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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月下耍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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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春杏不怕鬼神之说,那是假的,如果这世间冥冥之中没有轮回转世的话,那她现在又算什么呢?鬼怪什么的,她虽然没见过,但她内心深处总觉得,这种事情怕了也没用,还不如聊两句交个朋友呢,说不定还能打听出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状态,还有,如果真有轮回转世的话,那她死了之后,应该怎么找去阴间的路,下辈子还能不能再做人。
就是因为这些她无法确定的东西,才让春杏这个谨慎小心的人,没有在穿过来之后一刀结果了自己,看能不能再穿回去,或者直接去地府排队领号。
刚穿来那三个月,她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状态,她能完好地操控这俱躯体,她能呼吸,能感受,可是她知道这不是她,她上辈子的记忆总是在脑海中时刻提醒着她: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那些喂她喝药,跟她说话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她无法用正常人的思维来解释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她放不下她上辈子的亲人和朋友,还有她十几年辛苦,拼搏得来的一切,她的神经,每天都在恐惧和几近歇斯底里中煎熬着。
所以,到了她终于能下地走路的那一天,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拖到了厨房……她不是没顾忌过那些每天守在她床边的人的心情,一个老妇,每天垂泪对着她,盼她快快醒来,还有那几个皮肤黝黑的庄稼汉……但她实在无法放下上辈子的一切,那才是她的生活啊!
她心里想着:说不定我把自己解决了,你们的杏儿就能回来了!
可当她把刀尖对准自己胸口时,却久久地刺不下去,对生的贪恋,求存的本能,让她犹豫住了,如果一刀刺下去,她穿不回去怎么办,她是不是就这么“死”了,她还能再去阴间吗,她还能再转一次世吗……这些她都无法确定,甚至连“阴间”那个玩意儿到底存不存在,她都说不准。
半晌,那把满是锈迹的菜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而她,也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倒了下去,望着头顶那个黑乎乎的顶棚,她忍不住嚎啕大哭,已经在床上躺了几个月的身体不堪重负,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干涸的嗓子也早就咳出了血……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刺不下去……对不起……”她只能这样喃喃自语着,仿佛在向着身体里的灵魂道歉,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在向她的亲人,她曾经拥有的一切告别,她这个“胆小鬼”,只能留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了……
这段记忆如今已被春杏深深地埋在了心里某个地方,等着它们一点点腐朽,化成灰烬。
此时春杏正站在林子边缘的一棵老树下,看着《大梁地理志》这本古代的盗版书一点点消失在火光中,零星的碎页被风撩起,带着点点金色的暗芒,在空中飞旋,起起停停,最终消失在了不远处的黑暗中。
黑九捏灭了手里纸屑上的火星,只见上面隐约能辨清出是“地理”两个字。
看来这就是那天她在书房里偷出去的几本书中的其中之一了,拿而不还,是为贼,在黑九心中,江湖中人偶尔“拿”点东西借去用用,用完再“还”回来,是很平常的事情,看此女的说话做派,黑九本以为是哪个山庄里跑出来的“明珠(父母的掌上明珠)”,可如今一看,黑九不确定了。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等到地上的火光烧完了,那个圆滚滚的身影上前踩了几脚,又挖了个坑,把灰烬全部埋了起来,做完了这些,她又站起来扭了扭脖子和手脚,脱掉了最外层的厚袄,做了好几个类似“弓步”、“单立”之类的动作。
黑九静等着看她打算练哪一套拳法,好推算出是江湖里哪一派的门人子弟,谁知下一秒耳边却传来了歌声。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清幽的月夜下,妩媚婉转的少女清唱,配着林子里偶尔刮过的风啸,显得很是凄森恐怖。
黑九皱了下眉头,心里再一次涌上了第一次见此女时的那种“哭笑不得”之感。
此女绝非燕州人士,这首歌牌他从未在燕州之地的任何一家青楼里听过,还有这支舞,也绝非是燕州戏子惯用的舞蹈,而除了燕州,那就只有……
春杏上辈子会唱的歌不多,这首王菲的《明月几时有》有幸就是其中的一个,因为上辈子念初中的时候,她和班里的几个女生,被文艺委员抓去练这支舞练了整整两个月,想忘掉都难,没想到后来上了大学,就改成她教别人跳这支舞了,还因此在系文艺部里挂了个副部,谁能想到,有一天她真的就回到了古代,对着月亮跳这支舞。
春杏边跳边解下了身上系衣服的带子,随着歌声的起承转折,身上最后就只剩下了个里衣,冻的春杏忍不住直骂娘,嘴唇瑟瑟发抖地硬是唱完了这一曲,也不为别的,她就是想借着这个时间、地点,排解一下她心中的某些东西,某些已经快被她刻意地遗忘了,偏偏又在最后一刻弥留在脑海,迟迟不肯散去的东西——那些能证明她在现代世界里活过的证据!
春杏跳完了舞蹈的最后一个步子,突然立直了身体,口中唱道:“我颠颠又倒倒好比浪涛,呼喝!有万种的委屈我付之一笑……”
《醉拳》她也会,而且还十分喜欢,小时候邻居家的女孩子都爱扮白娘子和许仙,她就跟她的几个哥哥们扮黄飞鸿和方世玉,黄飞鸿喝完酒打的那一套“醉拳”,她学起来惟妙惟肖。
黑九看着树林边上那个晃晃悠悠的身影,心里犹疑不定,黑九倒不认为此女是哪里派来的奸细,因为没有哪个奸细会傻到大半夜的跑出来又唱又跳地告诉别人他是奸细,不过此女身份可疑这点却是肯定的了。
黑九看要是真像他猜的那样,只是某个深藏在武林世家里的小姐,耐不住寂寞跑出来“闯荡江湖”,又误打误撞进了王府做丫鬟,那他就伸把手,把她绑了送回去也就是了。
如果是个想来攀高枝的,凭此女的美貌和舞技,估计要得到上面主子们的青睐也不难,每年这样混进来的青楼女子多不胜数,他也不觉得新鲜。
不过,现下摆在黑九面前的种种痕迹,都在向他暗示着:此女此时出现在端王府里,绝不是个偶然。
看来是得知会黑七他老娘一声了,黑九心里暗忖着,当下一个踪越,消失在了静谧的树林里。
“莫说狂狂人心存厚道,莫笑痴因痴心难找,莫怕醉醉过海阔天高,且狂且痴且醉趁年少!干了吧!站稳脚步你放轻松,酒过三巡你别偷溜,板凳老虎一起冲一起冲,哈变成龙!看我脸红脖子也粗,心里明白我是英雄啊!哈哈哈哈哈……”
春杏还兀自在那儿卖力地表演着,反正就算有人听见了,也绝对不敢过来瞅,老娘一肚子郁气,还不趁此机会好好发泄个干净!
不一会儿,春杏额头上就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被风一吹。
“阿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