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若》斑斓壳

41、若相惜

　　窗外月色正好，屋内酒兴正酣，袁继晨邀请虎生和我加入他们之后，虎生只简单的喝了两杯就借军中有事为由先走一步。
　　场面尚算热闹，毕竟有季桐这样的交际高手在，话题是不缺的。我坐在白孤云左手边，一边喝酒，一边同身旁的袁崇锦商量学堂的事情，白孤云也一直没有问我为什么会和虎生一起喝酒，仿佛。
　　听袁崇锦说，这次袁继晨不打算带他一起去伯阳，武邑的学堂刚刚有了眉目，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况且他对水利这些并不了解，带上他也无甚大用，袁继晨索性就让他留在这里。

　　正聊着，满身酒气的袁继晨就走了过来，直接把袁崇锦挤到一边，正对着我坐下。

　　“段姑娘。”他竟是举杯邀我对饮，看来这家伙是真喝多了。我也不罗嗦，举杯一饮而尽。

　　“好，痛快！”他大喝一声，几乎震得我耳朵发麻。一旁的袁崇锦刚要来拉他，就被他推到一边去。
　　“袁大人，你明日还要赶路，还是少喝点的好。”我轻声相劝，他挥手打断我的话，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盯着我道：“放心，袁某绝不会误了正事。”
　　我莞尔，也不同他争论，举杯浅啜道：“看来今日，袁大人是有话要对我说。”
　　他轻哼一声，眼中精芒大盛。
　　“段姑娘是个聪明人，这样也好，袁某也不必绕弯子了。”说着，他看了白孤云一眼，继续说道：“一个女人再怎么聪明，还是要嫁人生子，现如今，你既已同孤云在一起，何不学学如何持家，日后好做个贤妻良母。”
　　“多谢袁兄的一番好意，林夕现在这样，就很好。”白孤云一边说着，一边握住我的手，阿宝依在他的手臂上蹭了两下，就跑到他的怀里去了。我转头，看着他英俊的面容，竟有些微醺。
　　“孤云，你……”袁继晨一时语塞，手中的酒杯也随之僵在半空。
　　“林夕她做的很好，不是吗？”说着，白孤云看向我，那亮若星辰的眸子让我无处遁形。顿时，两颊如火一般灼烫起来，我垂首，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牢牢的握在手心。

　　“你，你这简直是在纵容她！”袁继晨此言铿锵有力，指责之意昭然若揭。
　　“父亲大人，您喝多了！”
　　“你走开，我现在清醒的很！”
　　“崇锦，快去倒杯茶来。”季桐一边吩咐着袁崇锦，一边走到袁继晨身旁，好言相劝。
　　“袁兄，季兄，天色已晚，我和林夕就先失陪了。”
　　“也好。”季桐接过话头，将我们送出包厢。临走之前，我交待袁崇锦去找莫离拿些药。

　　一直到走出酒楼，他依然没有松开我的手，我低着头不敢看他，夜晚的凉风徐徐吹来，脸颊上的热度这才消退了不少。

　　街上行人稀少，昏黄的灯光将我俩的影子拉长。我和他手牵手，走过城中的主道，倚在他臂弯中的阿宝时不时叫上两声，这样的安恬让我失去了戒备。

　　“白孤云。”
　　“嗯？”他轻声答我，和我交握在一起的手心渐渐潮湿起来。

　　“关于虎生，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我相信你。”他答得毫不犹豫。我驻足看向他，他也跟着我停下迎上我的视线。月光下的他更显清隽，如墨的长发，如玉的容颜，如雪的衣衫，没有一处不引人入胜的，若是前世的段林夕，恐怕真就信了他眼中的笃定，同他轰轰烈烈的爱一场，可惜他遇到的，偏是现在这个没心没肺的我。
　　我笑得嫣然，无声无息的向他走近，仿佛一只猛兽正在靠近自己的猎物。
　　他的眼中似有挣扎，却始终没有后退。我一步步的向他逼近，直到我和他之间只能容下那只娇小的雪团。

