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天迷梦》月*见

2、第二章 城门风波

　　雷帝之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城门都规模相当，各有五扇，中间的一扇非出兵、迎宾等重大事件发生不得开启，一般又被称为“凯旋门”或“迎宾门”，左门和右门往往只在王公贵族的亲随过多及人流量特大的时候开启，至于左侧门及右侧门则常年不关。
　　目前，这支由北方而来的队伍需通过的是雷帝之城的北门。此时，在城外经过一夜休整和准备，黎明时分，整支队伍开始分散，除了浪民在城外扎营等待审核外，其他人都开始鱼贯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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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看城墙能感觉到雷帝之城的伟大，而站在三重铸铁构筑的左侧城门前，则更令人产生发自内心的震撼——而且这还仅仅只是一扇侧门，倘若中门洞开，或五门大开，及至整个雷帝之城的二十五扇城门齐开，光凭想象就有一股豪气在胸中荡漾。
　　米蒂雅·佩也不例外，然而在内心的巨大震撼之下，她更发现自己并不愿意走进这一巨大、复杂的禁锢之地。因此跟在天涯后面走着的她，虽离开了浪民队，却仍无意改换自己的浪民装束，仿佛这可以保留住一份自由。

　　门卫显然已习惯了面对如此之大的人流，并没有检查每一个人，而是仅凭敏锐的眼光逮住几个为首的或神色有异的人进行查问。似乎是因为天涯的佣兵装束，他和商队混杂着轻松地通过了城门。这使得米蒂雅犹豫着放慢了脚步，如果自己被禁止进城，是应凭那枚戒指进城，还是刚好如己所愿的转身离开呢？但在她意料之外的是，卫兵仅看了自己一眼，即使看见自己站着不动，却仍没有前来询问。
　　米蒂雅·佩再度犹豫了一下，忍住开口进行询问的念头正准备走。但脚步刚抬，身后的声音和疑问使她干脆地转过身，站着不动了。

　　“她是浪民，为什么不要证件就可以过去，却要我们的？”发出不满的是赶车的小伙计黑皮，他一边指着米蒂雅，一边瞪着拦住自己的卫兵。此时，十多名卫兵已有序地以他的马车为中心围成圆圈，手中铁枪将骑马的老板及站在车后的海陵和巫琊也囊括进去了。
　　白胖的老板是搓着手想插话却有些不敢，而海陵与巫琊则背靠马车形成了犄角之势。不过海陵似乎想掩护年轻一些的巫琊，脚步和姿态都略微靠前一些。
　　没人回答黑皮的问话，除了虎视耽耽的卫兵及停止流动、驻足观望的人群，四周只有一片令人不安的沉默。

　　这使得黑皮只得继续大叫：“喂，你自己说，你难道有什么通行证？”他到没期望米蒂雅会蠢到答话，仅仅只想缓解一下气氛。
　　但米蒂雅笑了，她摇摇头爽快地开口了：“我的确没有通行证！”她的回答显然使所有的听众都万分惊讶，而形成的连锁反应是卫兵们的铁枪齐齐一抖、白胖老板差点从马上摔下、海陵露出笑意放下了举起的剑，黑皮的反应则最为夸张，先口张得好象要吞下一个鸡蛋，然后猛拍拍自己的耳朵怀疑是否听错。

　　“不过我一个弱女子又能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呢？”坦然看着黑皮，米蒂雅的视线从老板、海陵、巫琊的脸上逐一扫过，自顾自地说，“到是你们，把一个娇嫩的小姑娘扮成个男佣兵藏起来，能不让人怀疑吗？女孩子出门的确不怎么方便，但是这么欲盖弥彰，到要人误会你们是人贩子了。”她停驻的视线带动了所有人，而巫琊满脸通红，却仍是一脸不解自己为什么会被拆穿，
　　“啊……误会，真是一个误会。我可是正正经经的商人。在下白狸，来自雪国。”白胖老板终于抓住了时机，小心翼翼地将通关证递给了最近的门卫，“这两位佣兵兄弟……这两位佣兵都是在工会正式雇佣的，大的这位叫海陵，小的这位叫乌鸦，他们自称表兄弟，我看长得也象，就没多问了。所以，根本不知道……”

　　他的这番说辞及海陵、巫琊拿出自己的佣兵证明、通用徽章的举动，使得门卫们的神情有所松动，在看清楚徽章上仍保持光泽后，他们的怀疑又打消了几分——通用徽章有着魔法记录下的佣兵的力量特征，只有在真正的主人手中才能继续保持光泽，而佣兵证明上除了级别、特长、任务记录等文字说明、简介外，还有着魔法留影的容貌图象，两者之一都可以证明持有者的佣兵身份。虽然巫琊的的性别和他的“乌鸦”佣兵证的说明不同，但容貌到是完全一致，徽章光泽也并无异常。
　　见此，卫兵拿着通行证跑向不远处——那里居然有一个穿着全封闭黑色重盔甲的军官，正以事不关己的态度靠在墙上东张西望似在寻人。看不出军官的级别、隶属，但从两人隐约传来的交谈声中，示意卫兵们拦人的似乎就是他。
　　片刻之后，看着包围圈未撤，那名一看就难对付的军官居然大步走了过来，白狸紧张得又搓起手来。

