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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故事 ...

  •   毋庸置疑,T市是座国际化大都市。
      行色匆匆的白领金领展开了年关加班大比拼,评选发放年终奖金、分类整理报表合同、对旧年的工作进行扫尾。
      山清水秀的边远小镇放下手边的工作准备红红火火过大年,T市比平时更为忙碌。
      各种压力与快节奏需要找个出口缓解,T市的夜生活多彩多姿,日夜得以平衡。
      如果说生命的韧带在工作中得到极度拉长,那么夜里的娱乐设施足以使绷紧的韧带得到适度松弛,生命的炫彩华丽登场。
      T市是座不夜城。尤其是周末,整座城市都要跟随血液的脉动沸腾起来。
      阳光照耀下的奢华,灯光闪烁中的荼蘼。
      夜的浓郁铺就璀璨。
      夜色里,有权利做回自己。
      谷致绯从肯德基出来,坐在广场高高的台阶上啃汉堡。
      广场上人声鼎沸,孩子手中的小玩意儿划破黑暗直冲天空,绚丽如流星,落下一串欢呼声。谷致绯坐在昏黄静谧中交替摇晃着腿,空气冰凉清新。
      “很好笑?形象没了。”夜勋抽出谷致绯手中的汉堡丢进垃圾桶,蹲在她身边,“我是来道歉的。”
      “你把我的晚饭丢了。”
      “哎呀哎呀,我罪加一等。”夜勋无害地笑着,屈指弹谷致绯的脑袋,恶狠狠地说,“不好好吃饭,小心变肥婆!”
      广场上有人大声叫嚷:
      ——听说勋勋爱来西衡广场,好想和他擦肩而过哦,遇不上这种好事,在西衡路上擦车而过也好哇,路就这么长,我可能不知不觉与他擦车而过几十次了。
      ——夜勋是我的偶像,我是因为夜勋才来T市工作的。你们了解的啊,我不是追星一族,喜欢夜勋不是因为他演技多么高明长得多帅,夜勋教会了我很多东西。难过的时候想想他就会有热流涌出眼睛,无法抑制,你们体会不到血液沸腾燃烧的激情,要多感动就有多感动。夜勋神一样站在我仰望的高度,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就像是靠近成功。可以说,我在人力资源管理方面能取得今天的成就,他功不可没。不同的生日,同一个梦想,今年我还是许愿让夜勋认识我,我是寿星,我最大!坚持就是胜利!
      ——不比别的,瞧瞧你们这身高差距,能不仰望夜勋嘛?安啦,你们站在一起标准的情人比例。
      聚在一起过生日的好朋友耍酒疯。
      “我跟你很熟么?”谷致绯听完这些话问夜勋,心脏蓦然一动。
      “不熟。我们生——”
      “勋哥,生什么?”倒戴鸭舌帽的男人走过来,长发乌黑。
      “生小孩”夜勋双手抄进裤兜,低头凝视谷致绯。
      “你们继续,我不打扰。”男人佯装走掉又绕回来朝谷致绯伸出手油腔滑调地说,“三流形象顾问,奉命败坏人的,对不住。”
      “关”夜勋拍开关的手,“走清纯路线,怎样?能变多少?”
