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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萌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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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这事,柳轻瑾简直气得快要爆炸,想自己忙得不可开交,再瞅瞅另一边,七八名媒婆手执画像,正把萧扶白团团围住有说有笑——
“萧公子啊,这位是严家的二千金,您瞧瞧这模样儿长的,直跟仙女下凡似的,任哪个男人见了不心动啊。”
“呦,什么仙女下凡,我们杨家的这位五姑娘才是芙蓉秋水,丽质天成,与天上姮娥难分彼此呢。”
“话不能这么讲,萧公子,苏家的女儿虽容貌不及,却是才华横溢,琴棋书画无一不能,任她们哪个也比不上。”
“说到才华,秦姑娘的手那可是出了名的巧,什么天上飞的地下走的,她都能绣得活灵活现。”
……
这些寻亲上访的人亲没认成,倒是相中了那位时而出现前堂的白衣佳公子,结果相互间传来传去,最后纷纷派了媒婆前来上门说亲。
不过最令柳轻瑾生气的,就是萧扶白看上去还很闲情逸致的样子,一边摇着折扇,一边拿着画像逐个审视。
“这位是董家千金,最是温婉贤淑,知书达礼。”王媒婆见状,灿舌如莲地夸个不停。
“温婉贤淑么?”然而萧扶白摇摇头,“恰恰相反,在下倒是比较欣赏那种性烈如火,心直口快,喜好打抱不平的女子。”
“呦。”媒婆掩着帕子打趣,“萧公子您说的这类女子,倘若不是侠女,恐怕就是只河东狮了!”
“河东狮也没什么不好啊……”萧扶白拢了折扇,轻轻莞尔,美若莲华绽放,“在下一向喜欢这样真性情的……”说罢,目光突然往柳轻瑾那边瞄去一眼。
柳轻瑾可没听清他们在聊什么,就见几人笑得不亦乐乎,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该死的男人,平日也没见他跟自己聊过那么多话!现在跟老婆子们聊天,瞧瞧嘴巴都快合不上了,哼,竟然还笑得那么好看……
一想几人是来给对方说媒的,柳轻瑾就气不打一出来,觉得她们吵吵嚷嚷,实在扰得自己心头烦躁,若不是面前有客人,恐怕早掀桌子把人全给哄走了!
她心烦意乱地想着,眸子一瞥,却见萧扶白正笑眯眯地凝望自己。
柳轻瑾一愣,随即脸上乌云密布,竟有风雨欲来之兆。
该死的男人……看上去很是春风得意啊。
她黑着张脸,眼神凶神恶煞,直瞪得萧扶白有些莫名其妙,只好又回予温柔一笑。
可恶,竟然还敢冲我笑……一下子瞪得更凶了。
萧扶白见她咬牙切齿,周身仿佛燃烧着小型火焰,奇怪地压深眉宇,随即,恍似明白到什么。
他表情一怔,先是不可思议,尔后某种欣喜涌现眉梢,唇角微微扬高,这一次,真是笑得柔情动魄,万物倾倒,让人不由想到那盛世桃花缤纷摇落的情景,在滢滢碧泓中漾散美的风华。
这一笑,连几名媒婆都看痴了,觉得自己若在年轻二十岁,就是说什么也得嫁给对方为妻!
