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若》斑斓壳

5、雪夜

　　“长乐，你别哭了……”虎生轻轻按着我的肩膀，沾满墨迹的小脸，皱得比我还苦。
　　“呜呜……”
　　我哭得不依不饶，任林小受在一旁百般安抚。
　　“诶。”
　　轻轻的一声叹息。少爷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旁。
　　“长乐，我没有怪你。”他俯身，一手拉住我揉在眼眶的小手，一手抚在我的脸颊，细腻的触感，温柔的声调，险些让我失了神去。
　　“少爷……”
　　“看着你哭的，都快变成一只小花猫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为我抹去泪痕，动作轻柔和缓，生怕弄疼了我。
　　这就是要许我一世长乐的少年。我止住啼声，水汽氤氲的眸子定定的看着他如画的眉目。那专注的眼神，令人迷乱的唇角，让人无法拒绝。
　　“少爷，我好想阿爹。”
　　我吐出打好的腹稿，哽咽的声音又为我添了三分可怜。
　　少爷的手停在半空，清亮的眸子瞬间便蒙上了一层阴霾。这是我第一次提到自己的亲人，也是我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表情。
　　印象中的少爷，总是温柔得体的。不管我和虎生闯了什么祸，他总是和风细雨般的笑笑，眉眼里是无尽的宠溺。可是今天，我才意识到，少爷也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这个世上还有许多事情，是他无法承担的。
　　此刻，他的表情是那么落寞，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他孑然一身。
　　“少爷……”我连忙抓住他的手，不是为了做戏，只是单纯的想握住这个少年的手。
　　“呵。”少爷轻笑一声，嘴角略带些苦涩。“我也好想还长乐一个阿爹……”
　　为什么要还，我正诧异着，林小受便将我和虎生推出了书房。

　　到晚膳的时候，林小受面色不善的把我拎到书房，虎生想跟着过来，被吴妈拦了下来。
　　书房里灯影沉沉，少爷不在，暖炉里的炭火也没有下午烧得那般旺，整个屋子越发显得阴沉冷清。
　　《女诫》二十遍，抄完之前不得离开书房半步。
　　林小受冷冰冰的布置完，便扔下我一人走了。我规规矩矩的跪坐在书案前，不怒反笑。
　　还好，只是罚抄《女诫》。，这可比我预想的轻多了。

　　执笔伏案，一恍神，笔下已是满满一篇。
　　“吱呀……”书房的门被人推开，我回首，但见他裹着一身银白，如墨的长发犹如这浓夜一般被他披在身后。
　　我怔愣着，看着他关上漫天的飞絮，转身如谪仙般从从容容的走到我身前，心里不禁想着，一顾倾人城，大概就是这般风华。

　　“诶。”
　　剑眉轻拢，悠悠然一声叹息，带着我谙熟于心的宠溺。
　　他的手很暖，像是一件精雕细琢的玉器，将我的小手笼在手心。
　　“方文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你别怨他。”他的声音清清浅浅，伴着他身上好闻的香气扑面而来。
　　我微醺，傻傻的点了点头。
　　他展眉，笑得满室清辉灼灼。
　　“起来吧，明日再抄也不迟。”
　　我动了动，才发觉双腿已经麻得没有感觉，再加上腹中空空，浑身更是一点力气也没有。
　　“怎么了？”他侧首，轻轻的问。
　　我低头，带了几分连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娇嗔之意，嗫喏道：“我起不来。”
　　“你这丫头……”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几分心疼，隐隐还有一分责怪。
　　我低头不敢看他，蓦然，只觉得天旋地转，再回神，我已被他横抱在胸前。
　　这是我第一次靠他这么近，有力的心跳声隔着衣衫贴在我的耳旁，熟悉的香味铺天盖地汹涌而至，我不禁红了脸，将脑袋缩在他的胸膛里。
　　门外，大雪纷纷扬扬，我从他的怀中抬起头，只觉得鼻间酸涩。
　　“长乐？”
　　他低声唤着我的名字，好听的声音在我的耳边不断盘旋，我窝在他的怀里，没了抵抗的力量。
　　“好美的雪。”
　　我呢喃着，看着漫天漫地的雪白，只觉得心都要醉了。
　　他轻笑，抱着我走进这片雪白之中。我软软的倚在他怀中，不敢再多说一句，生怕惊扰了这份美好。

　　“长乐！”
　　“虎生，慢点儿！”
　　是虎生和吴妈的声音。我仿佛从梦中惊醒，眼前是遮天迷地的雪，身边却是无尽的暖。
　　二人的身影很快便出现在我的眼前，一脸疲色的吴妈一边将我从少爷的怀中接过去，一边劝少爷赶紧回屋，虎生在旁边规规矩矩的喊了声少爷，直到少爷走了，他也没再说话。

　　浓夜，雪依然没有停的迹象。我裹在棉被里，捧着热气腾腾的姜汤，小口小口的喝着。吴妈一边替我揉着膝盖，一边叨念着，倒是虎生一直安静的立在一旁，少了平日的聒噪。
　　“虎生哥哥，你怎么了？”
　　虎生抬起头，明亮的眼睛望着我，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讲，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诶呦，我的小祖宗，你赶紧回去睡吧。”吴妈转过头来劝他，他就是不动。我对着吴妈喊饿，吴妈拿我没辙，只好出门往厨房走去。

　　等她出了门，虎生才亦步亦趋的走到床前，拉着我的手问：“长乐，你的膝盖还疼不疼？”
　　“不疼。”我笑笑，麻利的坐起身来，身旁的少年垂着头，闷声问道：“都怪我不好害你受罚。下次，我一定会好好读书，不会再惹少爷生气了！”
　　这个傻孩子，肯定是挨吴妈的骂了，不过他能这样想也好。我故意瘪了小嘴，声音带着几分委屈道：“虎生哥哥说话不算话，上次大娘骂你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
　　“上，上次……”虎生果然面有赧色，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次我们拉勾，谁骗人谁就是小狗！”说着，我翘起自己的小拇指，横在他面前。
　　虎生想了想，方才勾住了我的小指，点头，重重的“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