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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矜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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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矜贵
“夜勋天价抢演男主角,前男主×××无异议。”
“剧本中途改动只因夜勋加盟,试问夜勋人气有多高?!”
“夜勋首次出演轻偶像剧,粉丝连声尖叫。”
“史上最完美的吸血鬼,夜勋人气再飙新高!”
……
……
铺天盖地都是有关夜勋的八卦,报纸杂志大卖。狗仔队像是长尾巴狼一样密切关注剧组的动向,时刻准备挖掘第一手讯息。甩都甩不掉。“夜勋一改撒旦形象,只为热捧谷家小绯”的爆点出炉,狗仔队调转风向把矛头指向了谷致绯,日夜跟踪以图探知内幕,谷致绯的私生活受到了严重的干扰。
她不属于娱乐圈,以后也没有往这个方向发展的打算,这种节骨眼上把自己卷入风暴中心会影响她在配音界的名誉。在夜勋出面澄清之前她不会采取任何辟谣的行动——单方面无力的解释会让狗仔队更加疯狂,他们要的也许不是真相,而是大众感兴趣的卖点。
热捧她什么的完全是无中生有的事。他们见面不过清清淡淡聊了几句就投入到紧张的拍摄工作中。那天没有与男主角的对手戏,谷致绯拍完原本属于安幼淑的戏份就离开了片场,她根本不知道男主角换人了。况且,她不是会把私人感情带入到工作场所的人,谷致绯相信夜勋也不是。
听说年后夜勋去了台湾与双亲住在一起,几天前回来大陆,《白皙圣年》的拍摄以及改编的版权转让给了夜勋,他又以天价和原男主角谈妥了角色的事,中途换主角给演员及影视公司带来的损失全部由夜勋赔偿。按当前的税率计算,夜勋出演这部戏所获利润扣掉六个点……
她听说之后的反应和所有人一样诧异。
夜勋对媒体的提问应付自如,回答天衣无缝。传的沸沸扬扬的八卦内容大都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事实。当被问及热捧谷家小绯的传言是否属实时,夜勋露出了他具有顶级杀伤力的笑容:
“谷致绯小姐已经很有名了,不需要我来捧;她本人做的是配音工作,而我是男演员,工作性质与性别截然不同,不是我不捧,我有心无力,大家有和谷小姐熟的请帮忙转告一下我的本意。”
夜勋幽默了一把,闪光灯咔嚓咔嚓记录下夜勋的经典笑容,“我参演有很多原因,其中有一点是看好这部剧作,想借此挑战不同的角色与风格,XXX先生档期排得满,他想余出时间来忙其他好作品。赚不赚钱无所谓,找有感觉的片子拍出好电影才是我追求的。谷小姐工作很认真,相信她不会把个人感情带到工作中的。另外在生活中是我非常重要的朋友,希望大家不要打扰她。”夜勋顿了顿,扫视,“谢谢!”
喧哗一片。夜勋对自己的工作要求苛刻,媒体有目共睹。
“请问您口才这么好,大学期间是不是读的法硕专业?”
“我主修影视。兼修其他,但不是法硕。”
一片哗然,笑声四起。
提问者刷刷刷做笔录:“喔,那就是说是天生的。”
……
……
“您与谷小姐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吗?”
“我听说娱乐圈有‘媒体做红娘’的现象存在,彼此无疑的两个人反复被炒作直到弄假成真喜结良缘,大家是希望我说可能会进一步发展呢还是不可能?”
——掌声持久——
夜勋是不同的,谁都不敢说夜勋结婚会怎样,也许会得到祝福,也许会有狂热的粉丝跳楼,本来是敏感棘手的问题,夜勋反将一军,把关乎性命的责任推卸了。
夜勋每次都是用他超出想象的坦率瞬间平息八卦海浪。机智幽默、开朗风趣、健康野性,谍战片里无往而不胜的战斗神,暗夜里迷人的魔王。双亲做着体面的工作,有一个快乐的童年,这样健全的性格是在幸福与自由中培养起来的。没有人怀疑。
谷致绯错过了末班车。
原因在于和汤仰故共进晚餐占用了她的大好光阴,饭后他居然还有闲心带她去海边兜风。直接的后果是导致她修改文件到深夜。刚在沧海公司稳定下来没多久,谷致绯不想给上司留下拖沓的坏印象。凡事起步要难些,她一个人做三份工作,劳力又操心,每天的感觉就是睡不够,无论一天睡几个小时都不能在工作的时候表现出无精打采的样子给人看。
