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枝》鱼游过山岗

21、第二十一章 父子温情

　　很快便到了酉时，安远来到练功房。
　　“将军，到用餐的时辰了。”
　　冯英潜点点头，见青钗依然蹲着马步，便道：
　　“走吧。”
　　说完抬脚就走，青钗楞了楞，才拔腿追去，安远最后跟上。
　　到了将军卧房，林业正候在一旁，见几人进屋，赶紧盛了两碗饭。
　　将军坐下，对愣在一旁的青钗道：
　　“坐。”
　　青钗拿起筷子，根本没有注意林业安远已经退下。
　　看着桌上的菜色，发现极为简单，不过一荤一素，另配有一汤。青钗早已饥肠辘辘，闻着米饭香甜的味道早已食指大动，但将军正坐在旁边，吃饭时看起来很是斯文。
　　真不像武将。
　　青钗自然不敢狼吞虎咽，努力正襟危坐，抬头挺胸、挺直脊背，左手端着碗，右手平平伸出夹起一块炒笋尖，可他的筷子刚抬起来，‘啪’，笋尖又掉回了碟子里。再一夹，直接从筷子中滑了出去……
　　青钗轻轻动了动手指，眼睛完全不敢看向将军，其实他不是故意的，只是手臂实在是乏力到抬不起来的地步，手指也疼得厉害。好吧，其实他能保持这样的坐姿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青钗再动动手指，又向那块笋尖伸出了筷子，但另一双筷子捷足先登，先一步夹走了笋尖。青钗看向将军，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瞧，仍然面无表情。青钗内心一抖，快速缩回右手，垂下头。
　　冯英潜收回目光，将笋尖放到青钗的碗里，淡淡道：
　　“吃饭。”
　　青钗怯怯地抬头，将军依旧一副淡然处之的模样，但见着碗中多出的笋尖，心里不由多了一丝雀跃，眼里有了一抹亮光。他将笋尖和着米饭送进嘴里，觉得格外地香甜。青钗却不知道，因为手指无力，他刚刚是将米饭扒拉进嘴里的，所以嘴角两边不小心沾上了米粒。
　　红红的嘴唇，白白的米粒，还有嘴角那一抹偷笑……
　　还好没有滑稽之感，看起来其实挺可爱。
　　冯英潜脸上的梨涡闪了闪，便又消失无踪。只是用筷子夹了一块排骨放到了青钗碗里，青钗顿了顿，然后努力向嘴中扒拉，嘴边又多了几粒米饭。排骨不是很大，所以青钗一嘴就包住了，而且是脆骨，倒是方便了青钗。就见他一会儿左脸鼓起一个小包，忽而有脸又变得圆鼓鼓的，这也没什么，可是嘴边的米粒却跟着一粒一粒往下掉。一块排骨咀嚼吞下，只有一粒米饭依旧固执地呆在他的脸上。但青钗一无所觉，冯英潜又替他夹了一筷笋尖一块排骨，青钗继续扒拉，继续沾上米粒，米粒又一次掉下来……
　　青钗吃完，冯英潜顺手又替他夹菜……
　　一顿饭下来，青钗吃得很饱，冯英潜也很有食欲。现在他突然发现，和自己孩子一起用餐挺好。看来，以后都应该留他一起用餐……
　　而且，红烧排骨挺好。
　　冯英潜亲手倒了两杯茶，一杯放到青钗面前，端起一杯喝了一口。动作怡然，毫不粗鲁。
　　青钗放下碗，首先道谢：
　　“多谢爹。”
　　小心端起茶杯，发现杯中茶水不过七分满，所以虽然自己手不太稳，却没有洒出一滴来。又看了看将军，对方正好也看向自己，青钗赶紧笑笑，然后喝了口茶。
　　‘他’似乎挺温和、体贴的？
　　“天色也晚了，你回去吧。”
　　茶杯放下，赶紧起身束手道：
　　“是。”
　　冯英潜眼神动了动，似有不满，继续又道：
　　“明日要准时。”
　　“是。”
　　“安远！”
　　听见将军呼唤，安远很快进屋回话：
　　“将军有何吩咐？”
　　“送他回去。”
　　“是。”
　　“孩儿告退。”
　　等两人一出门，冯英潜眉头皱了起来，眼里有一丝困惑：
　　这孩子怎么这么怕我？