      关看着一身黑风衣暖然微笑的谷致绯,摩挲下巴,“给你个面子,试试。你有空多光顾下我那小店就行。”
      “没问题”夜勋打了个响指。
      “听听我的意见?”谷致绯温言说,“我不讨厌现在的形象。”
      夜勋沉思了一会儿,不给谷致绯留面子:“我的意见就是你的意见。”
      谷致绯的话被无视了。
      “你就这脾气,我不替你做主你就不知道怎样才好。”夜勋小声对谷致绯说,“给我个将功补过的机会,礼拜六,权当放松。”
      谷致绯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画面:
      十字路口。大厦上的高清液晶屏幕反复回放《撒旦之夜》的预告片。穆艳艳和谷致绯驻足仰望。穆艳艳说天使有了感情可能会变成恶魔,天使的外表,恶魔的灵魂,为了保持现状不择手段;恶魔有了感情或许会变成天使,感情的纯粹洗涤了恶魔的污秽,教会他怎样去爱一个人。他不会轻易伤害所爱之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是因为他不想再次沦为恶魔。
      好不容易脱离了恶魔的泥淖,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堕落。
      穆艳艳一脸虔诚:“我心疼剧中的撒旦,净化的灵魂长满了灰色羽翼,终生戴着恶魔的枷锁,命运不给他回头的机会。撒旦堕入火湖时我要哭死了,长了一颗脆弱的内心,渴望被爱,邪笑着寂寞着毁灭。他死了,钻入每个人的回忆中,大喇喇占据领地,没有人能够拒绝他。真相大白,恶魔是最不该消逝的那个人,他的死是为了身边的人好好活着。活着的人回想起他就疼得喘不过气,谁死了谁活着,谁是天使谁是恶魔,谁拯救谁一概乱掉了。我想把导演揪出来狂打一顿,他把夜勋虐的好惨,我都看不下去了,直掉泪。”她挥舞着双臂,“夜勋创造了恶魔神话,演绎已臻完美,很多人和我一样,迷夜勋带来的甜美幻想。玩世不恭的夜勋也好,幽默霸气的夜勋也好,都有一副坚实的臂膀,一句话,大众情人夜勋致命魅力在于不为人知的神秘感,浓攻淡受总相宜。”
      穆艳艳绝妙的长篇大论毁在最后一句话上,耽美职业病。
      谷致绯鬼使神差说不出反驳的话,默许了夜勋“放松”的要求。第一次违背原则,晚上八点钟以后单独跟不算陌生的陌生人出门。
      夜勋与恶魔的形象重叠。
      HAL旗舰店。
      谷致绯被领进更衣间,夜勋和关在VIP休息室等候。
      “对你来说找个清纯的小菜一碟嘛,没见你为哪个女人郁闷。没有中意的我介绍给你。”
      “谷致绯不一样。”
      “你要捧红她?”关斜眉横飞,没问动感情之类的蠢话,近三十年的兄弟不能白做,多年前的噩耗加上采茜的意外死亡彻底震醒了夜勋,夜勋的心情他多少能体会。
      深冬的厚冰层,行走在上面不会有危险,初春开化了的冰层再次冻结,危险系数直线上升。一朝掉进冰窟中,十年怕在冰上行。
      “不,我要亲手栽培她。”夜勋交叉了五指,拇指交替摩挲,“她不需要我捧,谷致绯将会成为新一代超模。契机一到,实力会说话。”
      “是呀,她的眼睛非常耐看。”饱含着故事,不但不浑浊沧桑,反而明媚乖巧,说它会们说话吧,又读不懂它们在说什么。
      “在说‘我会安然,我会无恙,我坚信我能拿到想要的东西,笑着走过风风雨雨,蜕变成女神。无论结果如何,我始终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哎哎,对!大致就是这么个意思。”关咂咂嘴。
      “拼命三郎一个。你选衣服选了这么久,很难下手?”