事业步入正轨后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她忙的团团转,汤仰故不知抽哪门子风,午餐与晚餐都要和她一起吃。她尝三口两口推说吃饱了,他一口一口细嚼慢咽完全不记得有时间这种东西的存在,她不被允许提前离开,只能频频看时钟暗示她已经到了临界点的耐心。和汤仰故共同吃饭就意味着耗费大把大把的时间,可是工作量还在,和汤仰故多呆一秒钟,她就要多牺牲一秒钟的休息时间完成工作。虽然她三餐吃的都挺规律,营养均衡,但是——
这种规律太奢侈了。谷致绯对汤仰故此举评价为“摧残无极限”。
谷致绯每次看见佐藤真守站在车前朝她鞠躬,她都会有一种不如就这样倒地死去的悲壮感。佐藤是个尽职尽责的司机,刻板到让人拒绝不掉。
肖燕一脸羡慕地说:“绯,强烈建议给你的专职司机加薪!风雨无阻来接你不说,你加班,人家等着;看你来了,深度鞠躬;你要上车,人家打开车门候着,你想步行了,人家开车慢慢跟。这样敬业的司机你雇不到第二个啦。我说,他是不是兼任你们家管家?这样暗恋你的可能性很大耶!你多留心一点点啦,不要只忙工作。”
谷致绯点头强笑。别人看来就是这样的。事实是她与佐藤君是司机奉命接保姆回家做饭顺便陪着吃饭的关系。她佩服佐藤真守,这也是带给她烦恼的地方。她断定就算是某天车子半路爆胎,佐藤真守会一面打电话叫人拖车,一面像看守犯人一样准时把她押送到汤仰故面前。因为佐藤君太过认真,她不得不成了敬业好青年。
就像是教堂里神父的询问被改成设问句:你是否愿意汤仰故成为你的主人与他缔结主仆条约?无论是疾病或者健康或者其他任何理由,都做饭给他、尊重他、忍受他龟速的咀嚼运动,永远对他尽职尽责直到佐藤真守把你送走。哦,真主保佑,你愿意。
错过了末班车,打不到出租,谷致绯只能抱着一大摞文件步行回家。
白天阳光普照,夜里气温骤降十度左右。谷致绯偏偏把风衣忘在了车上。她热切希望佐藤真守会出现在她面前把她的风衣递还给她,谷致绯会怀抱风衣与感激九十度大鞠躬回敬。不过,谷致绯心知肚明这纯属痴心妄想,佐藤真守不是她的专职司机,把她带到汤仰故那里才是他的职责所在,她谷致绯又不是汤仰故的谁。
路过树影婆娑的公园,地上有条黑影快速朝她飘来。
“想要见到你不容易。”
是夜勋。
谷致绯稳住心跳,把准备砸出去的文件抱好,没盼来佐藤,这个点倒是碰上了夜勋,绝对意外。
十次见面有六七次是偶然碰到,谷致绯的鞋子尖敲了几下柏油路面。真有这么巧的事?
夜勋拦过谷致绯手中的文件:“不想见我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
他套了件草绿针织衫,发稍一跳一跳触到细长的眉毛,抱着一大摞文件别扭说话的模样像极了清秀的高中生,赏心悦目。
“我为什么不想见你?”谷致绯抱住单边手臂,语气微微上挑,虽然抿着松松的笑弧,却没有温度。
“我做错了事。”
“你做错什么了?”
“离开你,一去这么久。”夜勋开玩笑似的说,避开了关键部分——他不告而别才是她怪他的地方,绝非因为他离开T市。在等她的下一句话,她会不会——
他的眼睛闪烁着恐惧与等待,黑而且亮。
“那你没有做错,继续这样就好。不得不说你说话的方式还有措辞都很幼稚。另外我没有不想见你,你多虑了。”
“我想见你!!!”夜勋看进谷致绯的瞳孔,他的眼睛因为过于认真缩成四角形,说不出是愤怒还是其他,“我想见你,想见谷致绯,不是别人。”夜勋低头抵住她的肩膀,声音降下来,“只是这样。我看到了你发的短信,就回来了。工作上也好,生活中也好,哪里都好,想和你在一起。”尽管清楚这种想法大错特错。
谷致绯的心漏跳了两拍,她听过露骨肉麻的告白,没什么感觉,顾及他人的自尊不得不耐心听完然后搜罗各种理由委婉拒绝,此时大脑运转不顺利,说话也不怎么流利了,“你……你总是爱开这种玩笑,大明星就是厉害,演技都——嗯”。
后面就没了声音。
清冷的夜里,谷致绯蓦然睁大了眼睛,手指在抖,双腿在抖,连瞳孔都在颤抖。
忘记穿大衣果然是个大错误,天这么冷,她失态了。
夜勋没有拍吻戏的经验,演技再精湛也无半点用武之地。电影里的经典镜头是男女主角紧紧握住手心照不宣对望一眼,即便如此,观众都会产生一种一眼万年的感触然后偷偷抹几滴泪。在天风忽起的夜晚,夜勋轻轻捏住她的手,弓着身子吻她,她全身是微凉的,麻痹的,只有双唇和呼吸是温热的,敏感的,好像所有的触觉神经都瞬间聚集到了那里。
