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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挟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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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背对众人,站在原地伸了个懒腰,简单动作,却做得洒脱惬意,甚是好看。下一刻转过首,光泻其身,皎皎明华,才得以见之——他眉修墨月,莲肌琼肤,唇薄削致,乌丝束绦,那衣动发扬,犹似雪摇墨飘,人立景中,画面因而美凝固。一张清绝容颜在天光里流幻生辉,微微一笑下,更若花落琉璃,丹青难绘的惊姝之色。
当他注视过来,那双黑如玄玉的眼眸,仿佛纯粹至极,又仿佛深渊逼人,如对自己含笑,又如对尘世万物,欲近欲远的感觉,让人难以揣摩。
柳轻瑾芳心暗诧,有点出乎意料。还是头一回,自己会对一个男人的脸看得这么久。实在是因为——
好看,太好看了……
比起某个小白脸,还要细皮嫩肉呢……
舌尖在齿间暗暗滑过,但下瞬,柳轻瑾心中已打定主意。抬头时,发觉他目光扫过众人后,便落定自己身上,似笑非笑的眼神,仿佛刻意停留。
错觉吗?
柳轻瑾溘蹙眉头。
“竟然发生这样的事。”他手上不知何时多把折扇,听展公子讲述完,轻轻敲下额头,话似吟诗朗词一样流畅出口,“荒山野岭,响马剪径,方才一幕着实有惊无险,还好令堂无恙。”
“萧公子……”夏亦雪泪盈于睫,以袖徐徐抹去,举止间,不由多出几分羞怜楚楚。
“看来此处不宜久留,应尽快离去为妙。”展公子发话道。
夏亦雪心头一慌,想对方所言极是,忙吩咐家丁准备妥当,迅速上路。
一行人正欲离开,忽闻柳轻瑾从后喊住:“慢着——”
她笑呵呵上前,眸若流水从二人身上慢悠晃过:“二位公子既通歧黄之术,悬壶济世救人于病痛,不如,随我到山寨走一遭怎样?”
话音甫落,展公子一阵惊愕,显然没料到她提此要求,而萧公子仅是讶然挑眉。
夏亦雪脸色一变,急忙开口:“你,你不是答应过我……”
“唉你放心。”柳轻瑾摆摆手,语调不紧不慢,“我只想叫他们替我爹看病,绝对不会让人把他们生扒剥皮地。”
想二位公子纤翩文雅,倘若进了山寨,这,这不就等同于进了狼窝吗?
夏亦雪余悸未消,听她最后一句,更觉毛骨悚然。而柳轻瑾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将二人带走,乖乖同意那是最好,否则,软得不行便来硬的!
“怎么样?”她双手环胸,抬首盈笑,两名大汉分别站于她身后,那股无形逼压,暗示威胁,根本让人难以忽视。
这一刻,展公子垂落眼帘,无人可知的情况下,眸底竟逝过一缕冷峻寒光。
“好,那就去吧。”某人将折扇在指尖上转个圈,悠然自若道。
柳轻瑾先意外,随即展眉:“萧公子真是爽快人。”
他笑道:“我们出师下山,正是为行医救人累积历练,姑娘既提出请求,我们又岂可袖手旁观。”话毕抬起那幽黑的眸子,深深看她。
不知怎么,柳轻瑾心脏“砰”地一跳,仿佛被人用力攥了下。略微错怔:“那你们的名字……”
“萧扶白。”他话音一顿,介绍身旁人,“这位是我师弟,展宁。”
展宁有些不自在,往他身上瞄去一眼。见对方目不斜视,神色玄定,方知自己的担忧是多余了。这才恢复如常。朝柳轻瑾颔首一笑。
“噢。我是柳潭寨的少寨主,柳轻瑾!”听他们同意,柳轻瑾浑身放松,大方道出自己的名字。毕竟不想真的强硬挟人,否则像之前抓来的几名郎中一样,意非所愿,又怎能给爹好好瞧病?