　　***

　　军官站定却并未开口，只是抬起银枪指着黑皮，又望向白狸，似乎在等他的继续说明。
　　“这个……黑皮他是我家从小养的小仆役……不知有什么问题？”白狸更显得紧张，小心翼翼地发问。
　　立刻，军官冷笑了一声，调转枪头，枪杆朝黑皮扫去。未等只感到脸上一凉的黑皮反应过来，收回的枪杆上留下了一片淡黑色，可黑皮的黑脸上没有挂伤，也没被擦红，而是显出了一道突兀的白痕——比雪更白，那似乎是天生的肤色，却又更象一种不健康的苍白。

　　“这……”白狸显然相当吃惊，一时都没再说出其他话。至于海陵，虽然表面平静，但心中却卷起了惊涛骇浪——他无法相信，一名至多是队长级别的卫兵居然会有这种枪术，如果职位对应着能力，那么哪个国家能胜过圣卡雷顿帝国？神风帝国真能跟圣卡雷顿并列？位于这么恐怖的国家南面，巫国的灭亡显然是毫无疑问的，且根本没有复国的可能！
　　“这做何解释？”军官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清脆嘹亮，而盔甲的密封性所产生的回音效果更增加了声音的魅力、耐听性，但其中的那份严厉令局势顿然紧张起来。

　　“这……”白狸一脸的为难，半天都没能再接下去，而海陵和巫琊则都是一脸不解，自然也只能沉默。
　　显然，雇主和佣兵之间各有各的秘密，彼此之间却都没有通气，这两次不寻常事件的叠加效果，使得四人的嫌疑都不小了。
　　“雪国人的肤色太白。虽然他们以此自豪，更以白为贵，但对大陆西南的阿特拉斯王国的黑肤人种还是相当感兴趣的。”谁也没想到米蒂雅·佩居然会帮腔，“觉得黑色稀罕的他们认为，能养一个纯黑的阿特拉斯人才有面子，才算得上够地位……即使没那个本钱，也尽量买些阿特拉斯的特产黑油装装门面。而越年轻的仆役，黑油的染黑效果和持久性越好——”
　　“在下知道！”军官截断话题的回答字字千钧。

　　米蒂雅却故意笑着眨了眨眼，有几分暧昧地不客气反问：“你真知道？”
　　“……”军官似乎想将米蒂雅看个透，一阵沉默之后才开口，“姑娘何必维护此等嫌疑？雪国商人虽少，但常年走南闯北的雪国人，为防日晒伤肤，不论年龄大小，多少都会擦黑油。自称商贾，他们却不自知此等常理，一个过多，一个没有。”他没有看白狸，否则白狸额角处的冷汗估计又会加重他们的嫌疑。

　　“你也说了擦黑油只是常理，凡事自然总有例外。而且，有些雪国人才买卖的商品，出面的卖主得把自己和货物区分开吧！何况——”米蒂雅的话还没说完，白狸却好象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个劲地猛点头：“是是是，就是这些原因！”
　　“虽然伙计比主人还趾高气扬，他们是有不小的嫌疑。但这可能是你很难看见的，高价位的脔童商品哦，你不应该挡人家的财路嘛！”未料，米蒂雅·佩不但将军官颇有些忌讳的话题揭穿，还话锋突然一转，“白老板，你这个商品虽然质量不错，可是还没调教好哦，除非你有渠道能联系到有空闲、有品位的特殊客人，否则肯定是赔本也买不出去的。”

　　也不顾黑皮难看的脸色和海陵、巫琊的诧异，及军官的默然，米蒂雅似乎惟恐天下不乱似的，挥开天涯扯着自己示意应该离开的手，继续随意发挥：“老实说，阁下的枪法真是不错，估计天下第二也不为过。不过吓人的手法相当高明，苍辕那老滑头想必是比不上了。只可惜扫变刺时速度慢了，否则一个白点的突兀效果会更好。不过，也可能是阁下信心不足，觉得点到为止的把握太小？”

　　明显看出了米蒂雅的异常情绪波动，而且居然再度听到她提到苍辕这个人，天涯开始仔细打量起那名军官来，但那严密的盔甲使他并不能看出异常，只是从其气势及那身全封闭黑色重盔甲上看，他觉得这名军官应该不是卫兵队长那么简单。