他的吻不会骗人。
惊愕片刻,她隐蔽地笑了,心脏咚咚地跳个不停。
“你的意思呢?”他捏紧了她的手,“我想我已经知道了。”
她向他走了一步,他直起身子,稍一低头就可以碰上她的唇。
深深浅浅的吻。
文件夹相继脱落。
什么不告而别,什么片场的冷漠都不再构成阻碍。他吻着她,她也握住他的手,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回吻着他。
风就这样飘过。明朗了。
临近公园,槐花沁雅的香气越出木栅栏。
聆听着彼此的心跳,是心灵碰撞的声音。
……
汤仰故的中指食指交替敲击方向盘。
公园外,有人在接吻。
汤仰故低下头,微笑。
细碎的发滑过耳尖,痒痒的触感。
纯白狐毛衣领扫着汤仰故的下巴,浅度微笑的脸越发矜贵。
夹带着槐花香味的湿凉钻进车内。外面温度又下降了。
他冷静地瞟了一眼副驾驶座上安放着的风衣袋,提起来扔到后座。熟练地倒车、掉向、开走。
玲珑的耳机被他塞在耳朵里。
“在我房间柜子下面的第二个抽屉里有一个戒指盒,里面有一枚戒指。把它送到广茂大厦,我在那里等着。”
路过一个垃圾桶,汤仰故提着衣服袋子悬在垃圾桶上方,想了想,只丢掉了袋子,风衣抛在后座。他又扯过衣服,闻了闻上面的味道,再次放在后座上。
车内最新一期的珠宝杂志上有对环达集团总裁的评价:汤总如他公司的珠宝一样,矜贵由内而外,气宇大而不凡。《财富传音》访谈中主持人问过,我们可以理解汤先生的矜贵气质与家庭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但是汤先生做事非常成熟老练,与您年轻英俊的脸庞不太相称,是不是跟您的个人经历有关系呢?比如说遇到了什么人或者发生过什么改变您的事情?一粒珍珠需要经过千万次的打磨修饰才被放进柜台,我听说贵公司成立之初也曾经遭遇过大的困难,请问是什么信念支撑您坚持下来的呢?
望着主持人期待的脸,汤仰故矜贵笑言。做完节目,汤仰故单手按在脸上,回想着坦然撒谎的谈吐,失笑。
“过去”是指多久之前?
褪了色的年岁,声乐界知名大师拍着汤仰故的肩膀预言——这个小家伙只有四岁吗!将来一定会成为举世瞩目的人物。他在音乐上的天分简直不可思议!最重要的是,小家伙酷爱音乐!很容易看出来,音乐化进了他的血液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感谢上帝!这简直太神奇了!
无论是在国内还是英国、瑞士或者其他地方,汤氏世代都以经商为本业,虽说普遍受过贵族式教育,大都具备了音乐欣赏的能力,但是几百年来没出过一个从事音乐甚至是与乐器沾边事业的人,更不必说世界级音乐大师。
汤仰故是个例外,他要做家族的例外。
努力着,憧憬着,积攒力量一鸣惊人,像艺术家一样穿着常人不能理解的服饰,制造各种刺激寻找灵感,等待着长大,等待着被汤董认可,等待着全世界的报纸、杂志、电视台承认他的成就。十年二十年或者更久之后,他很乐意分享自己的经历,告诉他们是一种名为爱和希望的力量让他坚持下来走过风霜雨雪,用生命谱写乐章。
优越的条件自然而然造就了汤仰故的优越感,他对自己的长相很有自信,也认为这是歌手的魅力之一。曾经设想过,他不露面时歌迷都高声尖叫,那么某天成就斐然的他摘下所罗门面具,歌迷们会有什么反应。
坐上了总裁的位子之后汤仰故禁不住会想当年戴面具是明智的决定。迫于保全家族荣誉的行为使他为自己保留了东山再起的底牌。那就是可以轻而易举撇清与所罗门面具歌手的关系,所罗门面具歌手行为举止狂放不羁,汤氏少爷待人接物矜贵有余,他们之间怎么会有关联?一切都是谣传,而家族的势力不允许这种有损汤氏名誉的谣言继续流传下去。
商人重视信誉与名誉,胡乱诽谤可是要付法律责任的。
某人扼杀了他的梦想与青春,来的如此突然。汤仰故不知道为什么他听后会是这有反应,精神崩溃、世界坍塌、一蹶不振。想重拾梦想,但是一触碰乐器五指就痉挛不止,再唱不出动听的歌曲。引以为傲的东西彻底破碎,继续活下去的意义模糊了……年少的他想了太多,像个一夜破产的大资本家一样万念俱灰走上四十四层的高楼结束自己。
他没有。
汤仰故改变了主意。
支撑他走向“成功”的是邪恶的信念,是报复的念头,这种理由当然不能公布于世。现在报纸杂志等媒体邀他做访谈,他们迫切地想知道是什么人或什么事影响他最深,用崇敬感激的口吻说出。他该感激谷致绯和过去的生死抉择吗?
