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和相爱的人在一起吗》梁凉京

5、陈诚的心事

　　“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霭玲不想理会陈诚的“开心”。这个男生从一开始就是故意在找茬，故意让她出糗，她不知道一向低调行事的自己怎么就惹上了这么个“恶霸”，她只想赶紧把事情弄清楚，结束这恼人的一切。他要是再让自己道歉，自己就真心诚意地再给他道个歉，只要这个“恶霸”愿意息事宁人，不再滋事。
　　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霭玲的陈诚从霭玲的表情里看出了霭玲对自己真心的厌恶和敷衍，他不由地也很懊恼上火：“你现在这句话就得罪我了！张爱玲小姐！”
　　在对霭玲名字所有的玩笑中，霭玲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这一个，每次无意当中听到的时候，霭玲心里都会极度不舒服。这次是第一次被人当面这么称呼，还是在这么一个不可理喻的情况下被这么一个不可理喻的“恶霸”拿来开玩笑，霭玲仿佛被人拿着针刺到了最敏感的那条神经线，再加上这一天半所受的委屈，不由地鼻子一酸，眼圈红了，大颗大颗的泪珠竟然落了下来。
　　陈诚这下的确有些懵了。“不会吧？都说女的爱哭，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呢！”，说完以后还把他的脸往霭玲脸前凑了凑，神情有些玩味。
　　霭玲对自己的落泪也觉得很挫败，更加让她挫败的是她面前这个人。这个恶霸明显把落泪的霭玲当成了娱乐的对象。跟这个人她已经无话可说了，他爱怎样就怎样吧，只要自己不回应他能怎样呢？难受、不好过是肯定的了，霭玲只好自认倒霉。
　　她用手揩去眼角的泪水，尽量控制自己不去颤抖，转过身去，背对着陈诚说了句：“你想怎样就怎样吧!”说完就离开了，她没有勇气回教室。不用猜也知道，现在那整栋楼都是关于她和那个陈诚的流言。她只好去找韩珏，去韩珏那儿寻找她点儿平静。
　　看着霭玲默然扭头转身离开，单薄瘦瘦的身影，被风拂动的发丝都渐渐地远去，陈诚也越来越失望。
　　“你想怎样就怎样吧！”，陈诚想怎样？早在一年前夏末的那一天，霭玲就已经闯入了陈诚的世界，陈诚一直在校园里找她，直到一个多月前才找到她，但找到了她的陈诚却只能偷窥着活在自己世界里的霭玲，她的世界里哪有他？他想怎样？他只是想让霭玲也能看到自己，让霭玲的世界里也有他。
　　正如这个年纪的很多少女都喜欢读琼瑶、席绢一样，这个年纪的少男们则大多喜欢读金庸、古龙。陈诚十分喜欢武侠小说，和很多男孩子一样，他不仅会幻想自己是那些小说里的大侠，也会幻想着自己向那些潇洒的大侠们一样有一位红颜知己，这些大侠的红颜知己里他最心疼喜欢的是慕容秋荻。
　　古龙笔下，谢晓峰初识慕容秋荻的时候是一个美丽的春日，陈诚尤其喜欢这段描写，那时候虽然不懂爱情是什么，但是他觉得那种相识场景实在是令人心生向往！而刚升入高中的第一天，陈诚就发现了他的“慕容秋荻”。那是一个美丽的夏末的傍晚。放学后，他去自行车棚取自行车的时候，看见了从花坛那边甜笑着走过来的霭玲，她一身黄色的连衣裙美丽飘忽地走进车棚内，整个人那么生动耀眼。
　　“霭玲！我车子借同学了，今天一起骑你的车子回去吧，我载你。顺便去你家蹭饭，哈哈……”他看到另外有一个高瘦、帅气、漂亮的女孩儿在向她招手，“好，太好了，我们家搬家以后你还没去过呢，呵呵……”她走过他的身边，眼神却没有半点的飘忽与停留，完全没有意识到一个刚刚和她擦肩而过的男孩子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看着霭玲离开的背影，陈诚也讪讪地推着自行车走出了车棚，那个夏末的傍晚真的是美到了极点。红彤彤的晚霞铺满了天空，晚霞下面是那一抹让陈诚揪心的黄，回到家里陈诚就迫不及待地拿起了油画板，受爷爷熏陶，陈诚自小学习油画，造诣颇深。那天晚上，他画了一张又一张，直到觉得有些满意才放下画笔，带着一颗十六岁男孩儿骚动的心进入了梦乡。在梦里那张俏丽的脸，那抹飘逸的黄，还有漫天的晚霞晃在梦境里不断冲击着他，他像一张烙饼一样翻来覆去、浑身灼热难耐，终于在梦中他将那个女孩儿拥入怀中，正要牢牢抱紧的时候却发现那女孩离开了，一下子从梦中惊醒，陈诚发现身体下面一滩冰凉的粘液，青春期健康手册上教育的事情这样发生了。他忍不住低声咒骂着从被窝里爬了起来去清洗，内心里面有个声音在呼唤“霭玲”，那个女孩儿的名字叫“霭玲”！
