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的裂痕》龙飘雪

33、第三十三章

　　打发了保安，加西尔回到办公室时才发觉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大片。回想起赶回校园却没有看到沈正直的一刹那，他仍感觉心有余悸。那种失魂落魄的无助感，不知所措的慌乱丝丝缕缕地盘桓在脑海久久不肯散去。加西尔脱下外衣，随手解开紧身胸衣，只穿了件蕾丝吊带蜗进椅子。

　　早知道这样，真不应该替加布里去见什么线人。幸亏正直一切平安，真出了什么意外，丹会毫不犹豫地宰了我，肯定还是碎尸万段、惨绝人寰的那种死法。真是吓得我不轻，明明是自己给正直手机和手表里装的追踪器，竟一时惊慌地忘记了。加西尔拉开抽屉拿出妆镜。妆都花了，真是的。

　　镜子里的自己红色卷发垂到肩头，与银红色套装同色系的眼影、腮红、唇彩。他喜欢使用这样夸张明亮的色彩，能够在性感中透出知性。加西尔知道自己的外表看起来有多么吸引人的目光，可他想要吸引的不过是那个的视线罢了。从小到大，他只希望呆在那个人身边，希望那个人的视线可以多停留在自己身上一会儿，仅此而已。这些年发生了许多事，可我从没想过要离开你，不管被别人怎么看不起，怎么蹂躏，就算被所有人抛弃我也想留在你身边，直到最后的最后。这一点，请你不要怀疑。

　　如果是你，你会相信吗？加西尔冲着镜中的自己做了个鬼脸，自嘲地裂了裂嘴。

　　爱丽纳格，一个用每盎司300美元香水的药剂师，乔西的好友。她给加布里打电话说看到了乔西的男友。而这位神秘的男朋友，很可能就是乔西出事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极有可能是破解这一迷题的关键。加西尔打开笔记本，着手发邮件给加布里汇报情况。

　　“爱丽小姐声称于本月十日在巴德洪堡的那家阿尔迪见到过乔西的男友。时间是下午五时许，对方没有认出线人。后附为该名男子的模拟画像，查收后请告之。

　　又及：G，我很想你。

　　发完邮件加西尔站起身为自己冲了杯咖啡又坐回椅子。他随手打开邮件后附的那张画像仔细端详。整齐的亚麻色头发，略显圆润的深蓝色眼睛，平和的眼神背后似乎潜藏着种淡淡的猥琐，给人的感觉像是在回避别人的目光。这个人有点儿像小偷，还是个英俊的小偷，加西尔这样想着，收拾了电脑准备离开办公室。手机突然响了，是加布里发过来的短信：邮件已收悉，做你该做的事。加西尔看着短信，像个孩子般开心地笑了，回复道：好的，但你要奖励我哟。

　　就在加布里收到邮件，并指示加西尔侵入警方的数据库进行检索的同时，丹尼尔在正直留下的日记中看出了端倪。个别页码上有用绿色笔圈出来的小圆圈，仔细观察，那些小圆圈的中心还点了一个绿色的小点儿。绿色是沈正仁最喜欢的颜色。从沈正直所回忆的时间来看，应该就是正仁回国看望他的时候。由此推断，这些绿色圆圈极有可能是沈正仁留下来的线索。丹尼尔当即决定带上日记本去找加布里商量，同时将这几页的彩色扫描件发给加西尔作分析，希望可以找出沈正仁所留下的讯息。

　　失落了许久的线索突然如雨后春笋般显露出来，那种面对挑战的冲动与激情，仿佛是面临停滞的心跳在出现倦怠之前注入了强心剂似的，一时间三个人都有种久违的兴奋感。

　　而初到大学的沈正直却因为加西尔温柔的造访，加上杰士帕的添油加醋，“人妖德瑞克教授儿子”的流言不胫而走。大家关注的焦点是，谁是沈正直的“父亲”，或者应该说德瑞克教授是和谁生了这么一个有东方血统的孩子云云。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之前生活在婶婶身边的阴影，此刻却成了人生的历练，让沈正直对待此类流言一概采取沉默、不予表态的低调战略。随着课业的紧张和流言疲惫期的到来，沈正直的名人效应渐渐走向低迷，前后竟没有超过一个月。

