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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大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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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飘飞间,升山大会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都不知道。
等到察觉过来,珟月看到三张上位已经坐满了,下面一片肃静,只有祝融峰下的风声在她耳边拂过。
在这风声中,她看到中间的那位真人站了起来,开始説话。
青玉石上星沉月落,满目霞光,九天纶音,芳菲吐艳。
看到丹芷真人的那一刻,珟月在心里想,原来这就是活神仙。
冷淡清雅,眼眸如星,光华如水,不染尘埃。
祝融峰间的风吹动他的素色宽袍,大袖自在翻飞,如云。
吹动他垂下的发,三千丝无瑕颜色,如雪。
让珟月想起她在戴囯见过的落地陨星。
陨星落地的时候,珟月还个垂髫小儿,她那爱好科学的娘亲牵着她的手去看的天坑。
天坑在雁泽郊外的硭山上。巨大的土坑中心只有一颗孤零零的银白色小石头,静静地躺在那里。让人怎么也想不通它就是那一夜怒吼着飞过天际的火龙。
珟月的娘拉着她走到委屈蛇形的队伍末端,排了足有三个时辰才排到了兴奋雀跃的戴囯参观群众的最前面。
娘亲拉着小珟月的手,摸了一摸那颗小小的星子。珟月吃了一惊,飞一样地缩回了手,然後又迟疑着伸出手去。
那手上的触感竟然是微微的温热,好像在摸一只会呼吸的小动物。
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看着丹芷真人,她耳旁突然响起娘亲当时语重心长的教导:
“我们平日所见的满天星光,不过是远古星君们的残影;而单单只有它,弃了天上的位置,不惜冲破星轨来到此地,才成了月儿也能触摸到的现实。”
如此的话,眼前这个神仙一样的人,又是为了什么从天上跑了下来呢。
他又是什么时候要回到天上去呢。
她远远地痴望着他,神识俱失,如在九霄云雾中,又好像饮了瑶池仙酿,沉沉醉醉,迷迷蒙蒙。
活神仙说了什麽,她一句都没听进去。只听见一个声音在自己的心上反反复复地说,原来这就是神仙了。原来神仙的声音竟这样温柔好听。
如果他是我师父就好了。
可惜他不是我师父。
连他是什么时候说完的珟月都没发现。
只是当她之前在脑内拟为准师傅的玄霜真人开口的时候,她突然感到胸口有一阵空空落落。
玄霜真人的年纪比丹芷真人看着还要年轻些,剑眉朗目,英姿俊爽。此刻尽管站得挺拔,整个人却如春阳融雪,极是随和亲切。
珟月知道他十六岁上就修得仙身,形貌再无改变。上代掌门玹玑真人极看重这个最小的弟子,把随身的镇岳尚方都传了他。
戴囯尚武,以剑为尊。虽説女儿家也并非人人习武,可是珟月打小就一副男孩心性,自幼就凭着拳脚打遍乡里大小孩童逼着人家喊师父,被她娘修理了不知多少次也死性不改,珟月她娘一气之下就把她送去了剑塾。本是指望她尝了挨打的滋味就学乖了,没想到四年以後老远就望见她的宝贝女儿珟月肩扛着一把青釭剑,头上贴着一张膏药,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一脸大爷我终于回来了的流氓表情进了她们家住的状元巷口,所到之处,只听见砰砰砰的慌忙关门闭户之声。
珟月娘双眼一闭,流下纵横两道老泪。
来衡山之时,珟月就立志要修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绝世剑仙,不辜负状元巷群众欢天喜地放鞭炮欢送她来修道的一片苦心。
这次总算见着了玄霜真人,可不知为什么,珟月突然有点迷茫。之后的数万年要怎么走,她似乎就在这一瞬之间就能看通透似的。可是就在这一瞬之间,她又好像完全看不通透了。
习剑,修真,成仙。剑动八荒,救济九州。
她晃晃脑袋,想自己大概是太久没肉吃有点傻了。估摸着拜师修行这种东西大概也就像她跟娘亲学做菜,没开始之前无论看几遍菜谱总感觉有些稀里糊涂,真的开始做了只要煮熟了调调味,入口味道也都不错。
在她这一番自我安慰之间,玄霜和碧犀两位真人已经说完。大会的正式程序也就算是结束了。
按照规矩,接下来三位真人和其他几位自愿而来的真人留在会场里与新弟子们把酒言欢。
説是把酒言欢,其实不过也就是大家各自取用些琼浆仙果,主要目的则不言自明,是给未来的师徒们一个亲近熟悉的大好良机。
在拜师心切的仁兄们赶上去套磁的当儿,下面一群奉信民以食为天的升山众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开始淡定地八卦方才所见:
“你看碧犀真人鹤发童顔,标准的老仙翁啊。”说这话的是璇音,珟月知道她从楚囯来,咒术已有小成。此刻只见她拿着一块云片糕,星星眼地望着碧犀真人。
“额……我看站在玄霜真人身边,倒有点像他爷爷。”叫清风的腼腆少年小声说着,脸上竟然浮起一团红晕。
“胡说什么呀,你看碧犀真人的表情多么青春年少天真无邪!”璇音瞪了他一眼,末了还意犹未尽地补充一句,“那你怎麽不说丹芷真人也老得头发都白了,还绷着一张别人欠他多还他少的冰块脸!”
珟月刚喝进去的一口流霞仙酿险就喷了出来。
相比碧犀真人的憨态可掬,那确实……
可丹芷真人二十七岁成的仙身,何来老得头发都白了一说啊……
“丹芷真人唇薄且淡,也难怪他冰块啊。”叫陵云的戴囯青年不咸不淡地来了这么一句。珟月和他因有同乡之谊,这几日下来还算相熟。
沉默了一下,她终于忍不住问,“唇薄且淡怎么了?”
“唇薄无情,唇淡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