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我决定》轻浅涟衣

2、第二章 离家

　　十几年后，在一片茂密的森林中，一个绿色的身影正在林间穿梭，近看原来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姑娘，穿着嫩绿的衣衫，轻快地走着。阳光从天空洒落，透过密密的枝叶，一缕一缕，隐约能看到浮尘的流动，一丝一丝投在地上，斑斑驳驳，和着高大的树干，形成了光与影的组合。脚踩着微干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音，耳边除了小鸟的歌声，静静的，再无一丝声响。
　　随着姑娘的步伐，眼前的景色蓦然开朗，一片绿绿的草地出现在了林子中间，不知名的野花连成海洋，在风中摇曳。微风吹拂过草地，吹动旁边的一棵苍天大树，繁茂的枝叶牵牵连连，撑出一方阴凉的空间。在那里，有一位女子正沉沉地睡着，几缕青丝和着似雪的白衣在风中轻轻舞动，吹弹可破的雪嫩肌肤好象发出柔柔的光泽，长长的睫毛在脸上留下淡淡的阴影。她安然的睡着，周身散发的宁静气息与草地、与森林、与天地融为一体，仿佛她原本就在这儿，已经沉睡了千年。如果不是边上散乱的食盒和翻开的书，好象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
　　“呵呵，小姐又睡着了啊。那我也睡会吧。”绿衣的姑娘轻轻走至小姐身边，靠在树上合上眼，感受丝丝凉风拂过，在睡着前脑中闪过：“老爷吩咐的事，一会等小姐醒了再说吧。”
　　微风拂动，阳光依旧，宁静的只有大自然的声音……
　　缓缓的，白衣女子眼睛微微颤动，刹那间，仿佛天地间所有的灵光都在那双眼中闪现，转眸，却只见那眼平静如一汪秋水，清澈而温暖，深处有一抹星光闪烁。她站起，迎风而立，张开双臂想感受清风的惬意。手上的铃铛随风而动，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原有的宁静。
　　绿衣姑娘在铃铛声中清醒，睁开眼眸看着小姐，迎风而立的小姐站在阳光下，双臂张开，白衣与长发在风中舞动，金色的手链垂下花朵般的黄金坠子，长长的花瓣薄如翼，中间有几根细长的黄金花蕊，随风一动，就发出优美的铃声。而那金光与小姐周身的阳光呼应，竟象小姐要消失在光中。一惊，却见光中的身影转了过来，微笑道：“心儿啊，是不是我吵醒你了？”那清脆如泉水般的声音，有着阳光般的温暖，清风般的柔和。
　　心儿回了回神：“小姐，你醒啦，那我们回去吧，老爷找你有事呢。”
　　“哦，那我们回去吧。”
　　于是，两人拾起书本，拿起食盒，往家走去。

　　浅莜慢慢地晃进了大厅，身后紧跟着心儿。抬头，看见爹和娘正在大厅喝茶，柔声说道：“爹爹，找女儿来有什么事呀？”
　　林风看着从门口进来的女儿，一袭白衣，周身散发着沉静的气息，如微微流动的清风。吾家有女初长成，有着无尽的自豪，那一年，女儿哇哇落地，如今已经亭亭玉立，到了待嫁的年龄了，真有点舍不得啊。那习字时初握起笔的笨拙，那捧着一手好菜找人分享的喜悦，那弹琴时的雅致，那运行轻功时飞上飞下的轻灵……，一幕一幕，宛如昨日。
　　浅莜看爹爹不说话，也不急，找了张凳子坐下来，拈起一块点心吃了起来。
　　等浅莜喝完一杯清茶，吃完两块点心，在准备吃第三块的时候，林风终于开口了：“莜莜啊，爹爹找你来，是为了你的亲事。”
　　“亲事？”浅莜抬头看了一眼爹爹，再看了眼正在一边准备看戏的娘，事不关己地说道：“爹爹，女儿还小呢，想继续陪在爹娘身边。”接着继续吃自己的点心。
　　林风有点心虚，语带讨好地说：“乖女儿啊，我知道你很孝顺，可是为爹的早在你出生的时候就帮你订了一门亲事。”
　　“哦？我怎么不知道？”浅莜淡淡地看着爹爹。
　　“在你三岁的时候跟你提过，可是你那时一听就又哭又闹的。”
　　浅莜歪头想了下，没印象，不想了，眼前的重要，问道：“那有婚书或订情信物什么的吗？”
　　林风小心翼翼地递过婚书与订情信物——玲珑玉，就见浅莜翻开婚书看了看，表情没有一丝变化，还好，还好，女儿没有生气。有个这样的女儿是很骄傲，可是太好的女儿生起气来真是太可怕了，还好，还好，女儿几乎不发脾气，唯一的一次至今想起来还汗毛凛冽。
　　浅莜再看了眼置身事外的娘，转眼直视爹爹：“爹爹啊，如果我不想要这门亲事，您能帮我退了吗？”
　　林风在那样的目光下，身子缩了一缩，随即又强鼓起勇气挺起胸膛，定了定神道：“不行。”说完，屏住呼吸准备迎接女儿的怒火。
　　“哦，女儿知道了。那女儿告退了。”浅莜弯身作揖，而后带着心儿告退。

