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浅羽之殇

4、空寂

　　有这样的一天。
　　“你见过一个叫做尹逸轩的人吗？”沈流枫看着苏浅问道。
　　苏浅有种片刻的伤感，沉默许久，开口，“很久没见了，陈董的儿子说他回国了。”
　　沈流枫是明知故问，只是在试探苏浅的真实感受。
　　“你难过吗？”明知她不曾想起，可还是不由自主想问。
　　浅雪轻轻低了下头，随后看向前方，”不难过，都只是过客而已。”
　　沈流枫难过的发现，她在说谎，每次她说谎的时候都会不由得低一下头从未变过。
　　沈流枫看向酒醉的浅雪，难过的皱眉。
　　浅雪倒在案上，不省人事，只是眉头还是紧紧地皱起，仿佛在经历一个不好的梦境。
　　这一天是月圆之夜，沈流枫感受着蚀骨的痛，难过的闭上眼睛。顾不得浅雪，狼狈得在深黑的夜里奔逃而去。飞快的跑，没有人看得见他泪流满面的脸。

　　这一天他问她：“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怎么样。”
　　苏浅喝了口酒笑了：“怎么会已经一千年了，你我不老不死。”
　　沈流枫转眼看她：“如果我自尽呢？”第一次孩子气的问出这个问题。却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苏浅笑得更灿烂：“你怎么会呢？你从来不是这样的人。”
　　沈流枫猛灌了一口酒，不知道该高兴她如此了解自己呢。还是该难过自己根本没有被她放在心上。
　　苏浅末了又笑：“如果你死了，我就会离开，走遍名山大川。将你的企业经营成世界第一。”
　　沈流枫：“不会难过吗？”
　　苏浅：“你希望我难过吗？”
　　沈流枫：“不希望。”
　　苏浅微笑着看向沈流枫，仿佛今天心情极好。“那么，就不难过，好好活。”
　　“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吗？你今天很奇怪。”苏浅拿起杯子将被中的红酒饮尽，侧过头细细打量沈流枫。
　　“没什么特别的。早点回去吧。”沈流枫的心痛如绞，可是看了看苏浅还是努力地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很晚了，明天公司还要有会议，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来。”苏浅狐疑得打量沈流枫，见他还是千年不变的一脸冷漠终于放下心起身离开。
　　望着她的背影一点点得变远，如同千年以前那般毅然决然不曾回头。其实只要他有那么一次回头，就会发现有那样一个优秀的男子一直站在她的身后，一直在等她。然而从不曾，即使一点眼神也吝啬给与。永远的，如同魔咒，她望着那人的背影，他看着她的背影，而他和她所期待的都同样不曾回头。
　　不曾希望，又何谈何绝望。
　　他的嘴唇颤抖，但许久还是在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前低声说出了那短短的话语。
　　浅雪，真的，只要偶尔想起我就好了。
　　心已碎成一片，泪已在千年前流尽。

　　又是一年春季。粉色的樱花缀满枝头。
　　夜晚，沈流风和浅雪并肩坐在院中的长椅上。
　　沈流枫看向天空，仰着脸想让泪水流回去，这是第一次他感到悲伤到难以自持“你爱过我吗？”
　　再一次的问及她这个问题。
　　苏浅下意识的回答：“当然是爱的。”
　　果断的，却让沈流风真正的感到绝望。
　　真的是爱么？他问自己。然后嘴边只剩下自嘲的轻笑。
　　沈流风沉默了片刻，第一次看向苏浅仿佛醉心得温和微笑：“我很爱你，真的。”有时爱确实是一种绝望。沈流枫难过得想，轻轻地将她拥抱。
　　苏浅雪不明所以，只是张着眼，看着风吹来，樱粉色的花瓣一片片坠落。好像下起了一场连绵不绝的雨。美极了她这样想，其实在一些细微的时刻在她身边，她也会感到动容，感到幸福。
　　她望向沈流枫，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然而下一秒，苏浅突然感到困倦静静睡去。仿佛终于疲惫一般终于安静睡去。
　　没有看到沈流枫满脸的泪。听不见响彻世界的沈流枫绝望的哭泣。