所罗门面具歌手就是因为被她看不起才消失的,商海的汤仰故不能让人小看了。怀抱着对谷致绯的恨意,就算是闯到遍体鳞伤就算是暂时输的一塌糊涂就算是变成一台工作机器,他,都会坚持做下去。
一辈子至少要做好一件事情。他要做给她看,而且比她预料到的要好上千万倍,然后在他最光耀的时候把她带给他的压抑痛楚统统还回去。
他做到了。
他衣着光鲜晃在她眼前,打碎了她的梦想,毁了她的事业,在职场利益的外衣下悄悄展开报复。最后,最先空虚的是他。这些年他都是以她为信念来奋斗,疲惫至极的时候想想她就会觉得精神百倍,她的模样已经模糊在他的记忆中,残留一个映像,无所不在。
想要的东西实现了,汤仰故发现,他已经离不开这个他恨了好些年的女人。一个差点害他少年丧生的女人,一个陪他在别人不看好的眼神中提出成立珠宝公司的计划,走过艰难的起步期,渡过挫折,一步步发展壮大繁荣的女人。他的性格已经被她扭曲了。纵使以后他结婚生子幸福无比,只要他还活着就抹不去这个女人曾经存在过的印记。可是她,却忘却了她所犯过的错,轻易抹去了关于他的所有记忆。
在汤氏,汤仰故依然沿袭了商业路,没有做成那个音乐上的例外。从另一种意义上讲,汤仰故在家族史上也是特别的。家族熏陶、基因遗传、经验传授等经过科学证明的因子造就了一代代商业精英,他们大都按照长辈指出的开发方向来做,汤仰故坚持了自己的意见,因为跳楼事件的惊慌余韵,他得到了更多的自由。汤仰故是最叛逆排斥情绪最强起步最晚的一个,也是最早摆脱家族庇荫最快做出成绩的一个。最特别的是,他是仅有的一个以恨意为原动力来做事业的人,只许成功,不能失败。
汤董说,扑到工作上的汤仰故就是个实打实的疯子。
如果媒体知道这些事还会用崇敬的口吻谈及影响他的人和事吗?没有人愿意做这样的改变。
该感激谷致绯吗?!经年的恨意都无法释放该怎么去感激?感谢谷致绯捏碎了他视之如生命的梦想?感谢她让他早熟、考虑生存还是毁灭的问题?感谢她做了汤家做不到的事,让他再也无法在音乐方面发展?感谢她及时掐断了音乐人的成长之路造就商界传奇?感谢她把他变成了汤氏引以为豪的汤少?感谢她给自己的光荣……一并算起来,他真要隆重地‘感谢’她。如果没有谷致绯的搅局,他绝对不会自责而痛苦的焚毁青春。这些记忆如此刻骨铭心,怎么能不感谢她呢?
他痛苦至此,这些年她开心了吗?以后会因他的感激而开心吗?不见得。
他确实爱上了自己现在的工作,一旦想起她来,惋惜与苦闷瞬间占据所有。
不是真正的快乐。
而且,再也摆脱不开谷致绯这个人。
被锁在了她给的阴影里。
灯光混合树影流过车身,汤仰故算算时间,加快了车速。这样他到广茂大厦的时候管家也会把戒指送到大厦。
……
谷致绯打开门,浴室里有水声。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只空玻璃杯,还躺着一枚戒指。
刺目的男士钻戒。
他在。
汤仰故拉开门走出浴室,拿起戒指带在手指上。
“汤少。”谷致绯不去注意他手上的戒指。
“嗯。明天我有事,佐藤不会过去接你了,午饭自己解决。”
“好的。”
谷致绯飞快跑回空着的那个房间翻戒指,这戒指就像是存心和她作对似的,死活找不到,她心急如焚,哗啦啦把储蓄罐倒了个底朝天,硬币叮叮当当滚了一地。谷致绯插好门,火速捧起来。一阵折腾后,她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终于在衣柜旁边的墙角里发现了这么个小东西。多亏它迎着灯光闪了一下,光芒入了她锐利的法眼。
她把它抛在首饰盒里,叮当一声,如释负重。
他们没有真正订婚。她问汤仰故“你要我陪你多久?”,他递给她一枚戒指,说考虑好了告诉他。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之后就没再提起这事,就这么一直拖到现在。
对谷致绯来说,汤仰故是个古怪的人。对人要求不多却也特别苛刻,佐藤真守曾提起,凡是汤仰故想办的事他就一定会全力以赴而不单是尽力,体现在工作上就变成了强势。汤仰故有一群能干的助手,三天开一次小会,一周一次大会,关系一直都不错。可是他的性格谷致绯不敢恭维,似乎除了她意外汤仰故身边的人都觉得他性格很好,像汤夫人一样温柔。
汤夫人是个遥远的存在,温柔的内涵谷致绯还是清楚的。
不过这个词用在汤仰故身在谷致绯大感意外,睡前,只要他在,就会听到他道晚安,也只有这时候谷致绯才会觉得汤仰故有温柔时候,单调的两个字,平板无波的声音,不是发自内心的温柔。重复重复再重复,与“该睡觉了”或“我要睡觉了,你不要弄出声响以免打扰我休息”差不到哪里去。
传说中手腕强硬的年轻总裁入睡时却是令人费解的,或者紧紧握住谷致绯的手腕不放,或者扣住她的五指,甚至攥住她的一缕长发。仿佛不沾着她汤仰故就不能安然睡着似的。夜里她稍微动一下汤仰故就会醒来,早晨她忘了他在身侧,坐起时常常会扯痛头皮,只要汤仰故不起床她就别想走开。值得庆幸的是汤仰故的生物钟非常规律,到点就醒。
