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倾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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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扶白回过首，她已睁开迷蒙不清的眼眸，静静将他凝视。
时间，仿佛几瞬，又仿佛几个时辰。
柳轻瑾朦滞的目光倏然一破，漾开波纹涟漪，朝他痴痴笑着：“你来了……”
那眼神，竟不复以往的清灿明亮，而是含着几分少女羞怯，几分痴柔迷恋。
萧扶白愕然，脚步微微一挪，不晓将她惊动。
“别走……”柳轻瑾瞪大瞳眸，生怕那身影从眼中移出半分，愈发握紧袖角，慌慌张张地从床上起身，险些摔倒。
萧扶白及时扶稳她，不料胸前传来柔软，她把脸贴靠过去，眉目含笑，好似撒娇黏缠一般，流露着无尽依恋，竟温顺得不可思议。
“轻瑾。” 萧扶白心神一动，欲推开，但纤瘦的腰身被那玉手用力环住。
“你别离开……”她脸颊随着胸口轻轻起伏，宛如胶黏，一刻也舍不得离开。原本幸福喜悦的神色，忽然转变哀伤，“时兰……你别离开我。”
萧扶白只觉心脏像被攥了下。隔着衣衫，少女的体香温度清晰传来，彼此间，再无一丝缝隙。
然而，怀中人的所有思念，所有痛苦，连口中呼唤，都是因着另一个男子。
“轻瑾……”感受到背后的双手因用力而微微发抖，萧扶白只好松开力道，伸手摸着她的发缕，声音带有温柔的安抚，“你喝醉了。”
柳轻瑾摇摇头，肩膀开始颤栗，分不清是哭还是在笑：“为什么要骗我！”
她终于抬头，双眸亦如雾染，朦胧迷离，一点光绪拂动其间……似恨似怨，又似深爱至极，凝生出一股惊心动魄，而最尽头，藏匿的却是无限悲伤。
她醉眼半合，痴痴，痴痴地凝望眼前人：“你不是说会回来，会回来接我吗……你跟我说天都很大很繁华，说那里许多小吃杂耍，总是川流不息的人群，你说等到上元节，会带我一起赏花灯，坐舫游湖，看舞狮戏龙……你说只要我想看想去哪里，都会陪着我……”
说到激动处，她眸角晶莹闪烁，直欲落下泪来。
记忆里那张绝雅可贵的面容，在眼前恍惚飘摇，好似与自己，永远隔着一层雾海云纱，看不清，看不真切啊。
因此，她伸手欲触，目波起涟，那份小心翼翼的期盼，让人产生心碎的痛感。
秀长的玉指像花枝一般伸展，将要碰到他莲洁般的肌肤时，却被包裹进温暖的掌心里。
萧扶白知她现在已醉到不可自拔，说什么都无益。然而当她依偎进臂弯时，自己的双手却毫无缘由地将她紧紧搂住，仿佛一种安慰，又仿佛一种心甘情愿的守护，等她将痛苦倾诉。
柳轻瑾身体颤巍巍的，只觉满腹苦味，正悄然无息地蔓延至喉咙，辗转在唇齿之间，最后似醉到癫痛，终于倾吐而出：“我等了你五年啊……五年，一直等着你……你究竟知不知道啊……为什么要骗我！”
她哭出声，一滴泪珠由眼角滑落，璀璨得惊人。
那无暇面庞因着激动，因着酒醉，宛若光灿下盛绽的朱槿花，莹美之中更流溢出妖媚动魄的耀晕。泪珠滴淌在唇瓣，被镀上一层淡淡的瑰丽幻色，水质般剔透潋滟，启阖间，愈添艳惑。
她就像个受委屈的孩子，又捶又打，不停地在怀中哭闹。
萧扶白只是静静抱着她，拍着她的后背，俯首凝视时，那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明平静，而平静背后，似乎又多出某份怜爱。
回想白日里她出乎寻常的反应，以及现在把自己灌得一塌糊涂，迷迷糊糊讲些心酸肠断的话语……
想到那枚古玉，想到那个人……萧扶白心念暗动，难道说……
此时柳轻瑾已经哭累，整个人逐渐恢复安静，也因此更觉头脑昏沉，疼痛欲裂。
萧扶白思付完，正准备点中她的睡穴，不料下刻，对方弯下腰。
“轻瑾？”萧扶白瞅她脸色铁青，捂嘴颤栗，忽然间意识到什么。他唇角一抽搐，竟对自己的举动有些后悔了……
随即，柳轻瑾“呜哇”吐出一大口。
翌日清晨，柳轻瑾打开房门，懒洋洋地伸个懒腰。
她侧过脸，恰好见展宁与嫣然几人出来，逐一打过招呼，接着才看到走在最后的萧扶白。
他新换了一件白净衣袍，望之宛若天潭凝雪，清幽而飘逸，如此走来，就像漫步尘世之外。
“早啊！”柳轻瑾举手示意，朝他微笑。
萧扶白点点头。