　　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苏浅觉得一切都不同了。
　　逐渐的，她能够思考。
　　而自己的身躯不再如同寒冰一般刺骨寒凉。
　　看向回忆，她看到了那人，白衣胜雪，一并玉笛艳惊天下，那是曾经的玉笛公子，过去总是小心翼翼的躲避着自己的纠缠。
　　那是现在的白楚陵，整个仙界无人不晓的蓬莱上仙，才惊艳绝只是依旧冷漠。
　　看向回忆，意外的看到了属于他的那部分，被父亲收留的暗夜公子，一身上下永远只有暗沉的黑色，不喜欢说话不是冷漠其实只是不懂得表达。
　　回忆依旧，然而此时却奇异的切身感受到沈流枫的痛苦与无奈。好像那不是自己而是沈流枫。看到了这么多年来的所有，包括他对于他从不曾说出口的爱恋。足够震惊。
　　她抚过左胸，那里不再空荡，一下下是结实有力的心脏跳动，不再空空如也。可以进清晰地感受到皮肤之下不再是虚无的魔气，而真实的涌动着血液。
　　很快的，她知道了，她不再是傀儡，而有了属于她自己的生命。她很兴奋，四处寻找沈流枫想告诉他这个消息然而寻遍整个别墅都找不见他的影子。
　　刚刚醒来，她体力有些不支，剧烈的奔跑已经耗费了太多的体力。此时她只能静坐在床沿，仔细的梳理这么多年发生的事情。
　　然而当她试着去思考脑海中倒映出不属于她的片段，将她的灵魂近乎震碎。

　　片段里。
　　穿着黑袍的男子坐于黑夜中。勾起那鲜艳的唇。
　　沈流枫跪于座下，垂着头看不见表情。那么骄傲的男子，此时竟如此卑微。
　　“真后悔选择了你，你是个十足的傻子。亏我还打算将魔界交给你打理。真是个讽刺！”冥渊冷冷的说，仿佛不曾料想会出现这样的场景。
　　“请您救她。”沈流枫不理冥渊明显的愤怒，坚决的说。
　　“救她？除非有一颗特殊的心脏。”冥渊特意加重了特殊二字，想要让沈流枫大小救她的念头。其实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将沈流枫是做朋友。
　　“取我的，我愿意献出心脏。”没有丝毫的停顿，似乎是早已做好了决定。
　　“这是我亿万年以来第一次这么生气，你没救了。你知道没了心脏等着你的会是什么吗？”短短的一句话已使冥渊感到呼吸困难。第一次使他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的样子。
　　沈流枫缓缓答道似乎不以为然：“灰飞烟灭。”
　　冥渊愤怒的背过身去：“原来你真知道啊？！你这个白痴。”
　　沈流枫突然抬眼看向冥渊，“这样的生命，我已厌倦，请您成全。”
　　“不要像我一般。”冥渊沉痛的说，“你们都不会得到幸福。”冥渊没再看沈流枫，只是望着不远处的忘川河发呆，仿佛在对沈流枫说，又好像是对自己说。
　　“至少她的人生能够重新开始。”沈流枫不难看出冥渊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往，此时是真心的劝解。然而还是固执不肯退让。
　　冥渊看到他眼中的种种，透过他的回忆看到了所有无奈和痛苦。许久闭上了眼睛终于开口：“罢了，随你。”
　　“谢谢。”离开之前，沈流枫低声对冥渊说。其中复杂恐怕只有他们二人会懂。
　　在沈流枫离开后，冥渊终于一点点张开双眼，不知何时其中已蓄满赤红的泪水。他无奈的叹息，一步步走向忘川河。赤着脚，一步步淌过湍急的冰冷的河水走向那株盛开着的曼珠沙华。苍白的手细细抚摸那叶瓣不由自主的轻颤。“他好像我啊。”好听的声音轻轻呢喃对着冰冷的夜。
　　整个世界里只有空洞的，忘川河流水的声音。
　　冥渊突然温柔微笑，喃喃对那株曼珠沙华说道：“阿玄，为何上天如此无情，竟要他们土我们一般。”语气不再轻佻，满是哀怜。
　　曼珠沙华轻轻摇曳，似是回答，一同伤感。

　　那便是所有的秘密。此刻铺展在浅雪面前。
　　当所有痛苦，他的痛苦都成为自己的时，那便是绝望了。
　　心脏传来剧痛，浅雪缓缓自墙角滑下，痛哭失声。
　　如果是离别那么总有一天会再见。然而若是这个世界再也没有那个他，一切的一切便只剩下虚无的爱恋，永远无法忘记的想念。
　　我早已爱上你，可是你再也无法知道我是这样爱着你。
　　你从不知没有了黑夜的月便再也不是月。
　　没有了黑夜的雪便再也不复从前的干净与纯洁。
　　这世界上早没有了所谓的堕落与飞升，早没有了黑与白的明确界限。
　　其实我原本就是你，你原本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