      “不要抱太大希望。身高与穿衣风格紧密关联。同龄人相比,高挑的显成熟,强硬套上清纯可爱的百褶公主裙不伦不类,她换上简单的卡腰米白裙不是你想要的清纯,是贵妇。我承认谷小姐蛮漂亮,从她给我的第一印象来看,不宜走清纯路线,她做过杂志主编,对服饰的敏感度不差,模特不好做……”关看了眼从更衣间里出来的谷致绯,转过脸继续对夜勋说,“你给我出了个难题,我冒着砸掉声誉的风险选衣服,我只是说试试……”关说着说着住了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修长身段,高领学生装,黑发白皮肤,裸妆,光洁额头上斜斜别了两个发卡,谷致绯捧着奶茶东张西望,乌溜溜的眼睛闪着水葡萄光泽。
      不僵硬不矫揉造作。
      是一颗洗净了的水晶蜜桃。
      清爽温柔,岁月静好。
      谷致绯吸了口奶茶:“帅哥们,形象改完了,我该走了。不得不说,你们很无聊。”成熟干练的口吻,“让你们失望了,跟着无聊的你们,我一下小了七八岁,蛮开心。”
      “嘘,不该说话。”关重重叹气,“美感毁掉了”。
      “很漂亮”静默着的夜勋轻轻说,一双眼睛着迷一样长在了谷致绯身上,他起身在一排黑蕾丝衣服中排出几件“小姐,麻烦你带她试穿这几套。”
      谷致绯抿唇笑,妩媚夹杂着不满流淌在眼波里,跟着导购员再次进入更衣间。
      “关,你说得对,她不宜扮清纯。一张染了色的白纸再恢复不到纯洁无暇的状态,还不如浸黑,黑的通透彻底。杂七杂八的颜色都让它成为过去,以后我要在这张崭新的纸上刻我的白痕。”
      夜勋说这话时,下巴微仰,难得露出骄傲的姿态。
      谷致绯随性一站,黑蕾丝滚动夜色,卷起暗流。
      夜勋的卧室裱着一张彩照,背景是十六世纪匈牙利伊丽莎白•巴托里伯爵夫人的残破城堡,鎏金躺椅接满幽蓝月光,黑蕾丝裙摆铺满木质地板,蕾丝花纹爬满躺椅中女子的肌肤,火辣曲线依约可见。女子撩起黑发,一条腿搭在蛛丝缠绕的铁窗上,眯眼吐出一个烟圈,舌尖抵住贝齿,性感红唇半张。
      照片背后有段解说词:黑夜是我的情人,妩媚是我的勋章,风信子飞不到鸽子的翅膀;妖精呀,你可知道,仙女的心是漂浮的云,云泣的是水,泪落不成珠,妖精流的是血,血冷美似瑚。潇洒不由天,由我不由人。
      字迹乖戾。
      挂上大名,采茜。
      采茜热衷自拍,她坚持写日记,把写真贴到日记本上,附上千篇一律的宣言:命运不爱我,我爱命运,爱到有人肯代替命运来爱我为止。和平鸽,晚安~世界,安。
      世上存在过一支胶棒,黏上谁谁晦气,人人唯恐避之不及,天长日久,胶力减退,硬气的外壳包裹的不过是一团棉花糖,向往白云森林和平鸽的棉花糖,闻起来濡软香甜。惊喜未至,棉花糖就消失在湿热之中,渗进肌肤,驻扎在肌体里面,不离去。
      看不透胶棒的本质,没有硬壳保护的棉花糖经不起风雨。
      关是夜勋自小玩到大的哥们,采茜是夜勋的前女友,□□老大采公的小女儿。
      乍一见面,没有不厌恶的她的,坏女孩典型,从头到脚都不顺眼,大大咧咧的作风让人只想大吐口水鄙薄;有熟络之后,只记得潇洒的快意,悲伤烦恼为何物早忘了。搞不明白脑袋里缺了哪根线弦,居然曾经厌恶过她。
      喜欢都来不及。
      不是情侣关系,却想要宠她、保护她、弹她的后脑勺听她抱怨你发什么神经,发型可以乱,头不可弹的。
      再没遇见过有万种悲伤的理由,偏偏捏造一种子虚乌有的借口快乐的女孩子。
      借别人的快乐而快乐,盲目乐观的傻女孩。
      关咬住食指骨节,会意,责备的眼神射向夜勋,“勋哥,谷小姐和采茜不像,哪里都不像。打消你的念头!”