什么好相处难相处,在一起呆久了,习惯了的也就成了自然的。
想起夜勋,谷致绯按着自己的唇角发呆,换上睡衣,站在穿衣镜前,看着里面眉眼含笑的傻瓜,她覆住砰砰跳动的心脏再一次回味那个吻,回味无穷的吻。
勋嘴巴里有樱花的味道。
谷致绯扭头,发现汤仰故端着一杯牛奶在门口微笑。
“今晚状态不错。”汤仰故放下牛奶杯,穿过谷致绯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男式衬衫,走出房间。左手上的那枚钻戒已经被他摘了下来。
听到后莫名心虚。
谷致绯看看挂钟,凌晨一点十一。
关掉客厅的灯,谷致绯蜷在沙发上不想动,脑袋里反复回放夜勋对她说过的话,
头发还湿着。
谷致绯坐起来想打开灯找块毛巾擦干头发。
灯被打开,瞬间变得有点刺目。
汤仰故抱起谷致绯:“回卧室睡。”
“我头发还没擦干。”
“擦干后回卧室。睡沙发容易腰酸背痛。”
“我不介意。”她心不在焉地敷衍。
“我介意。”汤仰故摆出谈判的架势,“谷小姐,你应该知道原因,我睡不着。”
汤仰故一般不叫她的名字,客客气气称呼她的时候不会有什么好事。
谷致绯是很清楚汤仰故的怪癖,也知道同睡一张床也不会发生什么。今天不想和他靠的太近,心理上不舒服。
谷致绯翻过身扯紧毛毯裹住自己。柔软的大床如砧板一样难以忍受。
汤仰故搭上她的腰轻而易举扣住谷致绯的手,与她掌心相对,胸膛与背脊之间隔了薄薄的距离。过了好大一会儿,谷致绯稍稍抽动手指。
汤仰故翻身贴上了她的唇。
“汤少!”谷致绯推开汤仰故,过度的反应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深吸一口气,长长呼出,“已经很晚了,安。”
他没有回道晚安,再次吻了她,一下比一下轻柔。
汤仰故每次都对谷致绯说晚安,但从不会有晚安吻。
不行。手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来,无法装出无所谓的样子抚摸他的脸,被触一下都会变得非常排斥,她皱紧眉头,闭着眼睛装作困意浓郁,下意识躲闪。两人紧贴着的胸口,谷致绯紊乱的心跳隐瞒不住她内心的慌乱。内心挣扎不已,根本不知道在做什么。
连被他吻着的嘴唇也麻木了,知觉渐退。
比第一次时的抵触还要差劲,无论在外面何等圆滑干练,和汤仰故做这种事时只剩脆弱与一味的逆来顺受。迎合的技巧假到极致。
汤仰故停下来盯了谷致绯几秒钟,吻住了她。痛感颤抖着唤醒麻木的唇瓣,唇齿间牛奶的温淡味混着清凉薄荷味儿渗透舌尖,想不起来樱花味道的美妙。
他明显不打算放过她,谷致绯睁开眼睛被迫回应着。细碎发扫着她的额头,温柔的触感。终于抬起一只手却不知该放在哪里,他的眉毛、眼神、面部轮廓都害怕碰到,汤仰故有很好的发质,黑亮柔软,谷致绯把手放在了他的后脑勺上面。自我催眠……
已经停不下来了。
睡衣一寸寸脱离触觉控制的范围,没有了阻隔。暖气开得够足,依然有微凉的惊慌感萦绕肌肤。
来自他身上的燥热越来越明显。
“停——”
谷致绯猛然坐起来拉开距离,大口呼吸着,嗓音夹杂着激动与恐惧微微颤抖:“为什么我们会这样?你察觉到了对吧?你知道我喜欢的人不是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啊?不可以的。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气氛僵住了。
汤仰故打开床头灯,柜子上面的男士戒指闪出星辉冰川一般的光亮。
“你可以谈恋爱,我也能给你渴望的东西,但是你必须要跟我在一起,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应该要跟我结婚。其他条件你随便提,我会考虑。”
谷致绯穿上睡衣,系紧带子,叉开五指把散落额前的长卷发上去,露出清丽精致的细眉。理智照亮瞳仁,她已经相当清醒了。”
“我不要了,我不要你去查了,梦想什么的我统统都不要了。因为我把我的梦想给玷污了,别人插足的梦想已经不是只属于我的那个干净的梦想了啊,为了实现梦想耍点手段走捷径都可以,我却选择了我不能原谅的方式,实现了又能怎么样呢?它在我心里已经不再崇高了。”
汤仰故的脸色刷白。他低头,眉头锁了一下,笑的非常浅,气场不减。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拒绝得很委婉。”他把窗子拉开了一个小缝,夜风可以吹进来,“我一直在找机会和你探讨有关梦想的话题,不过这种摊开算一算的机会应该不会有了。我只想问你一句简单的,假如你的梦想还是你所谓的纯洁梦想,有人毁了你的梦想,你会放过这个人吗?”