　　在花园的路上，心儿看着神色如常的小姐，说道：“小姐，你不生气吗？”
　　“呵呵，你希望我生气吗？”浅莜脸上绽放一抹娇笑。
　　心儿想了想，还是不要了，小姐不爱生气，唯一的一次也是老爷惹的，那次老爷也很惨啦，不过自找的，不值得同情，想起那次就想笑，也真的笑了，秀气的脸庞因为笑意而多了几分光彩。
　　浅莜歪头：“我是不是该生气以表示一下？”边说还边点头：“嗯，这主意不错。心儿啊，你说我该不该把婚书撕了当没有这么回事呢？还是把婚书扔进这水里？”说着还伸长手，把手中的婚书在路边的池塘上晃动。
　　“小姐”，心儿笑道：“你还是不生气的好。反正不管你到哪儿，心儿都跟着你。”
　　浅莜脸上娇笑依旧，口气却不再顽皮：“这次爹爹是认真的，就算我生气也没用的。”接着停顿了一下：“心儿啊，过几天我们要出一趟远门了。你那儿的帐本要是来不及看，就拿点我来看吧。你这几天顺便准备一下要出门的东西，我也要准备一下。”口气带着一丝淡淡地认真。
　　“好的，等会我把帐本拿一半过去给小姐。”平常那么不愿意动的小姐，只有在心血来潮的时候才会认真的去做一些事，而且一没有兴趣就不管了，就像那天下最为雅致精巧的餐馆——“天香楼”，又有谁能想到那是因为小姐爱吃而一时兴起创下的，如今已有几十家分店。以前那么多主事想请小姐下山去玩，小姐都懒得下去。如今却为了亲事下山，看来小姐是下定决心了。
　　太阳已经高升，心儿看着桌上的帐本，除去今早刚看完的，还剩一点，估计今天能看完了。吱嘎——，房门被推开了，就见原本应该还在熟睡的小姐捧着一堆帐本进来：“心儿啊，这些帐本我看完了，放这儿了哦。”
　　“还是小姐看得快，我这儿还有一点呢，算算要到今天中午前才能看完。”心儿笑道，突然间想到：“小姐，你吃早饭了没？”
　　“还没呢，平常这时我还睡着呢，今早起来画了这几张图，倒忘了吃早饭了，你不说还没察觉呢，是有点饿了。”浅莜说着。
　　“哦，那我去厨房拿早餐，等会送过去。”
　　“好的，我把这些没看完的帐本拿回我那儿去，我来看吧。你先去拿吃的吧，快去快回，一会我们还有事做呢。”
　　一会儿，心儿托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了两碗粥，几色糕点，几碟小菜，“小姐，我拿了点吃的，先吃早饭吧。”
　　“哦，好的，等我看完这最后一本，你先吃好了。”浅莜依然埋头看帐本。
　　心儿没吃，把粥碗用盖子盖起来来，以免凉了。然后静静地坐在一旁等小姐。不劝，是因为知道小姐快看完了，现在说也没有用，那还不如安安静静地，让小姐好快点看完。
　　过了一会儿，浅莜看完了帐本，抬头，看见桌边的心儿，无奈地笑笑，这心儿啊，最是贴心，总要等自己吃才肯吃。
　　吃完，看着心儿收拾完餐具，浅莜拿起手边的几张图纸晃了晃说：“心儿啊，你一会顺便去领几匹普通的布料，我们来做出门的衣服。”
　　“小姐要做男装？”
　　“不，女装。”
　　是啊，小姐那么爱自由的人，怎肯为了方便而束缚自己，怎肯假扮自己不熟悉的男子的一言一行，怎肯为了方便而去改变自己的嗓音，怎肯为了怕人认出是女的而处处留意，时时小心。只是以小姐的容貌，要以女装出去，怕是有诸多事端吧。
　　浅莜看着心儿的一脸担忧，笑道：“我画的女装可是很普通的哦，你来看看就明白了。”
　　心儿拿起图纸，仔细的看了看，确实是很普通的衣服图样，只是尺寸有点奇怪，不是腰身往下了一寸，就是袖口短了半分，还有其它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她抬头疑惑得看着浅莜：“小姐，这……女装是不是画错了？”
　　浅莜笑道：“没错呀，这样我们才能出门啊，都不用变装哦！”
　　“太好了，小姐你等等，我马上去领布！”心儿开心地端起盘子，飞快地出去了。

