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五阕 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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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但凡朝廷重臣，都有在宫里收买眼线的嗜好。所以今早百官送行的时候他们看我和凤翼的眼神才能这样个顶个的精彩。想必昨夜顾公子冒犯圣颜，以至主上怒而离去的事还没过子时就已经尽人皆知了。
“君若，朕昨天想了一夜，纵是先王时并无此例，但既是你的要求，那朕便为你做到。”一把拉住只是形式上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就要上车的我，凤翼说得深情，“我已传令太医局，着其择医术高超者十人与你同往胧州。如此一来你可满意？”
凤翼那双漂亮的鹰眼周围泛着淡淡的青黑，看来为了今天早晨这场戏，他真是敬业地做到了一宿没睡呐……
“君若代胧州百姓谢主隆恩。”我单膝跪地谢恩，然后起身一把揽住他的颈子，“这个，是君若的谢礼。”说完，已抬头吻上了他的双唇。
唉……这等美味短时间内是吃不到了，能好好记忆口感的时候也只有现在了～
结束了这个漫长的深吻，末了我用舌尖细细描过凤翼的唇线：“等我回来。”
前场铺垫完全做足，我自然毫不留恋登车离去。至于那些目击了这场临时加出来的戏的朝臣们是什么感想，那我就不负责了～
靠坐在四辔的马车里摇晃，我只觉得无聊。这次出京，作为侍女的青和碧自然是要随行的，而昔朝则被我送回了枕函香，毕竟他还小，只把他一人留在宫里，我不放心。在外面，至少还有戚劭商可以照应。
只是现在我的首要问题却是与我同乘的，不停吐着医学泡泡的这两位——枕函香的花魁潋晴和凤轩当年的救命恩人初雪。
所以说，也不晓得我这到底算不算是自犯贱。只是昨天下午去枕函香和戚劭商那里知会的时候念叨了两句要带太医同往赈灾的事，结果不光戚劭商送来了初雪，就连潋晴都跟来凑热闹——我说你一家青楼里唯二的花魁都不在了算怎么回事？闭门谢客么？不过吐槽归吐槽，只要一想到他们会跟来其实是因为有人在记挂着我，便也什么抱怨的心思都没了。
可是关键的在于，虽然同乘一车，但我们之间可说的话题实在是没有啊。毕竟对我这种只会杀人的人来说，这两个杏林高手谈论的内容，那就是一个字：□□跳井——不懂啊不懂……
好在，我也不是全然轻松。
昨天下午在太师府和尚书令家里喝的那两杯茶已经种下了我期望中的种子，虽然老狐狸们未必能给我收获的机会，不过再加上之前和今早施下的名为“骄纵”和“殊宠”的肥料，怎么我也能多多少少地捞回点收成了。
想想也真是有趣，从昨早到今早的流程完全就是“夫妻吵架，一方离家出走→晚上回家之后继续早晨的话题，一言不和两人谈崩，弱势的一方被踹去睡书房→独守书房一夜辗转难眠之后终于妥协→于是和好”这样的经典版本嘛～也不晓得那些大臣有没有过机会来和他们的主子同病相怜一把。
其实昨天早晨朝堂上我和凤翼的那一出就只是为了做给那两派的老臣看——也只怪我在初到凤离的那天演出的是场忧国忧民的宣誓效忠，如果是段娇娆糜烂的旖旎风情，那自是合了我这个以色事主妖媚惑人的名号。只是当时情境已经不能让我再延续身在龙月时的角色，准确来说，在凤翼揭破我豺狼公子的身份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我不能再做那个男宠顾公子。况且若不走到台前，我又怎么来达到我的目的？
“……顾公子怎么都不说话？”潋晴幽幽凉凉的嗓音响起。
所以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果然有落月这尊大神坐镇的枕函香里出来的都是气质型美女。不同于落月的霸气十足霰辰的酥柔入骨，潋晴给我的第一感觉就一个字：
靠！
……我不能否认她很美，但是在被她的美貌震撼之前，首先俘获了我的，是她的眼睛。半睨着的狭长凤眼，明明应当是让人觉得妩媚而慵懒的，但在她这里，只让人心里忍不住地发寒。一方面是因为那眼尾上扬的角度，另一方面，就是因为她的眼神。
这三年来我见到的女人里，眼神清明者有之，凌厉者有之，阴狠者有之，甚至天真无邪、云淡风轻者亦有之，但偏偏就是没有见过潋晴这样的，里面的那种玩味、那种漠然、那种甚至有些居高临下的轻蔑笑意，只让我觉得她就是一个洞悉了世间一切却依然选择翻滚其中的游刃有余的玩家。
而她在笑的时候，唇角是向下牵的。这种好像是蔑视对方的撇嘴的笑法，用她覆船型的窄小双唇演绎出来，再配上那双俯视众生的眼睛，当真就让人觉得是兜头被人泼了盆冰水，遍体生寒不说，还恨不得把这罪魁祸首揪过来狠抽一顿。