　　从此以后，陈诚就不断地在在校园里寻找着那个叫做“霭玲”的美丽女孩儿。可是自从上高中以后就开始彻底沉静下来的霭玲，没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情，都不会离开自己的座位，再加上她们家搬了新家，家离学校就隔着一条街，天气渐凉以后她连自行车也懒得骑了，直接走路回家上学。陈诚每天都在车棚里面堵也没堵到人，就这样知道升入高二文理分班之前，他都再也没有见到过霭玲，最后失落渐渐变成了浓浓的思念满满的爱意就这样萌发了。常常夜深人静的时候盯着挂在自己卧室墙上的油画，辗转难眠…
　　李碧华说：失恋是头痛，暗恋则是偏头痛。陈诚就患上了偏头痛。时间长了会反复恶化，发病的频率会越来越高，而霭玲则是唯一可以治愈他病情的药。
　　文理分科后的第一堂语文课，李老师就在他们班上提起了“张霭玲”这个名字，他内心立刻盛开了一枝花，他终于找到她了，那个挂在他我是墙上每天让他盯好久的油画上的主人公。李老师把霭玲写的一篇随笔给大家发了下去，狠狠赞扬这个文采飞扬的得意门生之外，还不忘鼓励理科班的学生们培养对语文的兴趣，多阅读多写作，争取把语文成绩也考得向理科成绩那样优秀。陈诚拿到霭玲的作文就开始一个字一个字仔细地看了下去，因为是复印的霭玲的试卷，所以霭玲清丽的笔迹也清晰可见，很隽永的楷体字，工工整整地，怎么看怎么顺眼、舒服。文章逻辑和文笔都令人觉得充满了才华。陈诚捧着霭玲的复印卷，像是捧着一件宝贝。
　　下课以后，他迫不及待地跑下楼，去看那个他找了很久的人。他刚一走进3班的教室，就立刻引起一阵的欢呼，这个班里大概有20来个是从他们以前两个理科实验班调出来转学文科的，他历来人缘不错，在以前两个理科实验班成绩拔尖儿，运动也拔尖儿，算是是“小名人”。他寒暄地说自己过来看看他的“老战友们”，但是眼神儿在一进教室的那秒开始就准确寻找到了“霭玲”，心思也都飞转到她的身上。和上次不同，她没有笑容，整个人看不出表情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不知道在看着什么书，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教室里相互之间还有些陌生的同学们都在乘着下课的空挡时间聊着天，只有她一人异常沉静地坐在那儿，而在陈诚眼里却只有她一个人最生动。
　　分班以后，最兴奋最幸福的莫过于楼上两个理科实验班的男生们了。以前整座楼上就只有他们两个理科班，两个班级的女生加起来也没有多少，长得算好看的没有几个，可以称得上是美女的更是乏善可陈。当时全校都流行一首很出名的打油诗：本班女生一回头，吓死河边两头牛；本班女生再回头，长江黄河水倒流；本班女生三回头，哈雷彗星撞地球。毒舌的内容却让那些男生们私下里尤其认同。
　　总之，这些处于青春躁动期的男孩子们对美女还是很上心的，奈何他们所处的环境不允许，多少萌动都被迫夭折。这个楼下1层文科实验班的出现，简直让这些男孩子们觉得自己终于盼来“久旱逢甘霖”的那一天。这个班女生的数量和质量都是上乘的，其中霭玲可以说是最耀眼的那一个。她的美不仅仅是被陈诚发现了，很多男孩子都被她打动了，女孩子们可能不太喜欢那个天天沉浸在自己世界，对外界拒之于门外的霭玲，但对男孩子来说，那样的霭玲是气质独特、脱俗的，更何况霭玲长得的确很俏丽，才华连老师都认可她是有潜力的“张爱玲”，所以每天一到下课时间，楼下的这个文科教室内外就格外的热闹，以前没什么事情都不下楼的楼上的男生们，现在每节课下课必然往楼下跑，好不热闹。但是对任何事情都不关心的霭玲当然是不知晓这些变化以及背后的故事的。