　　“呆子。”我轻启朱唇，温热的气息直扑向他的脸颊。
　　“嗯。”他轻声答我，鼻间渐渐传来一股好闻的薄荷香气。
　　“明天，我院里就剩我一个了。”我凑到他的耳侧，气息暗软而绵长，他身子微顿，仍只“嗯”了一声。
　　我扬手，攀上他的肩膀，整个身子几乎半倚在他的怀里。
　　“你要不要来……”指尖沿着他白皙光滑的脖颈缓缓下滑，他没有推开我，却也没有刚进一步的动作，整个人就像木头一样站在原地。
　　“你若有事，随时可以找我。”他气息未乱，稳稳的答我。
　　“没事就不可以找你了吗？”我偏过头，唇瓣几乎触碰到他的皮肤。
　　他软了声音，轻唤我的名字。
　　我轻嗯一声，干脆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一边把玩他沁凉柔滑的发丝，一边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别闹了。”
　　这呆子定力倒是挺足的。我直起身子，手心抚在他温热的胸膛上，眼睛直盯着他的眉眼道：“怎么，你不喜欢吗？”
　　“你若真心，我自然喜欢。”他的声音依然柔软动听，我却冷了眉目，骤然将他推开。

　　“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少在那边自以为是！”说罢，我拂袖而去。
　　身后似是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我没有回头，他也没有追上来，只是始终同我保持一定的距离。

　　真心，我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心在哪里！白孤云，你既然知道我不是真心待你，当日又何必应我，还是说，你只是把我当做一个跳梁小丑，全做消遣！呵，枉我自作聪明，以为你会乖乖的做我手中的棋子。可实际上，你早已洞若观火，你不屑于揭穿我，只是想看我会惺惺作态到什么时候吗！

　　怒火让我冲昏了头脑，漫天的羞耻没顶而来，我脚下生风，不觉间步速已是极快。身后渐渐没了声响，我竟突然后怕起来，脑海里浮现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此刻夜色正浓，城中虽有官兵把守，但卓绯不在他身边，若有刺客趁虚而入，恐怕还是凶多吉少！想及此，我连忙返身搜寻他的身影，我心道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他肯定走不远，可来回找了几条主道仍是不见他的身影，我不禁有些着急，一边在小巷里来回穿梭，一边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

　　“书呆！白孤云！”喊了半晌，没有半丝回声。夜，静的让我害怕，时间一分一秒的滑过，我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该死！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刚准备返身去找守城的官兵，夜色中便传来一阵衣袂凌风的声音。
　　“谁！”片刻之间，我已出剑。
　　“你小心点！我是卓绯！”
　　我收剑，急声问道：“你看到白孤云了吗？”
　　他一脸无辜的看着我道：“他不是和你在一起吗？你怎么反倒来问我！”
　　我没功夫跟他解释，只冷冷的扔给他一句：“他不见了，你现在去找官兵，我继续在附近找找！”
　　“他怎么会突然不见的，是不是你欺负他了！”他不急着去找官兵，反而不依不饶的问我原因，我顿时明白了几分，暗自缓了心神，神色更冷了几分道：“你不找就算了，我累了，先走了。”
　　“哎，别走啊！”说着，他伸手拦在我身前，我反手一个擒拿，就将他按得死死的。
　　“轻点，你这个女人下手也太狠了！”
　　“哼，我没功夫陪你们玩，告辞！”说着，我一把将他推开，自顾自的往回走去！

　　“喵。”我回头，那只雪白的小东西正朝我跑来。
　　“小夕，别生气吗，我们只是和你闹着玩的！”阿旦拉着白孤云从巷角中走出，我抱起阿宝，看也不看她，就准备往回走，一旁的卓绯不无戏谑的说道：“她哪是生气啊，明明就是害羞！”

　　这家伙话音未落，蛇练便已出鞘，卓绯反应极快，连连向后退了数步，嘴上却仍是不知收敛！

　　“这就叫恼羞成怒！小白，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啊！”

　　“哎呀，我忘了给小白解穴了！”阿旦这才想起给白孤云解了穴道。

　　“阿绯，够了！”
　　卓绯这下倒是听话的紧，几个纵身便躲到了白孤云身后。
　　“林夕，刚刚……”
　　“你给我闭嘴！”我收回蛇练，冷冷的看了那三人一眼，冷笑出声：“很好玩吗？”
　　卓绯仍是不知死活的来了句：“看你刚刚那幅紧张的模样，还真挺，哎呦！”卓绯还没说完，就吃了阿旦一肘，“小夕，你别听他瞎说。”说着，她就要往我身边走来，我轻抚着阿宝的身子，语气比这夜风还要凉上几分。
　　“今晚你还是去守着你的袁郎吧。”
　　“小夕，我不是和你说了吗，我和他没什么的！”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蓦然转身，她似是被我的神色吓到，立时顿住脚步，停在离我两尺左右的地方。

　　“别再跟过来，我没和你开玩笑。”说罢，我转身走入夜色，逃也似的离开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