当经过身边，柳轻瑾突然将他拉住，挠挠头，不太好意思地问：“昨晚，我没惹什么麻烦吧？”
似乎有些零星破碎的记忆，可当一觉醒来，却怎样也想不起来了。
“没有。”萧扶白淡淡答道。
“哦。”柳轻瑾这才放下心，只觉昨晚一觉睡得出奇安稳，身体也舒畅极了，遂笑：“走吧，我们下楼吃饭，这会儿肚子里空荡荡的。”
她神清气爽地转身，而萧扶白定住脚步，默默注视那背影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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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王的车驾队伍从奉古寺一路行回皇宫，共花了两天时间。虽不如民间传言的那样，但近一年里，庚宣帝确实龙体抱恙，始终未愈。二人在寝宫前殿的丹墀下等候，不久宫侍来报，才知皇后也在殿内。
施莜翎螓首微垂，莲步轻移，一举一动端庄贤淑，无可挑剔。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不仅仅是檀王妃，更代表着那个人，代表着整个檀王府，一言一行每分神态都会落入旁人眼中，因此无论何时，她都要保持这种礼仪端重的姿态来，不允许自己有丝毫疏忽，更不能有损到那个人的脸面。
旁边，他身上传来淡淡的兰花香息，让人感到莫名安逸，施莜翎唇边绽开暖笑，只觉心间布满柔软。
前殿内，九龙鎏金香炉喷着紫云，扑迷萦绕，其中还混合着一股浓浓的药草味。当朝皇后正端坐位中，二人恭谨跪拜。
“都起来吧，赐坐。”那话音甫落，竟美妙宛如天籁，勾得人魂离须臾。
施莜翎生于权贵世家，自幼知礼善言，生得国色天香，予她美貌，似乎只有永无止境的赞叹。然而这刻，她芳心暗颤，忽然不敢抬头，并非对方是掌权后宫至高尊贵的皇后，而是因为作为女子，每当面对这个人，都会情不自禁产生一股自愧弗如的感觉。
此时，宫姒雪就这样静静坐在上面，身披朱绸华锦，头戴金翠宝珠，明明已过韶华之年，但模样看去仍如桃李年华的少女一般，眉梢藏七分媚色，丹唇抹笑生三分艳华，而那张容颜，更是美得令人屏住呼吸，令人震惊欲呼，令人不敢想象——原来这世上，竟真有美到如斯地步的女子？简直不似凡人，笔墨难以形容。
而关于皇后的传言，施莜翎早有耳闻——当年庚宣帝还是康王殿下时，她就以姬妾身份侍奉左右，因美色绝艳，受宠不衰，诞下长公主，后被册封四妃之一，即使后宫佳丽缤纷，也依然能独占圣宠，令庚宣帝痴心一片。
尽管有人说她狐媚惑主，说她蛇蝎心肠，甚至说她仗着圣宠牝鸡司晨，但无论如何，能够拥有今时今日这个地位，施莜翎知道，对方靠的不仅仅是美貌，更怀有甚深心计与手腕，如今朝廷诸多势力都靠拢在皇后与檀王这边，而当初选中自己……或许也只因她是侯爵之女的缘故吧。
至于檀王，其实他非皇后亲生，而是庚宣帝的结发妻子——康王妃之子，可惜红颜薄命，因病疾，丢下年仅四岁的檀王便撒手人间。虽说宫姒雪是王府姬妾，但当时康王妃待她一直情如姐妹，令宫姒雪记恩铭心，康王妃香消玉损后，是她亲手抚养檀王长大，视如亲子，呵护备至，比起自己的亲生女儿更为疼爱。而檀王性情温善，母子间感情甚笃。
“侄儿见过皇叔。”尹世澜接着又向右一礼。只因在皇后下首，坐着正是滇亲王——庚宣帝的亲弟弟。他宝冠绣袍，形瘦身长，虽四旬出头，但皮肤白净，脸上连丝皱纹都很少见，保养得十分得当。
宫姒雪端起茶盏浅啜口，以绢帕拭了唇，方笑着解释：“滇亲王是来探望你父皇的。”
尹世澜颔首：“父皇正在休息吗？”
“方才太医诊过脉，这会儿已经服药歇下。”宫姒雪讲完，一对青葱素手交叠落膝，指拈的精致绢帕随之轻轻垂下，恰好半遮衣缎上那朵金丝织就的艳丽牡丹。只觉她随意一个举动，都仿佛经过上天的精修细琢，如此赏心悦目，完美无缺。
尹世澜关忧地问：“母后，父皇龙体可好些了？”
宫姒雪蛾睫轻颤，一缕愁悒染眉心，更如花娇惹怜：“你父皇近来气色看去不错，就是常常觉得身子疲乏，想必是春倦的缘故。”
“那儿臣明日再来探望。”尹世澜说完抬首，月眉雅容，流散着温润优雅。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倾颜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