　　与此同时，陈诚一天比一天备受煎熬，“偏头痛”的病症更加剧严重了。他发现好多男生都在背地里谈论霭玲，对她明显充满了好感。他多么希望只有一个人，只有他自己知道她的好。每当看到别的男生也用那种异样的眼神追着她的身影，他的心里都非常不是滋味。更何况现实是，对霭玲而言他和那些男生们都是一样的，都是不存在于她的世界里面的人。
　　他私下设想了很多场景，想要让张霭玲注意到自己，但是霭玲按部就班的生活着，他没有任何的机会可以靠近。一直等到这次期末考试的来临，当霭玲走进他们班的教室的时候，他的心瞬间即开心得好像要飞了起来，当霭玲朝他那个方向走去坐到他的前面的时候，他更是紧张兴奋到要想要欢呼出来，更何况霭玲要用的那张桌椅还是他的！并且他第一次和霭玲这么真实地近！他多么想拍拍霭玲的肩膀告诉她：“你好！张霭玲”，可是他却没有勇气。
　　毕竟是十七岁的男孩子，在面对一个自己暗自喜欢了很久的人的时候，没有什么感情经验，单纯的他们想不到好一点儿的表达方式，为了引起女孩注意，他们通常都会幼稚地选择欺负那个女孩子，和自己在幼儿园时期的行为相比没有什么长进。所以当霭玲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脱大衣的时候，他说出了他跟霭玲说的第一句话。陈诚知道自己的话很难听且自己是故意找茬，但是霭玲连头也没回，只是那样立马停止了动作，背对着自己说了声“对不起”，还把椅子悄悄地往前挪，尽量远离自己，这让陈诚觉得很丢脸也很泄气。“为什么她就不能回过头来看自己一眼？”并且还把自己当成是一个奇怪的人，甚至挪椅子远离。此时的陈诚是奇怪的一个人，但是他意识看不到，他已经被那点儿捂了很久的心事蒙蔽了神智。他安静了一会儿，就又想出了另外一个幼稚的方法，开考后他开始用圆珠笔“突袭”霭玲，他就不相信，这样她还不回头看看自己？
　　果然，霭玲回过了头来，狠狠地瞪着自己。他惹霭玲生气了，终于也让她看见了自己，四目相对！想到这一点，他真的很开心。而且这一次也是他第一次这么近地看霭玲，他还发现霭玲的眼睛很漂亮。即使是在对自己生气，他也觉得霭玲很美，而且因为生气使她整个人都显得十分的动人真实。当然他还是有些不安的，毕竟自己无理取闹在先，毕竟内心深处他还是想要给霭玲留下一个好的印象。但是这个拙劣的方法的确是让霭玲终于注意到了自己，他还是觉得值得。
　　凭他对霭玲私下的观察，她知道霭玲是一个不想滋事的人。楼上楼下的，每个班有点儿风吹草动都会瞬时间传遍全楼。终日沉默寡言，私下在男生人气中极高的霭玲其实并不受欢迎，这座楼上几乎人人都知道她常常被讥笑为“那个张爱玲”，甚至还有人过分地称她为“张爱玲小姐”。好在大多数都是好学生，学业也越来越重，有时间闲言碎语的人也不多，霭玲呢，则抱着一副“见怪不怪其怪自败”的想法，日子还算清净。可是她的日子虽然可以清净，但陈诚的日子却因为她早就掀起了波澜。
　　第一天上午考完试，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他看见了她，也看见她看见了自己，但是她明显对自己很厌恶和抗拒。那也总比看不见强！陈诚内心叹气。同时一向和有关霭玲的一切都很敏感的他还发现，食堂里有很多男生的目光时不时老是会瞟到霭玲身上，这让他也很受不了，他必须要要让那些男生知道他是不同的，霭玲是他的，所以接下来他做的那两件事情虽然让霭玲烦他烦到极点，他还是意气用事地毅然决定那样做了。他要让所有的人知道，霭玲是她的！如果她因此受到流言蜚语的编排，自己一定会站出来承认，一定会保护她。她的世界她不让他进，他硬挤也要挤进去！十六岁遇见霭玲，十七岁再次相逢，抵不住私心折磨，让还是孩子的陈诚有了想要为了霭玲当大侠的冲动，但却去不想祸就是因他而起。
　　刚刚看到霭玲流泪。他没有说假话，他真的是第一次看见女孩儿哭，而且是他心仪了很久的女孩儿。书上往往形容女孩子哭起来泪水会像“断了线的珠子”，原来真的是这样，陈诚看到霭玲委屈地掉眼泪的时候，其实很心疼，但是藏不住的心事让他铁定了心，他不想再这样卑微地暗恋下去了，耍赖也好不讲理也好，他一定要霭玲看到自己！也许他可以换个方式。他坐在篮球架下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