米白薄纱窗帘掀开一角,不夜城的霓虹灯没日没夜地闪烁。
“我不会。”汤仰故捡来那枚钻戒,套在指上拿下,再套上再拿下,神情专注,如此重复几次之后他摘下来抛回原处,人往浴室走去,“我去冲个澡睡觉,明天要上班。”
“我会!”谷致绯关上窗子,翘起一条腿坐在床沿上低声说,“我和你想的不一样,我会原谅他。”
汤仰故侧过脸来。耳朵跟着侧出角度:“理由。”
“他既然有能力毁掉我的梦想,证明他有比我强的地方,首先他能得到我足够的重视,我若能东山再起,必定比他更强大,比原定轨迹走的更远,他必定失去了作为我对手的资格,我的成功已经是对他最强的打击,他会后悔对我所做的一切,我何必自我贬低记恨他;若不能,更谈不上放不放过,徒增个人烦恼而已。梦想是年轻时候特有的信仰,就算不是这个人毁掉我的梦想,将来必定会有另一个人甚至更多做我的绊脚石。总有不小心栽倒的时候。”
“冠冕堂皇。”汤仰故转过身,矜贵如他也忍不住嗤笑,“既然这么高尚,你急于找出拖垮光年文化公司的幕后黑手做什么?不要告诉我你只是好奇,三岁小孩都不会信。”
“为了堤防,为了从零开始的时候不再次被幕后的人击垮,我还年轻,从来没想过要放弃梦想,暂别而已。”
自尊心发挥指导作用,谷致绯不忘逞强,扯过理由气急败坏地辩解。没有经过大脑过滤的话语漏洞百出。
汤仰故蹲在谷致绯面前,用手背抬起她的下巴,额上的大筋突突跳个不停,他有一双漂亮的适合弹钢琴的手,不过此刻因为刻意压制的愤怒手上青筋突起,汤仰故的声音是万年不变的四平调:
“你有重拾梦想的机会,是因为那个人没有彻底摧毁你的梦想。有些人,突然失去了梦想他们就不能继续存活,与年龄无关。”
“可是只要活下来了,这些人必然已经变得非常强大,经历过心灵冲击下的生死抉择,世界上再没有什么人可以摧毁他们的意志,往往比经历之前更接有成就。”谷致绯慢慢抬起眼睛,字字坚定,充分利用掌握的论据说服对方,气场上并不输给汤仰故,“如果这时这些人仍旧放不下恨意,那么不是你不肯放过曾经彻底摧毁你梦想的人,而是放不过——他于你有了特别的意义。”
笑分许多种,微笑冷笑浅笑大笑等等等等,汤仰故的笑却不属于任何一种,他只是单纯的挂了个表情抬起下巴三十度仰视:谷致绯的眼睫毛根根分明,大波浪卷发将学生时代的羞涩纯真遮得严严实实;尖尖下巴,凌厉的姿态,不会受了委屈忍气吞声。变了这么多,这些年过得不会很好吧,只是这性子,谁又能说过得不好?顺境不骄傲,逆境不烦躁。淡红薄唇还能找到几年前的影子,沉闷不多事的……小绯绯。
汤仰故站起来,手背滑过她的下巴又翻转过来捏住,俯身,吻:“‘放不过’用得很准确。这个问题到此为止,我不想再谈。”
带了溢美之词的不耐烦驱散了硝烟的味道。汤仰故不耐烦得颇有艺术,即便用了高高在上的命令语气也不会让人觉得反感。
“汤少”谷致绯叫住汤仰故,“你为什么要跟我订婚?”