　　几天内，只看见悠悠居内，两个女子在低头一针一针地缝着新衣，终于在一日黄昏，有一个女子叫了起来：“小姐，快看快看，我完成了。”浅莜抬头，唇角逸出笑意：“我也快好了，你试试效果如何。”心儿跑到屏风后，拿起新衣穿戴起来。浅莜轻轻地缝完最后一针，打完结，就看见心儿从屏风后冲了出来，一脸的兴奋。
　　“心儿啊，效果不错，完全变了一个样了。”
　　“是啊，小姐，我都差点认不出我自己了呢。”
　　是啊，原本一个清秀靓丽的丫头突然间就不见了，只剩下一个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的女子。
　　“我也去试试。”
　　一会儿，就听见房内一声惊呼：“小姐，你也变了呢。”只见房中那绝美出尘的女子变成了一个清秀佳人。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浅莜不太满意地摇了摇头，还是差了一点。那双如清泉般的眼眸依旧闪亮，散发出的光芒使特制的衣服也有了一丝光彩，这样的自己估计还是会招惹一些是非吧。虽然是不怕的，可是还是很麻烦的。细细看着自己，伸手取掉头上的发簪，又变得平凡了一点，可是还是不够。低头略略思索了一下，唉，那就再添点东西吧，本来还想就这样了呢。起身来到砚台旁，磨起墨来。
　　“小姐，你怎么自己磨墨啊，我来我来！”心儿看见浅莜自己在磨墨，惊呼着赶了过来，抢过来磨着。
　　浅莜在一旁铺好白纸，等着心儿把墨磨好。
　　“心儿啊，我再画几样首饰，一会你拿去找人去外面的店铺订做一下，嘱咐他们最好能快点，我过几天要用。”
　　“小姐，这又是和衣服一样吧？”心儿兴奋地问道。
　　“是啊，趁这几天，我们来多做几件替换衣物吧。”浅莜拿起笔，沾了沾墨汁，在纸上细细地画下几样饰品，再各自标下尺寸。“心儿啊，这两样簪子各做一银一玉两支，其余的各做一样。一定要按这尺寸做。”
　　“好的，那我先去找小张出门去订做。”心儿拿起纸，小心地吹干墨汁，叠好出去了。
　　几天后，衣物做好了，首饰也取回来了。精致的首饰看起来和普通的没有任何区别，却隐隐散发着让人难以察觉的笨拙感觉，以巧妙的方式插入一头青丝，悄悄掩去眼眸中的灵气，使浅莜变成一个相貌略显清秀的女子。

　　又过了几日，一切打点完毕，终于到了出发的日子。清晨，风轻轻拂动着，花香与青草的气息在空中弥漫，浅莜一手包袱，一手拿着一封书信，带着心儿，来到院中，叫来了管家。
　　“董叔，我要出门一趟，请把着封书信交给爹爹，我就不当面辞别了。”
　　管家董叔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她……是谁？她说话的声音有点像小姐，轻轻柔柔，有着阳光般的暖意，混合了风的清爽。可是小姐应该不是这样子的啊，应该是随便一站，就让人无法忽视。
　　“董叔？”浅莜又轻轻地叫了一声，知道管家还没有反应过来。心儿在一旁微笑着，要不是亲眼看到，估计自己都很难相信吧。
　　“你，你是小姐？”董叔小心翼翼地边问边打量，好像是有点像小姐哦，可是小姐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是啊，董叔，麻烦你一会等我走后把书信叫给爹爹。”
　　“小姐，你这是？”董叔头脑闪过一个念头，小姐不会是要离家出走吧，不行不行，一定要拦住小姐。
　　“小姐，你等等，我去去就来。”
　　“董叔啊，不用去叫我爹爹了。”
　　看来是来不及找老爷了，董叔转身劝道：“小姐，你千万不要离家出走啊。你不想嫁，就不嫁。我们都支持你。这么好的小姐，哪儿找不到夫家，我们去好好求老爷。你是老爷的珍宝啊，老爷一定不会逼你的。”
　　“董叔，我很了解我爹爹，他不会同意退婚的。”
　　“可是小姐，你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啊。”董叔看着从小长大的小姐，怎么也不放心她。虽然这个府中，最不可能被人欺负的人就是小姐了，可以每次看到那么美好的小姐，还是忍不住要保护她。
　　浅莜看了看天，太阳已经渐渐升高了，再不走，估计会碰上爹爹了，得快点了。心里偷偷说着：对不起啊，董叔，我不是故意的。于是掩下笑容，吐出淡淡的言语：“董叔，你要拦我？”
　　管家看着小姐的冷淡表情，打了个寒战，想起当年小姐发火的情形，连声说着：“不敢，不敢。”心里苦笑：唉，就算想拦也拦不住啊。
　　“那好，我走了，过一阵就回来。家里就请董叔多费心了。”浅莜把书信给管家，带着心儿走出了家门。
　　心儿在一边好奇地问道：“小姐，万一老爷追来怎么办？”
　　“不会，爹爹知道我这么走是不想和他老人家起冲突，他知道拦不住我的，所以不会来追的。”
　　声音渐渐远去，身影慢慢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