　　沈正直欣喜于这种迟来的平静。另一方面，他发现加西尔在学校中极具影响力。不是因为他的异装癖，也不是因为他冲动的举止，而是因为他丰富的专业知识以及风趣的授课风格。德瑞克教授的课堂总是座无虚席。有时因为人数太多，有人甚至要站在走道里听课。流言期间，加西尔所带的博士生竟也出面维护正直，令他颇感意外。很久之后，沈正直才知道，流言的终止得益于加西尔和杰士帕父亲的谈话，当然也少不了加西尔与校长之间的交流。

　　在此期间，丹尼尔只打过几个电话问候正直，这让正直很是意外。流言传得最盛的那段时间，正直甚至希望丹尼尔能像加西尔那样直闯进来。既便他心里清楚地知道，那不是丹尼尔的作事风格。对于丹尼尔刻意拉开的距离，起因在他离开伊德斯坦因之前，丹尼尔曾陪他去给大哥扫墓的时候。在大哥的墓前，丹尼尔郑重地对着大哥的墓碑所说的话，令正直至今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亲爱的朋友，你的弟弟我会视若珍宝。但我不打算继续压抑我的情感，如果他对我喊‘停’，我向你保证我会回到‘哥哥’的位置。如果我的爱伤害了你的宝贝，拜托一定要告诉我。所以我在等着正直的回应，希望你能理解。”

　　正直怔怔地听着丹尼尔的表白，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可他无法回答。虽然关系已亲密如此，但他总觉得他们之间少了点儿什么，或许是进展得太快太顺利了吧，亦或是……正直也说不清楚。

　　所以，丹尼尔决定给他足够的空间和时间，让他好好考虑一下他们之前的关系。丹尼尔不想承认，但加布里有些话说得对，他对正直的感觉有些失控，有些事情的确进展地太快了些，就好像他非常怕失去正直似的。

　　好吧，我不是个好人，我承认。内心深处的自己也许真的是这样，他怕失去正直，就像突然间失了正仁。为了不让自己再承受那种追悔莫及的伤感，他把正直“骗”上了床。

　　“嘿，正直，是我。怎么样，学校的生活还适应吗？”

　　“嗯，还可以。”

　　听到电话那头平静温和的声音只是简单的问候，沈正直心里空落落地难受。

　　“丹？”

　　“什么？”

　　“我……嗯……”

　　“怎么？”

　　“其实……也没有什么……”

　　“那好，早点睡。有什么事就去找加西尔，我先挂了，晚安。”

　　“嗯，好的。”

　　忙音的电话两端，两个人都默默地对着电话出神。一个觉得少了些关爱，一个想给对方足够的空间；一个纠结在爱与不爱之间，一个在静静等待结果。

　　纷纷扰扰的流言充斥在耳边，搅得人像吃了烂花生似的不舒服。只能独自面对这一切，雪藏起自己的心情。这样凭空增添的落寞让沈正直继大哥离开之后，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渴望听到一个人的声音。二十五天零十二个小时之后，正直终于无法抑制想念丹尼尔的心情，那种从眼底到心房慢慢蔓延的想念，手指、脚指、睫毛、汗毛、每一个细胞、每一个细胞里的细胞核、细胞液、细胞膜都在想他。沈正直终于主动拨通了丹尼尔的电话，手握听筒，惴惴不安地望着窗外随风摇动的树叶。

　　电话铃响起时，丹尼尔正倚在沙发上看电视。他瞥了眼来电显示，是沈正直宿舍的电话。他“腾”地一下坐起来，稳定了几秒，让铃声又响了两次之后才一把抓过电话：“哈罗？”

　　“丹，是我。” 那熟悉的充满了磁性的声音从听筒那端传来，让沈正直悸动的心顿时平缓了下来。

　　“嗯，有事吗？” 我知道是你啊，我一直在等着你的电话，为什么这么久打来？你要知道，这真的是一种折磨。

　　“我……我……我想你……”

　　感谢上帝！丹尼尔闭上眼尽力平复狂乱的心跳，“回家吧，我的小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