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五阕 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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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驿馆的厢房里等到三更天的时候，敲门声终于响起。潋晴果然来了。
“你家小师弟睡了？”笑一笑，我把她让进屋里。
“顾公子算准了潋晴会来？”潋晴轻笑，径自走到桌旁坐下。
“潋晴姑娘不是也算准了君若会等你来？”倒了杯茶递给她，陪着她玩太极。
“唉……顾公子果然悠游自在。若有要紧事找你商量，怕是急也被你急死了。”轻叹一声，潋晴垂眸浅笑。
“哪里，君若不过是配合着潋晴姑娘作个耍子罢了。”我笑眯了眼。在无关紧要的情况下，我最不缺的就是玩性和耐心。
“切，跟你这种人玩还真是一点乐趣也没有。”扁了扁嘴，潋晴自动恢复了日常的状态，大模斯样坐在桌边的姿势还真是怎么看怎么嚣张。“说吧，你能帮我完成哪个愿望？”
“那就得看你希望我帮你完成哪一个了～”其实无论是要报灭门之仇还是重建神医门，其具体的操作过程都没什么大差别，唯一的差别就是侧重点在哪里。
“为了玲珑，我想请你协力重建神医门。至于报仇，我自己会想办法。”潋晴的声音里透着决绝，“玲珑是天生的大夫，他的手，不应该染血。”
“那你的手就该染血么？”我有些无奈。为什么我认识的女人们都是这种想要一肩挑起所有不幸的牺牲型？最该死的是，不管是真是假，我对这类型的女人……没辙。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叛出师门？”
“……难不成你其实是被逐出师门？”天可怜见我只是想说个笑话。
“顾公子果然不负惊才绝艳之名。”潋晴的笑容明显地透出了冷笑的味道。
“呃……”我只是随口说说的……“你……继续。”
“我本是某个武林世家庶出的小女儿，六岁那年先师来我家为大夫人看诊，意外地发现我似乎有辨认草药的才能，于是收了我做关门弟子，带回神医门教授医术。”简单地述说着自己的身世，潋晴精致的脸庞上波澜不惊。
“但后来师父后悔了。我们师兄妹每个人在医术将成时师父都会送出的一句评价，我得到是，‘空有活人之术，却无济世之心’。所以我在十四岁那年被逐出师门。”
“但你并不恨你师父。”我勾勾唇角。
“对。因为如果没有师父，我大概已经被困死在那个家里了。要不然，就是沦为那些嫡出的哥哥们争夺继承人位子时候的牺牲。相比之下，现在这样已经好太多了。更何况，师父又没有说错。”
我看看她，不置可否。其实从日常交谈里就能看出来，潋晴这人并不是什么急公好义的主。这次会跟着来，只怕是权作一趟旅行而已。
“但玲珑就不一样了。他可以说是‘神医’这个名号当之无愧的继承人。记得他是五岁的时候被师父捡回来的，那天正好下了那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师父就给他取名雪玲珑，小名初雪。在学医方面，玲珑是个天才。十一岁的时候已得尽师父真传，那时，师父只对他说了一句话……‘药医不死之人’。然后没过多久，我就带着我那句‘空有活人之术，却无济世之心’离开了神医门。流浪了一年之后，进了枕函香。”
“看来你们当初感情很好呢～” 我点点头。落月说过，和楼里别的姑娘不同，潋晴是唯一一个自愿进入枕函香的，也是唯一一个有本事拿捏着客人玩的。所以果然，只有自主的，才是剽悍的。“不过初雪好像一开始并没有认出你……”是因为分开的时候年纪太小么？
“因为神医门的女人平常是不化妆的。”潋晴扬了扬眉，“而且毕竟，我们六年没见了。他认不出也是正常。”
“可你认得出他。”不然，白天的时候她又怎么会特意把话题转到自己的门派上。
“因为那孩子是我从小带大的。”
我沉默。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潋晴的神情是温润的，淡淡地，透着怀念。果然，无论是什么人，都会在心底有着一块最柔软的地方。所以，她才选择了让初雪去重振神医门，而由自己去想办法报仇么？傻女人……
“……顾公子都不问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见我不语，潋晴幽幽开口。
“我为什么要问？你愿意说便说了。我自听着就是。”摇摇头，有些事情是不用追问理由的。难不成，我还要拦着一个想倾诉的人不要他讲话么？