“夏小姐,一路行此,多谢程送。无病方无医,今日我们只能就此别过了。”萧扶白转念道,“至于令堂症状,并非怪疾所致,而是悲郁淤滞,心通则神通,如今郁气已祛,勿再劳体伤神,安心静养便是。”
夏亦雪频频点头,双唇几番启阖,最终欲言又止,临别前,心有不舍地望了对方一眼。
柳轻瑾眸波暗动,心道:这小子貌似挺招人喜欢。
于是两位年轻公子便被客客气气地“请”回了柳潭寨。
“爹!”柳轻瑾推开门,欢喜地冲进来,“爹,我今日请来两位大夫!”
“瑾儿……”柳江梧睁开有些昏浊的眼睛,当看向女儿身后,刹那间目光一凝,只见那人身着白衣,极为普通的面料,最单调不过的颜色,但穿在他身上却独有一番洒脱飘逸,仿佛风清月下踏着尘雪而来,沐着水华露色。再看那张面容,清绝白皙,若玲珑精致,若梨瓣皎洁,若琼玖恒泽,长睫半遮下,一双眼眸宁如深水凝望过来,而那瞬,好比蕴开的墨渖,渐渐染黯入目一切,竟给人以极度压抑诡异的窒息感。
这个人……
柳江梧睁了睁眼睛,有些怔仲,柳轻瑾已道:“爹,这位是萧公子与展公子,他们出师不久,精通医术,专门四处给人治病的。”说罢手掩唇,附他耳边悄言,“爹,这回我可没有硬抓人,我瞅着他们真有两下子呢!”
尽管声音压得极低,但萧扶白仍听得一清二楚,不易察觉地一笑。上前揖礼:“精通谈不上,我与师弟初出茅庐,医术不及家师半分,只能说是略通一二。”
柳江梧这才省回神,见这二人衣装清素,身姿翩翩,举止间毫无畏缩之态,倒真不像江湖上行走的普通郎中。一开始还担忧女儿会不会胡乱抓人,现在一听显然不是。
他又虚眯着眼看了一下这位萧公子,方才对视,无缘无故生出一股心悸。但此时他双眸含笑,看得人亲切和善。心念一定是自己昏眊错觉了。
柳江梧躺在热炕上低咳几声,因实在起不来,只好哑着声道:“二位公子医者仁心,行事天公地道,愿受小女之托,特意到我这山野土寨子走上一趟……”
柳轻瑾旁边听着,忽然用手蹭了蹭鼻子,一睨眸,发现萧扶白正朝自己意味深长地笑着,不禁心虚地瞥开眼。
“瑾儿。”柳江梧唤她一声,“二位公子既到此,我们一定……咳咳……一定要以礼相待……咳咳咳……”
“爹。”柳轻瑾着急,“好了好了,别讲那么多话了。”
她望向萧扶白跟展宁,一时不知该叫哪个:“你,你们谁快帮我爹看看。”
展宁道:“就由师兄来吧。”说完退后一步。
萧扶白也不多言,悠然踱步到炕边,伸指替柳江梧探脉。
柳轻瑾瞅他那模样,总有些不太放心。
等萧扶白收回手,她立即问:“怎样?”
萧扶白一转头,笑容轻轻淡淡,却没缘由得让人感到旷目怡心:“你们可否先出房屋,我需要单独替柳寨主疗病。”
柳轻瑾吃惊。想以前那些郎中,不都是诊完脉象开几副药方子便成了吗?
“你、你做什么?”柳轻瑾话音里难掩一丝追探警惕。
萧扶白虽感觉到,仍答得不疾不徐:“在下刚刚已经说过了。”
柳轻瑾一噎,暗付犹豫时,柳江梧那苍老飘虚的声音传来:“瑾儿……没事的,就听萧公子的话,你们先出去吧……”
“爹……”柳轻瑾欲言又止,但一想展宁也在外面,倘若出事就将两个人齐齐活剥!遂放下心,才答应,“好,那我就在外面等着!”
之后过去半个时辰,柳轻瑾愈发等得不耐烦,在屋外踱来踱去,终于忍不住敲门询问,谁知一抬手,木门“吱呀”一声被从内打开,萧扶白跨步而出。
柳轻瑾没有防备,身体一倾,竟栽进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