谷致绯没等到回应。汤仰故口中的“不想再谈”是无视任何疑问的行为诠释。商人的言语信用在这一刻大放异彩。
卧室的门没关,可以听到浴室里的水声,从声音就可以听出花洒开的相当大。
谷致绯启动大脑系统分析,有果必有因,汤仰故是什么样的人她全面深刻地领略过,商人做交易时盈利才是成功,赔了就是失败,商业习惯无意间会波及到方方面面。
订婚是结婚的前奏,汤仰故不是冲动的人,若不能从婚姻中捞到好处他不会冒失地提及结婚这种事,值得他用婚姻押注定然是世俗物质无法解决的问题。汤仰故紧抓着她不放会有他的理由,但不会是睡不着之类的幼稚借口,若真是如此,那汤仰故在认识她之前岂不是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再说了,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对话比领导会晤还要正式客套,说汤仰故爱上谷致绯了还不如说她神经错乱,后者的可信度更高一些。
汤仰故不抽烟不沾烈性酒,无不良嗜好,面貌非但不像多数企业成功人士一样坚毅阳刚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他反而像是矜贵冷傲的花样男子,阴柔的外表与他异常成熟的头脑不起任何冲突。除了完美主义倾向、微洁癖、毒舌之外没有什么难以相处的特质。
女人选老公的标准各式各样,除了爱得死心塌地这一种,潜力股与金龟婿最是炙手可热,而汤仰故符合了几乎所有的条件。受欧洲历史以及国内保守主义的影响,虽说人人平等的旗帜高高飘扬,人们对贵族的敬慕不受其影响地显山露水,家族庞大基业稳固的汤氏是这些人眼里典型的古老贵族。汤仰故作为准汤氏继承人是典型中的典型,还长了一张典型的东方脸孔。
听说有位颇有品位的主持人开玩笑说:但凡是女人就抵挡不住汤仰故掀起的魅力风暴,不管你是结过婚的少妇还是性取向异于常人的蕾丝边,他总有一处让你折服。不必说汤氏跨国势力不可摇撼,假设汤仰故先生一穷二白,趋之若鹜的女孩子不会比现在少,家世背景为汤先生挡去了不少桃花。汤仰故为人低调,从不随便向人谈起工作以外的事,这并不耽误传奇似的八卦放射线一样辐射四面八方。
谷致绯坦承这位主持人没怎么夸大其词,失业之后,她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之后怎么找上汤仰故的谷致绯挺模糊,似乎契机挺巧合,若在平时谷致绯定要起一点疑心。可有一点她记得非常清楚,是她主动向汤仰故搭讪的。
谷致绯在酒会上独自抿红酒,划入喉头的液体苦得她泪眼朦胧,红酒度数不高,她知道自己喝不醉就越发喝得肆无忌惮,脑袋疼得厉害却是她不想要的清醒。
酒会本来就没她什么事儿,一眼望去也看不到认识的人,她交叠双腿坐在盆景后面的阴暗处,拿出灌白开水的魄力拼酒,后来行动不怎么协调了脑袋里还忘不了公司破产那档事,无力感贯穿四肢百骸。光年文化公司倒闭有几天了,怎么振作都打不起精神。
端起一杯酒晃了晃往嘴里送,酒浆一滴不剩倒在胸前,歪头盯酒杯盯了半天,不知道这么看下去还有什么意思。懒得去洗手间处理,她散下长发盖在胸前,弯唇、抬眼。尽管脑袋一阵阵地绞痛,眉眼神色依旧是无往而不胜的凌然。
周遭的人在盆景的另一侧聊酒的年份与香醇度,之后有位风趣的男士逡巡了一遍来宾,打趣说有人喝酒就像品鉴艺术品,一小口一小口地酌饮,内敛清雅如中世纪的贵族一样;有人喝酒就是灌可口可乐,喝了半天不知是什么滋味,糟蹋了好红酒;还有人喝酒堪比冲马桶,多半是心里有事求醉呢!谷致绯跟着笑,眨一下眼,目光不由自主瞟向被当做“内敛清雅”模范的男人。
他站得并不远,食指中指托着酒杯和人在一起聊天,留给谷致绯一个后脑勺,发质黑亮柔软,看起来清爽干净。等他侧过脸来谷致绯才认清是谁。头突然不痛了,神经被突如其来的机遇缠成粗条,记不得理智与教养是做什么用的,走过去跟这个陌生男人搭讪。大脑飞速运转,谷致绯狐狸一样微眯眼睛,拨开长发将胸前湿漉漉的一片露在外面来测对方的底线,装出半醉不醉的模样,最是心怀不轨者有机可乘的时候。
这男人可以扶“醉酒”的她一下,或是拿纸巾替她擦干净,甚至借故开车送她回家……无论哪种状况发生,谷致绯会让自己占据主导地位的,她有的是办法对付,一个人在酒场饭局的夹缝中生存久了,防狼技巧百试不爽。
即便是冒失地搭讪,良好的教养也让谷致绯无半点媚俗之气。服饰举止低调得体,礼服符合中国传统的保守风格,全身上下无一处亮晶晶的饰品,只在左边手腕上套了一只乳白玉镯,吊灯打在眼角发梢,每一处又都是亮晶晶的。睫毛扑闪扑闪,淡红薄唇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保守中多多少少有些圆滑,但不至于圆滑到让人讨厌。你靠近一步,她后退一步,你若后退一步,她又会跟上一步。“大智若愚”“刚刚好”就是这样的。
她做的偏偏是媚俗的事。
谷致绯有两片耐看的淡红薄唇,形状姣好,比她漂亮的眼睛耐看。
从里到外,从性格到模样,说不上是对立两极的翻转,差不多与汤仰故记忆中的人相差十万八千里。淡红薄唇没变,丁点都没有。