“顾公子，有没有人说过你其实真的是个好人？”潋晴直视着我，慢慢地，漾开了一个笑脸。
……你真是个好人……
我无语望天。拜托现在还没到光棍节啊，最关键的是我也没追你……你干嘛发好人卡给我呐……而且，“潋晴，我是不是好人这种事，等你见识过我杀人的样子再发表意见也不迟。”
“顾公子认为会杀人的就一定是恶人？”
“当然不。但这不代表我没有自己是恶人的自觉。”
“……我想我明白为什么你第一次来枕函香那天，落月姐是要我去招呼凉夜大人了。”盯着我看了半晌，潋晴一脸恍然大悟。
……为什么话题会岔到这个地方来？“为什么？”
“因为在某方面，我们很相似。”潋晴牵了牵嘴角。果然是个眼熟得该死的冷笑方式……
“好吧，就算我们有相当程度的相似性，那落月姐又是为了什么才选了和我相似的你去招待凉夜？”和我相似和招待凉夜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么？
潋晴看着我，无语。
期待答案的我回望着她，同样无语。
于是在长～长～的沉默之后，神医门唯二的幸存者之一、离都最大青楼枕函香的现任花魁露出了一个明显带着幸灾乐祸味道的讽刺笑容。
……靠！
虽然中途的对话穿越到了奇妙的方向，但最后，我们还是达成了约定。
我协助重建神医门，并且帮他们报仇。条件是，初雪要离开戚劭商。
因为我不敢保证戚劭商这个表里不一的凤轩不会穿帮；我不敢保证当初雪知道凤轩真的已经死了的时候不会仇视我。我不害怕被他仇视，但我不允许他的仇视成为有可能阻碍我的变数。
所以我用神医门做交换的筹码，在凤轩和师门之间，他只能选择一个。说服他的理由很简单——
由于凤翼已经昭告天下由我入主梧桐院，所以轩国公是凤离王家唯一可以传承血脉的人，也因此，迟早有一天，他会迎娶正妃。而那个时候，因为有我顾公子这个妖媚惑人的榜样，以你初雪的品貌，自然会由于和轩国公走得太近而被觊觎正妃宝座的人利用，然后被得到正妃宝座的人仇视。越早离开他身边，越有保命的机会。轩国公也可以不必因为担忧你的安危而受人牵制。作为歉意的表示，我会重建神医门并且找出当年的凶手施以严惩。
而隔天把这理由说给初雪的时候，天知道我是花了多大力气才能忍住不去冷笑。——明明是自私地为自己谋利，却偏偏打出这个救人于水火的幌子。我果然，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只是，我始终是小看了初雪。我小看了他的单纯——那种让我完全不敢相信它并非演技的单纯。
在我说出补偿方案前，初雪问了我一句话。
他问：“要我离开轩哥，是不是就是要我永远不再见他？如果这样可以让轩哥过得自由一点，我答应。”
看着他说这话时清澈的眼，我想，如果他不是一个段数远在我之上的骗子，那就真的是个有着天下难寻的纯净灵魂的孩子。
而我，由衷地希望他是后者。
所以，我告诉他，不用。只要他可以把和“轩国公”的距离保持在不会让人有多余联想的程度就可以。毕竟这是一命之恩。
然后，作为初雪离开戚劭商之后的栖身之所，我会在离都重建神医门。
我说服初雪的经过，潋晴全程观摩。在终于可以和我独处的时候，她说：“谢谢你不杀玲珑。”
我笑。她果然看出来了。如果这次的说服无效，为了断绝后患，初雪可能真的会难逃一死。“所以我说了，我是个恶人。”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排除玲珑，但如果你真的是恶人，那他也早已是个死人。”潋晴幽幽笑着，“你也不用编算着怎么来为他安排这条合理的退路了。”
“你认为恶人就一定会杀人？”我失笑。为什么这两天的话题都在围着这个转？
“不认为。但这不妨碍我看清你其实是个好人。”扬扬眉，潋晴笑得挑衅。
……好人卡第二张。而且是来自同一个人……都说了现在还没到光棍节，而且我也没追你啊大姐……
“那个……你可以不要再说我是好人了么？我听着会冷。”无奈低头，我只求她别再发第三张出来。
“果然么～”只是，为什么她的声音会突然变得这么愉快？
“果然？”
“其实呢～还是你第一次来枕函香那天，凉夜大人跟我谈起你，说以你的个性，应该很受不了被人说是好人。所以啰～我就找机会试试嘛～～看来你的那位侍卫真的很了解你呢～”
看着潋晴偷腥得逞的猫咪一样的笑容，我只能无语问苍天。
天杀的凉夜！你就买好棺材准备给自己收尸吧！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第五阕 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