然而柳轻瑾瞧他越笑越开心,越笑越上瘾的样子,手指开始一点点收拢,胸口已经绷紧不动。
“柳姑娘啊,刚才你说自己是在山中长大,那后来又因为什么事,才让你得知自己的身世其实……”
因她半晌不吭声,前来认亲的男子只好主动询问。谁知刚开口,对方突然“咚”地拍下桌子,吓得他险些没从椅上仰过身子。
“闭嘴!别烦我!”柳轻瑾气火攻心,已然忘记置身何处。狠狠一捶桌面,竟连带旁边茶盏一起震翻,热烫的茶水瞬刻溅洒在手背上。
“啊……”肌肤传来热辣辣的疼,柳轻瑾惊醒一叫,使劲甩起手。不过下一刻,动作便被赶来的萧扶白阻止了。
将受伤的手轻轻捧进掌心里,就像捧着珍宝,萧扶白凝眉审视上面的红肿,脸容上再无一丝笑意。
柳轻瑾见状,急要抽回:“没事……”
“别动,让我看看。”他语气变得一本正经,察觉那手指因烫而痛得发颤,赶紧凑近轻轻吹了吹。
那份小心翼翼的举动,不知怎么,令柳轻瑾心脏抑制不住地跳快了。
“行、行了吧!”她低着头,手像小蛇般缩回去,似乎除了手背,脸上哪里也在发烫。
萧扶白叹口气,将碧连与嫣然唤来,吩咐一句:“带她回屋上药。”
柳轻瑾一听不干了:“就是烫破点皮,又没什么大碍,我……我不去。”为这点小伤去上药,将来若被她柳潭寨的人知道,岂不要笑掉大牙!
萧扶白正欲转身,听她这句不禁又踅回来:“什么?”
那含笑深幽,隐隐透寒的眼神,当柳轻瑾接触上,竟有种坠入冰潭的感觉。
这男人,怎么一时温柔如水,一时又有点……冷的慑人。
转念想起他以前整治自己的事……柳轻瑾喉咙一颤,终于败了似的,像朵打蔫的花,低头应道:“哦……”
“嗯。”萧扶白眼神恢复温柔,拍拍她的肩膀,好似在哄劝小孩子一般,“快去吧。”
他们这般旁若无人的谈话,在外人眼中自有一番亲昵无间。纷纷交换着眼神——
谁说他们之间……没关系的?
待柳轻瑾走后,萧扶白便在媒婆们面前轻言几句,就见她们表情失望,最后唉声叹气地离开。
柳轻瑾颇感意外,近来竟然没有说媒的登门造访了,然而某些流言蜚语却不经意的飞入耳朵里——
“萧公子真可怜啊,怎么会娶了这样一个凶悍如虎的老婆?”
“是啊,听说她为了认亲,还不准萧公子说出彼此有夫妻之名。”
“上回当众发脾气了?好像是敲坏了一面墙,砸了张桌子,屋顶几块砖瓦都被震下来了。”
“也就是萧公子性情温和,否则哪个男人受得了?”
“萧家的娘子很凶”,“萧家养了只河东狮”,“萧公子对老婆百依百顺”……总之这些话,听得柳轻瑾脑袋都快大了。
好好的,她怎么就变成萧扶白的娘子了?
柳轻瑾左思右想,最后觉得,这事肯定跟萧扶白脱不开关系!
她攥拳,恨恨一咬牙,破口大喊道:“萧——扶——白!”
脆亮的声音惊天动地,直从前堂传到后院正房。
柳轻瑾奔向他房间,恰好见展宁推门出来。
展宁一瞧她气势汹汹,竟下意识地挡住门口。
“萧扶白在不在里面?”她阴沉着脸问。
“在。”展宁答完便后悔了,又马上改口,“不在!”
“呸!”柳轻瑾朝地面一啐,“他不在,你在里面做什么?!”