汤仰故根本不理谷致绯的暗示,依然优雅地半侧着身子替她挡住胸前酒渍。谷致绯看见了汤仰故眼底类似于嗤笑的东西,认真看倒是有点厌恶的意味,厌恶也就算了,不看就好,厌恶之中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跟她欠他债似的。谷致绯心里突地一跳,居然有了仓皇的感觉。善于察言观色的她顿时有了收手的念头。水至清则无鱼,这所谓的“汤少”是个高手。这类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她稍一疏忽就会驾驭不住,驾驭不住可能就要吃大亏。
谷致绯借去洗手间的名义想要全身而退,汤仰故悠闲地抿酒聊天,早一通电话解决了谷致绯的礼服问题,在她上洗手间的时候交代别人交给谷致绯。礼服造型简单大方,质地很好的面料,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只在锁骨处缝了一朵清新百合。
换做一般女孩子定会感激涕零思三想四自我陶醉一番,谷致绯对汤仰故的坏印象和恐惧感就是从看见礼服的那一刻渐渐累积起来的。她曾做过主编,看得出这礼服的不菲价值,更能看透汤仰故的用意。她也知道,自己的心思也被汤仰故准确获知。
像两个人玩纸牌,可以轻易看透对方手中握着什么,在正式较量之前各自花点心思模拟牌局,猜对方怎样出手,不可以像三个人玩牌那样存留碰运气的侥幸心理。
两个人玩也不是能轻易预算输赢的,其中一个人不按常理来,另一个人就要拿出见招拆招的精力应对,不到最后一张牌,胜负难分。
红酒的后劲挺大,记忆不像最初那么清楚了,杂乱的睡梦里重现了公司股价下跌的惨状,梦中的她盯着屏幕,无力感真实得不像是梦境,有个人占了一部分梦境,细碎额发,层次分明,发梢扫着后颈,耳垂若隐若现,能记住这一段梦无非因为想起这个人的名字时瑟缩了一下。
不是颤栗也不是发抖,是瑟缩,带点自我防护下意识逃走的词儿。什么词儿啊这是!谷致绯狠狠嘲笑了自己一番。她再弱也没弱到用瑟缩形容自我的地步。
作为商海沉浮的都市白领,尤其是作为一个决策者,谷致绯认为妄自菲薄比妄自尊大要愚蠢。机会这东西是不断飘摇的浮游体,你不去抓它,它不会为你驻留。
第二天,谷致绯坐起,她安安稳稳在后车座上躺了一宿。佐藤真守打开车门深鞠一躬,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说出没有声调起伏的语句:
“少爷离开酒会就去公司加班了,请您和少爷见面的时候务必保持清醒,少爷他说不习惯与头脑混乱的人共事,并且他建议您今天十一点四十三分以后十二点之前跟少爷联系。占用您宝贵的早晨时间,抱歉!”佐藤真守再次毕恭毕敬鞠躬。
谷致绯抓住了文雅的“共事”一词,发自肺腑地赞叹汤仰故的深沉心机,他过于成熟的思维亵渎了他的脸,尤其是额前那些柔软漂亮的发,细细碎碎的,一看就很温柔。
汤仰故不是温柔的人。
她读过几本弗洛依德心理学方面的著作,心慌慌,怕S市那边会出问题,给穆艳艳发了几条信息,拐弯抹角得知那边没事。
松了一口气。
谷致绯发完信息之后懊恼,为什么要在乎那边怎样,巴不得谷连云哪天潦倒街头呢!
思来想去,最懊恼向汤仰故搭讪。
浴室的水声停了。
汤仰故看着谷致绯难得的发呆模样不禁莞尔。他抽出谷致绯攥在五指间的手机丢到床尾,执起她的手握在掌心,接吻的姿势。
谷致绯额头上贴上两片凉凉的柔软:
“晚安。”
轻柔的晚安吻。第一个。
汤仰故背过身去躺下,给谷致绯留下足够的空间。
半个小时,又或许是一个小时过后,汤仰故翻身。
她蜷缩在床沿,只占了小小的一块。两人中间隔长长的距离。
汤仰故在房间里转了几圈,回到床上躺下。一番挣扎与鄙夷过后,他轻轻地抓住谷致绯的一缕发,收紧手指。
自我唾弃。为这种卑微的行为感到不齿,以至于仍睡不着。
汤仰故松手,勾下头,她的后颈光洁白皙,有特别的体香入鼻,不是沐浴熏香的味道。近似于横向睡的别扭姿势让他可以听到她恬静的呼吸声又不至于靠得太近。
她的存在感非常强烈。她就在这里。
不理长久的习惯,汤仰故双手紧抓着枕头强迫自己不去握她的任何一个部位。心里清楚这样下去不妙。越想摆脱越是空荡。找不到一个支撑点。
反复唾弃自己。
恨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只要他还有记忆,一得了空闲就会想念,想念着烦躁着就又想工作,想要做出最棒的成绩给她看,想要得到她的认可。这些年来,除了工作,想的最多的人是她。痛苦着矛盾着,见不得她过得好。强迫自己做出一番事业之前不去打听她,神经质似的定下每一期的她主编的杂志,翻看杂志每月的销量也变成乐趣之一。
没有他的原谅,她怎么可以过得比他好。像是十九世纪六十年代的鸦片瘾君子一样,他从蜕变到现在都没有少过她,有她在,已成瘾。
放弃挣扎,汤仰故压着她睡衣的一角,幻想此刻抓着她的手腕。掺杂着甜蜜的满足感让他更加唾弃自己。
都已经卑微到这种程度了吗?尽管唾弃,却舍不得切断与她细微的联系。哪怕仅是一块布料而已。
只有唾弃自己的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