事情就是钟情于你。无论他们如何的笑话，都没有放弃过。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你陪着我疯一辈子。”
他眼里的怒火减弱了些，才发现愤怒背后的悲痛，“可为何你心里却还有他？既然有他，为何你又来招惹我？我不要你报恩，只想要你完整的一颗心。你怎可狠心骗我？你心里同时能装下两个人吗？到底我重还是他重？”他的手捏成拳头，攥得声声作响。
几天不见他，略带着憔悴，想来他过得并不好，心里的怒气也烟消云散了。
伸手轻轻地抚摸着他带着少许胡渣的脸，他也没退让的意思，让自己的声音尽量的温柔点，“我这几天很想你！但想你，原来是那么心痛的一件事情。”憋了几天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就掉了下来。
十四爷见我哭了，眼里的戾气散乱了，皱着眉叹气，含着疼惜的眼神问我：“我该拿你怎么办？”
他的手轻轻的托起我的下巴，眼里带着从未有过的伤感问道：“你也喜欢他是吗？我本说过，不会问你的。但如果你真的也钟情他，如若你对他的心更多一些，我会成全你。不想看见你哭，你哭我的心也会湿了。只要你说对你最重要的人是他，再心痛我也会承受。”
本来已经被自己浇灭的怒火又被他这番莫名其妙的话点燃了，故意用冰冷的语调去刺激他，“胤祯，你不信我，不懂我，你就问到明白好吗？偏偏宁愿几天都不见我，也要如此折磨自己和我。总是孤高自傲，自以为是，你真的了解我吗？”
十四爷有些疑惑了，不确定地说：“本来以为我做得到的，其他的都可以忍。但听你叫着他的名字两个多时辰的时候，能不心疼吗？”
他语气柔和了点，“每一声都好似要了我的命一样，你却一声都没叫过我。而且，你醒来还抱着他……好吧！我问！这两日都快要崩溃了。”
我仍然语气淡淡的说：“我担心他，是因为我把他当成知己，因为此生注定是要负他。不叫你，不是因为不担心你，而是因为此生如若你有差池，我还能安然无恙吗？”
来到这个时空，就好似因他而来，连十三爷都看得出，他却懵懂了。况且知道他根本不会有事，这就是知道未来，却不能说出来的痛苦，他如何体会得到？
十四爷脸上带着惊讶，欣喜地问：“真的吗？”
我点点头说：“此生你若敢不负我，我便会生死相随。”
十四爷怔怔的看了我好一会，轻轻的吻我，呲了一声，他慌乱的看着我，“怎么了？”
瞪了他一眼，“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他才发现一开始弄破了我的唇，心疼地轻轻吻了伤口一下。“对不起！”
十四爷将我抱在怀里，“都怪我一时火遮眼。还害自己在家生了几天的闷气。不过我们这算不算扯平了？”
心软了，把头靠在他胸前问：“什么扯平了？”
十四爷轻笑了一下，“你上次可是用咬的，我不过是力大了点，好似你还赚了。”
想起那日在草原，都把这茬儿给忘了，“那你怎么补偿我？”
十四爷对我这个无礼的要求很是无奈，“你咬我，我都没跟你算。你还得理不饶人了是吧？”
哼了他一声，“是啊！你不和我算，可不代表我会轻易放过你！”
他嬉皮笑脸的把脸凑过来：“给你亲下。”
嘟着嘴转过头去哼了一声，“想得美，没那么容易的事儿。”
十四爷一脸哀求的说：“说吧，你想怎么样？”
悄悄的在他耳边说了句话，他满脸犹豫地说：“啊？不要了吧？”
见我不高兴的样子，只好说：“好，好，好。不过明儿不成，明儿有事儿，嫡福晋要进宫来请安，我得和她去见额娘。后天好吗？”
原本要他去向皇上请旨带我出宫去玩，但终于还是从十四爷嘴里听到他提起他的嫡福晋了，心里一抹苦涩的滋味，脸上的神色可想而知，真的还是接受不了。
十四爷见我神情，也猜到十之八九，“要不，明儿我让你见见她？放心好了，她这人没啥的。”听他这样说，心里更不是滋味，转身走了。
他一把拉住我，很小声的说了句：“我真的不可以休了她的，你就别任性了好吗？其实……自去年知道你要进宫，我一直都在书房的，谁的屋我都没去过了。你也体谅下我好吗？”
见我好似还不开心，“丫头，你知道吗？从一开始我就只想要你，可是你要明白，皇阿玛和额娘在我耳边一直提子嗣的问题，你躲了那么多年，我也是无奈的，以后我再也不会去她们屋里了。乖啦！”
听他这样说，忽然又觉得自己对他那些早入门的妻妾很不公平。转身昧着自己的心低声地说：“你还是去吧，免得人说闲话，传到皇上耳朵里也不好。最多，你别告诉我。”
说这话的时候真的很心疼，但有什么办法呢？这个时代是这样的，也不想为难他家里的那帮女人，何况现在皇上还没下旨，一切都是未知数。
十四爷将我抱在怀里说：“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说过的话算数的，绝不会去的了。”虽然他说的话，不知是真是假，不过听着总是开心的。
他低下头问我：“那你明儿，到额娘那儿见见她吧！免得日后生分。”
心里是很抗拒的，勉强说了句：“看看吧。我去就去，不去你明儿也别来找我了。”
十四爷皱着眉，不依不挠地说：“那怎么行？你要是不去，最多进了宫办完该办的事儿，就叫人送她回去即可。现在一日不见你，就六神无主的，三魂不见了七魄。”
借了他的话头笑话他：“那皇上铁定不会让我们成婚了。你若娶了我，还没以前听话，他还敢让我嫁给你不成？还不把我当成妲己喜妹？”
十四爷朗声笑了起来，很开心，“我又不想做皇帝，你怎么媚主乱宫？况且好似有些人在围猎时的行径，现在还有哪个阿哥敢要你不成？”
哼了一声说：“就有。”
十四爷听了这话脸色立刻就铁青了，怕是知道我指的是十三爷。
他狠狠的捉住我下巴生气地说：“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以后不许你再说了。你今儿说了那话，这一世都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不，还有来生，以后的每一世我都不会放过你。”
看着他眼里的怒火，真想知道他老爹后世是不是开“小霸王”工厂的。倒觉得他比较象皇上口中的喜怒无常，反而四爷比他柔和多了。
明明恨得咬牙切齿的进来，被自己说了两句，立马气就没了，真不知道是不是前世造了什么孽，今生才会遇见这么个泼皮小子。
作者有话说第36章 心伤原自不解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