展宁只好尴尬地笑笑:“好了好了,在是在,不过你这会儿还不能进去,他正……”
听对方在,柳轻瑾可不管三七二十一,推开他就往里冲。
“唉,这简直是……”展宁抚额无奈。不过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情景,忽然忍不住窃笑。
“萧扶白!”就见柳轻瑾金刀大马往屋内一站,叉着腰,眼神凶煞,一副要杀猪宰羊的架势。
然而下刻她却愣住了。暗淡的室内正弥漫着白雾水气,将一切罩得朦胧,像有层层云纱遮迷眼前,中间屏风横展,可以听到里面传来泠泠水声。
他、他难道在……
柳轻瑾脑袋“轰”一响,顿时呆若木鸡。
“找我有事?”屏风后,传来那柔静淡宁的嗓音。
“我……”柳轻瑾头脑却已空白。只听水声哗啷啷响,对方从水中起身。
柳轻瑾简直两眼发直了,盯着那隐约映在屏风上的半身背影,优美如剪,竟忍不住胡思乱想。
萧扶白走出来,身上着件素色单衣,乌发随意披散肩后,未干及腰,还泛闪着潋滟水光。
“怎么了?”他一靠近,满身暗香袭来,仿佛是之前一不小心,醉坠入那天界的七彩花池。
柳轻瑾下意识倒退两步,抿抿唇:“我……我不知道你正在洗……”
似乎看出她的紧张,萧扶白唇边泄出一缕轻笑。
柳轻瑾马上转入正题:“我最近……听到一些谣言,是关于我跟你的……”
“是吗……” 萧扶白突然漫不经心地撩下发丝,原本清逸之姿,又平添出几分邪意慵懒的味道。只觉如仙似妖。
柳轻瑾眼睛一瞪,目光停留在他松散的衣襟口处,竟清楚可见那白皙冰玉般的肌肤以及线条精致的锁骨,美得惑人心弦,仿佛一触就化了。
她脸刹时生红,猛咽口唾沫,讲话更不利落:“你之前……有、有没有跟那些媒婆说什么?”
完全不在意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萧扶白想了想,回答:“哦……好像有。”
“说了?那你都说什么了?!”柳轻瑾惊呼。
“两句话而已。”萧扶白微微一笑,“你们都看明白了?那就不要再来了。”
“就这两句?”柳轻瑾不可置信。
“是啊……”萧扶白眼波轻漾,睨她,“不然你以为什么?”
“我……”柳轻瑾被问得噎住,手指开始抠弄起袖角,目光四处乱瞧,半晌磨磨唧唧道,“现在外面都在传……说我、说我是你娘子……”
莫名地,说到“娘子”两个字,双颊红晕更耀。
萧扶白听完,眼神却温柔极了,仿佛近在咫尺的人,真是愿让自己倾尽一生,来细心呵护的妻子。
“是吗。”他不惊不诧,语调甚至透出几许戏谑,“那你觉得如何?”
“什么如何!”柳轻瑾却快气得炸开,举着拳头说明,“我才不是你娘子呢!”
她满脸坚定的样子,映入眸中,萧扶白笑意平静,却又感觉,分明有什么干涩的东西挤进眼角。
柳轻瑾郁闷,百思不得其解:“那你说,怎么就传成现在这样了?”
“许是你当时发火的模样,令她们记忆深刻吧……”
再加上彼此那番亲昵举止,不让人误会才怪。所以你传我,我传你,中间再发生点误差,谣言嘛,其实就是这么来的。
归根结底,柳轻瑾还是怪他那两句话讲得意味不明。
她焦急:“那该怎么办?”万一让世澜知道了,他肯定会误会吧?
萧扶白目光锁定住她的表情,良久,启唇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啊?”柳轻瑾意外,感觉对方态度一下变得冷淡。
萧扶白说完,转身就往屏风后面走。
“喂,你干嘛去?”柳轻瑾无措地眨眨眼。
他头也不回:“洗澡。”
还洗澡?
据柳轻瑾所知,这家伙貌似天天都要洗澡。真是的,怎么一个大男人就那么爱洗澡?