　　已经到了深秋，天时越来越短。酉时不过过半，天色便暗了下来，将军府内各处已开始点灯，虽说秋风萧瑟却还热闹。
　　安远见青钗走得吃力，本想扶着他走，但被青钗拒绝了。到了封言阁，就见书童站在门口张望。一见两人，便笑嘻嘻地跑近：
　　“公子可回来了，四公子让奴才早早地等着，奴才扶扶您吧。”
　　青钗摆手：“不用。”
　　书童这时才对安远打千儿道了个好：“安先生好，您回去吧，现在有奴才呢。”
　　安远点点头，然后嘱咐了句：
　　“五公子今日会比较疲惫，一会儿记得为你家公子烧热热的水烫烫脚，能消乏。还有……
　　安远从袖袋中取出一个瓷瓶，又道：
　　“将瓶中药油倒在手心，为你家公子揉揉手臂和腿部。给！”
　　书童赶紧双手接过，道：
　　“奴才省得的。”
　　“在下就先行告退。”安远对着青钗拱拱手，微笑道。
　　青钗点点头：
　　“安先生慢走。”
　　等安远走远了，青钗伸手：“把药油给我瞧瞧。”
　　书童递上，青钗拔开瓶塞闻了闻便顺手放进了自己怀中。然后对楞在一旁的书童道：
　　“走吧。”
　　“哦，是！公子小心。”
　　等青钗进了封言阁，发现冯京涵正在客厅等着他，叫红云的丫头也伺立在旁。一见青钗在院子里一出现，他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冲到青钗面前，一把拉起青钗的双手仔细打量。根本没注意青钗的手因此一抖，只迭声问：
　　“青钗，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很累？受得了吗？”
　　青钗不由苦笑，他知道冯京涵的确是在关心他，准备回答，却见红云缓步走到一旁行了一礼道：
　　“公子，现在风大，到屋里说话吧。”
　　“对，青钗可别受了寒。来，咱们先进屋，小心门槛。”
　　冯京涵一听，马上放了青钗一只手，然后牵着青钗进了屋。进了屋子就吩咐红云：
　　“赶紧把门关严实了。”
　　刚一坐定，又对红云道：
　　“倒杯热茶来。”
　　然后催促着青钗喝下，看着青钗一副疲惫的模样直摇头：
　　“是不是林业教你？哥哥我以前就是林业教我习武，每天累得可够呛。你……还好吧？”
　　一杯热茶喝下去，全身都觉得暖洋洋的，青钗放下杯子，笑了笑：
　　“还好，第一天总是会比较累的。你放心，不是林业。”
　　“安远看起来就比较温和，应该不会很难为你，你受不了就告诉爹，大不了咱不学就是。”
　　青钗笑着点头，心里却奇怪，他怎么不猜会是将军？却没有提出来，只是道：
　　“明天我还有得忙，就先休息了。”
　　冯京涵点头：
　　“那是自然，早点休息。你放心，你学习所需一应用具我都替你准备好了，连书房里的书桌也是我到库房亲自去挑的。本来想让你回来瞧瞧的，但你这么累……冯京涵扁扁嘴，有点失望，他很用心地去进行了布置，自然希望青钗能早点看到。突然又变得很得意：
　　“你肯定会喜欢！”
　　青钗郑重点头，然后起身作了揖道：
　　“多谢四哥！”
　　听到青钗这一声道谢，冯京涵心里乐开了花，眼睛变得亮晶晶地，嘴里还装谦逊：
　　“不用不用，我可是你四哥呀。”
　　哈哈，我是哥哥！有弟弟的感觉真不错！
　　青钗看得清楚，虽然自己年龄比冯京涵要长那么一点，但其实谁长谁幼他都无所谓。‘哥哥’不过是一声称呼而已，他既然这么在意，听了如此开心。不妨多叫几声：
　　“四哥也早点休息。”
　　“恩，会的。书童，好好伺候着。”
　　书童领命：“是。”
　　青钗却在一旁道：
　　“书童去小厨房替我打热水上去，我自己回房就好。”
　　“哦，那公子小心。”
　　冯京涵却不放心：
　　“房中一切都布置好了，不过你得上楼，要不让红云陪你？你的腿现在肯定又酸又软，回屋后也好让她替你按按，会舒服一些。”
　　一听自己公子唤了自己名字，红云便站了过来，恭敬侯在一旁。但青钗拒绝了：
　　“不用了，我没事的。以后每日都会如此，我得早日习惯才好。”
　　青钗对着红云点点头，然后转身缓步离开。
　　好不容易上了阁楼，也没心思留意屋里的布置是否合自己心意，其实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走到床边，一下子就倒了下去，然后就不想起来。
　　好累！胳膊早就抬不起来了，大腿根部很疼，小腿肚子似乎不存在了似的，连脖子也酸疼得厉害，睁眼皮子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
　　但听见脚步踩着楼梯的嘎吱声，青钗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开了，然后强撑着坐了起来。一会儿书童便提了一大桶热水进了屋子。
　　倒了一些水在铜盆里，拧了帕子递到青钗跟前。青钗接过，仰起脑袋，将冒着热气地帕子放在脸上，惬意地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揭下，递回给书童。书童放好帕子，将剩下的热水倒在一个木盆中，端到青钗脚边，顺势蹲下，准备为青钗脱鞋。青钗却道：
　　“我自己来就成，你出去吧。”
　　书童又楞了楞，才起身行礼离开。离开时，还关上了房门。但青钗依旧走过去，将门栓拉上。
　　泡完脚，果然舒服了不少。然后拿出怀中的药油，倒了一些在手心到处揉了揉，边揉边吸冷气。手臂疼，揉的地方也疼。
　　还好药油并不冲鼻。
　　终于，花了差不多快两柱香的时间，青钗把自个儿疼的地方都揉了揉。把药油小心放好，便开始了吐纳。他记得清楚，将军说必须早晚一次。
　　青钗睁眼，发现内心安宁不少，然后，张口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对着包裹中母亲的牌位磕了个头后，就将灯吹灭，然后睡觉。
　　明天还得拜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