　　佩不可能会没看出来，但怎么会这么做？通情达理的她，可是相当善于运用明哲保身、韬光养晦的道理，这次……她这一时的发作，随性而为的举动，真不知道会招惹到怎样的麻烦——在雷帝之城，据说随意抛散一套重盔甲部件，至少可以砸到七个贵族，其中可能五个还是当官的。这虽被当作戏言，但更是事实，由一名庆祝战争胜利、安全返家的重骑兵以实例证明，而他的下场……

　　天涯苦笑了一下，只得选择等待，但从最坏的角度考虑，他摸了摸腰间的佩刀刀把——既希望三年没见血的宝贝刀没有迟钝，但更希望不要有拔出机会。毕竟，假以时日，这名军官在枪法上的造诣，完全可以独霸天下，现在毁了他，将来就又少一个值得一拼的对手了。
　　米蒂雅的话在大多数人听来不过是一向善于吹嘘的浪民的胡言乱语，令人不知所云、嗤之以鼻，但军官的注意力却完全转移到了米蒂雅身上。

　　示意卫兵们收队放人时，他只是很随意地一挥手，看都没看向马车；对面米蒂雅时，他却恭谨有礼的先低头致意，才不卑不亢的柔声说道：“多谢前辈指教，不知恩师与前辈的渊源，失礼得罪之处还请见谅。不过，晚辈无知，得罪之处还请言明！”
　　“啊……”米蒂雅露出了头痛的神情，“别一口一个前辈、恩师、晚辈的了，我比你还小，没那么老！我记得苍辕可没这么麻烦啊，他没被你唠叨死？不过，这几年没见过他，到真有可能。”

　　“哈，恩师也是一再严词指改，可惜晚辈顽劣、愚昧，还请前辈见谅！虽自风火山一别，晚辈未曾见过恩师，但恩师身体硬朗，数日前还曾寄信，言明不日将前来叙旧。知有故人……忘年之交在此，定会欣喜若狂。”军官居然笑了，隔着盔甲笑声显得小且模糊，但余味悠然，效果惊人——虽然各自开始执行任务，但尖起耳朵在听的卫兵们一个个惊讶万分，仿佛见鬼了。

　　“免了，我可不想看见一个移动的老麻烦。而且我和你师父也没什么渊源，到是一见面就会吵起来。哈，谁也说服不了谁……他没咬牙切齿地骂你怎么没趁机为难我就怪了！拦路可不好，没我的事情，我就先走了，回见！”米蒂雅看见黑皮的马车已经开动，人群的流动速度也恢复了正常，摆摆手便转身欲走。

　　“等等，前辈的尊姓大名与落脚之地还请赐教，以便晚辈登门拜访、招待，不会因礼数不周而受恩师责罚。还有前辈与商队、佣兵的渊源……说清楚的话，以后他们出什么事情，前辈可以不用担心他们带来的麻烦。前辈恐怕不知道，晚辈在风火城生活多年，相当了解北方及雪国的情况，对那一带的商队、商人的情况也并不陌生……他们四个的确是有些问题的。”军官的话说得恰到好处，问也问得委婉至极，给足了米蒂雅面子。

　　不过米蒂雅却并不怎么领情，她突然有些不客气了：“看来老鬼头没教好你啊，或者是你出师早了些？”她的话显然又只有当事人听得明白，只见军官带着歉意地点头致意，恭谨地开口道：“晚辈忘记先行介绍自己了。塞兰·苍，现为大公爵麾下亲卫队长。”
　　塞兰·苍一报名，立刻引起了一片不小的轰动与议论——原来眼前这位竟然是权可倾国的路希维德大公爵手下的“三虎将”之一，难怪身手如此了得，态度如此恭敬，行为举止一派大家风范……不过怎么会来城门这里呢？

　　***

　　海陵与巫琊、白狸与黑皮，这各怀心思、不知对方情况的两对，眼中有着程度不同的紧张与疑惑。他们并未想到会遇见塞兰之类的人物，因此即使此刻他们已经快通过城门，但速度丝毫不敢加快，耳朵也时刻留意着身后的对话。一方面，他们希望能借神秘浪民少女的关系彻底摆脱塞兰·苍的怀疑，另一方面，他们丝毫无法理解少女为什么要插这么一脚，莫名其妙的帮助自己。

　　“米蒂雅·佩，小小浪民而已。和他们同了几天路，虽然看他们也还顺眼，到也不敢高攀！至于落脚之处，我说利昂·莱曼府邸，你会信吗？”米蒂雅浑然不在意塞兰的大名，说得相当轻巧。

　　然而谁也没想到塞兰·苍接下来的举动——重盔在身的他，即使是见到了自己的主君路希维德大公爵也可以仅半鞠躬致意——他居然大费周章地行了一个双膝跪倒、上身平躺、低头磕地的大礼，唬的卫兵们纷纷色变，在场的更个个好奇塞兰的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