“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柳轻瑾大步趋前,伸手去抓他的衣袖,不料因衣带未束紧的关系,左袖连衣竟被她一下子从肩膀上拽落,滑至肘下,顿时,那半边赤-裸的肌肤恍凝破茧而出,胜雪无暇,在昏暗的光线里呈现着惊心动魄。
那是种冰清玉洁的美,宛如浸润水中的白髓玉泛闪晶莹融光。偏偏他侧首时,黑到极致的长发滑散在那莲肌琼肤上,浑身似有妖气流动,一丝剔透入骨的魅感。
男子衣衫半褪,女子抓住不放。
眼前一幕,着实令人遐想万分。
萧扶白有些吃惊,继而唇角往上一扬,还未言语,笑已夺魂。
柳轻瑾脑子一懵,体内所有血液冲击到大脑,只觉那裸-露眼前的肌肤,好像雪镜般明晃晃地刺着眼睛。
身体沸腾燃烧,一股热流突如狂浪顺延鼻腔直欲喷薄出来。
也就在那一刻,柳轻瑾“啊——”一声大叫,捂住鼻子,飞也似的逃走了。
临近入幕时分,认亲的家属都已离开。碧连她们将前堂打扫完,便开始准备晚膳,铁石头肚子干扁,早已经迫不及待地坐在桌前等候了。
过一会儿,柳轻瑾急冲冲跑进来,颜红如霞,神色慌张,仿佛背后正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追赶她。
“怎么了?”铁石头见状诧异。
柳轻瑾也不说话,急促喘息着,仍有些惊魂未定。
铁石头不知道,但展宁心里清楚啊,已经猜出七八成,边上撇过脸偷乐。
瞅她不吭声,铁石头嘴里嘀咕一句:“怎么活像做了亏心事似的。”
不料一语中的。柳轻瑾窘红着脸,开口即骂:“呸,姑奶奶我行事光明磊落,做什么用得着偷偷摸摸吗?!你、你才做亏心事……”
她越这么说,铁石头越觉得哪里不对劲,眼神狐疑。
柳轻瑾一愣,干脆不理他,揉揉肚子撇开话题:“我饿了,快点开饭吧!”
“柳姐姐,不等萧大哥了吗?”嫣然问。
柳轻瑾挑挑眉毛:“没事,咱们慢慢吃,反正他也来得及嘛。”接着挪身到椅上,开始愁容满面地想:
不对啊,以前她在山寨,就算七八个大男人坦胸露背地站在自己面前,自己也是见怪不怪,觉得没什么啊,怎么这回一见他的……就、就……
她趁人不注意,伸手偷偷按下心房,发觉还在“砰砰”地跳个不停,吓得她一哆嗦,赶紧又把手缩了回去。
没多久,萧扶白衣衫整洁地出来了。
几人围坐在饭桌前吃饭。萧扶白慢条斯理地吃着,稍后发现,自己每夹一道菜时,对桌人,柳轻瑾的目光就会往自己这边扫扫,他一抬头,对方立即垂下眼睫,过会儿夹菜,对方又扫来几眼,一抬头,又收回目光……
铁石头还在纳罕柳轻瑾之前的反应,想萧扶白或许知道,遂开口问:“对了,刚刚是不是发生了事?她慌慌张张的就……”
“啊——啊啊——!”柳轻瑾突然扯着嗓门嚷起来,直令铁石头耳膜一阵作疼,不得已止了声,就听她道,“这酱紫肉真好吃啊!你们都赶快尝尝!”
她开始忙忙叨叨地给每个人夹菜,轮到萧扶白时,特意往碗里夹了好几片,还连带其它菜肴,简直快堆成小山高了。
萧扶白一抬头,就见她朝自己狂眨眼且投以谄媚地笑容。
这是在刻意讨好自己,不要把事情说出来么?
明白某人的用意后,萧扶白无奈地摇头一笑,继续用着碗里的菜。
在柳轻瑾的提心吊胆下,一顿晚膳终于平静地结束了。
然而紧接,展宁脸色陡变,惊觉一喊:“宗主!”
说时迟那时快,萧扶白手中的竹箸,刹那变作锋利刃器,往窗外一掷,正中欲要偷袭的男子喉心处。
几乎与此同时,门窗被弹飞碎裂,又有数名蒙面黑衣人蜂涌般冲进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