      “挑件露脐装,短皮优,拉直头发,嚼口香糖,握把枪,像得很。脸不一样,习惯不一样,脾气不一样,洗脑整容能改变,我手测过谷致绯的三围,目测过身高,和采茜的基本一致。科技的缺憾就在这里。”
      “万一搞错了会怎样你想过吗?会死人的啊。安插眼线派人跟踪都好,行动之前,你好歹弄清楚状况。”
      “她是我们再次接近采公的唯一筹码。不会有事的,我会保护好她,赌上我的命。”夜勋拨通电话,“列英,你去趟香港把采茜常穿的衣服弄到手,按原样式找人重新做好后运过来。”
      “你当心。为你死过一次的人不会为你死第二次。”关抬手顺顺长发,对着换完衣服的谷致绯打呼哨,嬉皮笑脸喊,“勋嫂”。
      “哈?别咒我啊,被夜大明星的疯狂粉丝团听见我就成众矢之的了,让我多活几年好么?”谷致绯巧妙避嫌。
      夜勋一只手抄进裤兜,勾了勾唇角,些许局促“赏脸去酒吧喝一杯?”
      “我想回去早点休息。”谷致绯毫不客气地回绝,这已经是她的底线。
      “就聊聊天。”夜勋看出了她的迟疑,“关是酒吧老板,绝对安全。人不可貌相,他是个一流的调酒师。”
      “喂喂,你什么意思?”
      “就字面上的意思。”
      “嫂子,勋哥不厚道你也不管管,任他为非作歹,偏心偏大了啊,瞧不起我就算了,不能瞧不起我那旮旯小店哈。”
      为压抑找个出口。
      谷致绯在找不拒绝的理由。冠冕堂皇,却轻易平复了她内心的挣扎,变成心安理得。
      T市有名的米亚地下酒吧。坐落在贵族娱乐会所的最底层。
      贵族娱乐。二十九层的欧式建筑。
      灯光交错闪烁,架子鼓嘶吼出沙哑的疯狂。
      媲美杂技的帅气调酒动作,关变戏法似的调出血玛丽。
      采茜钟爱的饮品。
      谷致绯不喝烈性酒,她没有说破,黑指甲敲击水晶玻璃杯:“谈点什么?”
      “谈恋爱。”夜勋灌下多半杯酒,低头蹙眉,音调欢快地叫,“关,再来一杯。”
      “给他杯果汁。”谷致绯制止,习惯了夜勋的不正经,“伤好了没?”
      “伤?哪里?”
      “背上。”
      “受伤了?没感觉。”夜勋拉开领口,“你帮我看看好了没,我看不到。”
      “不能喝烈性酒为什么要喝?”
      “你不喜欢?”夜勋晃晃后脑勺,“哦,谷致绯,谷致绯。我喝酒时的表情像吞药吧?哈哈,你听说过没,喝酒上脸的人都海量。”
      “没听说过。烈酒刺激性大,对肝脏肠胃都不好。我听人说‘靠喝酒麻痹痛楚的人是懦夫,保持清醒是种风度。沉迷于故事是过程,结果徒增头痛,我不怕失掉风度,怕就怕心痛之余再多承受头痛。’《启门》里面的台词,你比我熟。”
      夜勋友情出演《启门》。
      “不用看我,台词是编剧写的,我觉得好就盗用过来。太多人沉迷于故事,故事之所以是故事,若非虚构,就是往事。美好的东西往往留不住。”苦涩逸出,谷致绯尝了口杯中液体,呛住、咳嗽。
      不愿对闺蜜说谎,不想回S市,不希望艳艳担心自己。
      在亲密好友面前伪装,痛苦纠结。
      喜欢上了艳艳讲的故事,冬阳一样温暖,充满夏日青草的香味,感动于……故事里的男主人公,鼻子发酸,非要靠假寐掩饰失态。
      渴望纯粹的被爱。
      不敢靠近,舍不得靠近,与薛路杉碰面,明明如此渴望接近,第一反应是一再逃开。
      听故事前的自觉——舍不得再次污染。
      不能原谅自己,不能说后悔那种毫无用处的话。
      自私地把七年前的谷致绯禁锢在薛路杉的记忆中。那个默然稳重的乖乖学生迷路了,再也回不来。
      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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