只是，若能忍得住这第一眼的暴跳而细细打量她，就会发现，其实，她的这个笑容很媚。那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勾魂摄魄，因为，没有几个男人可以抗拒想要被一个倨傲如此的美女正眼相看的诱惑。
“潋晴你这话就不厚道了，像你们这治病救人的话题，也是我能插上嘴的？”眯了眼睛轻笑着，我顺手抄过旁边的酒壶来喝。
“顾公子，看你这模样到不像去赈灾而是游山玩水了。”斜眼睨视着我，潋晴似是意有所指。
“反正无论怎么紧急，我们的速度也只能限定在现在这样。既然如此，那我何苦难为自己？”非得摆张死了亲爹的脸出来才叫忧国忧民？谁规定的？如果不是我只好酒，那恐怕车上还能多出不少东西来。
“顾公子果然是个自在人。”潋晴嗤笑一声，径自从我手里扯过酒壶为自己满上。
我失笑。看潋晴这模样，若她跟我立场互换，只怕会比我还任性而为。这样的女人，我喜欢～
到是初雪，从上车开始就神色凝重。
“初雪公子怎的一直愁眉不展？莫非是有什么忧心之事？”唉……戚劭商啊戚劭商，你干什么要让初雪也跟来呢？你不知道我对这种正经的孩子没辙么？
“顾公子……”初雪转头看看我，然后露出了不知算苦涩还是悲伤的笑容，“我只是担心……万一我们赶不及，该怎么办？”
这个孩子，果然是天生的大夫。悲天悯人到这地步，只让我觉得无奈。“若是赶不及，便也只能按照当时的状况来应对了。所谓尽人事，听天命。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除了交给天，还能怎样。”我也不愿看到饿殍遍野，但这却不是我不愿意就不会出现的。“粮食辎重，再加上顾及到同行那些年迈太医的身体，如今这速度，已经是所能达到的极限了。”
“不会有事的……”初雪突然极低声地说了这么一句。
“啥？”我茫然。这小子……该不会是想宽慰我吧？拜托，你才是那个需要被安慰的好不好……
“……顾公子你都没有对我说这句话呢。”初雪看着我，露出了个轻浅的笑。是说，如果那种好像就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还能称之为“笑”的话。
“因为我不喜欢给人无谓的希望。”我答得漠然。懒得管他这突如其来的哀伤情绪的怎么回事，总归原因不会是我。
于是车内重归寂静。
“如果神医门还在就好了。”良久，潋晴叹息着出声。
“神医门？”拜托，难不成除了悦来客栈之外，连医学院也是连锁的？不晓得当家神医是不是叫富惠龄……
本来想要调笑的句子在看到初雪瞬间苍白的脸时被我吞了回去。该不会这么巧这个神医门也被灭了而且他好死不死还是那唯一的幸存者吧？
“神医门从来悬壶济世，上代神医更是渡人无数。逢天灾，便四处奔走说服武林中豪门世家出资派粮以赈灾民。因神医医术高绝，武林中大大小小的门派里几乎没有没受过他恩惠的，所以遇上这种事自然也会卖他这个面子。却也正是因为如此，而遭了不知什么人的嫉恨，在四年前被人灭了满门。除了六年前便已叛出师门不知所踪的十九弟子安期照雨之外，就只有最小的徒弟雪玲珑因为出诊而逃过一劫，从此下落不明。”潋晴惋惜地摇头。
“所谓好人不长命。”我挑挑眉毛，“不过能有两个徒儿逃出生天，想来老神医也能含笑九泉了。希望这两个人里面能有一个来继承神医门的精神，济世救人罢。”
“顾公子你就这么肯定他们还都活着？”潋晴失笑，上扬的凤眼里满满的都是戏谑。
视线在同车的两人身上遛了遛，我扬声笑了起来。“当事人都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了，我再装傻岂不失礼？”姑且不论潋晴最后那个示意明显的笑，光是初雪那随着潋晴的讲述不停变幻的神色，就够说明问题了。
“说吧，把这秘密告诉我，是想我帮你们做什么？重建神医门？还是，报仇。”
没等潋晴回答，初雪那边到先暴出一声惊呼：“……你、你是照雨师姐？”
…………
“潋晴，请问令师弟……”忍耐着抽搐的冲动，我转头看向潋晴。
“没办法啊～我家玲珑就是这么单纯又后知后觉得可爱啊～～” 潋晴一把捧住初雪的脸揉捏着，那个因此而扬起的笑容明媚得让人从心底觉得温暖，“还有，别看他这个样子，真正得了师父真传的，反而就是他哦～”
我知道。因为凉夜告诉过我，当年负责截杀凤轩的人就是他，而被他重创的凤轩，就是太医出马都未必救得回来，除非是神医贺兰山死而复生。结果，凤轩就是这么好命地遇上了神医的继承人。
只是，现在并不是让我讨论初雪的医术有多高的时候。
因为这个少年已经伏在他师姐的肩上，泣不成声。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第五阕 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