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聽雨》落荒

3、第二章 人選已定

　　整場節目在雨翠的壓軸曲結束後落幕了。左將軍夫婦倆自是讚不絕口，心中卻懷著心思。

　　「嬤嬤，先留我們倆自己一會兒吧，等一下還須找妳談談。」邵嚴武發話了。他猜想，這個精明的文嬤嬤恐怕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了。那樣是無所謂，因為自己是來替兒子選媳婦的，可是問心無愧，加上自己一介武人，向來最討厭虛禮。

　　待嬤嬤應了離開，他轉頭問妻子：「妳看如何？」

　　「我還是不希望賢兒的媳婦兒是青樓出身，」羅子靈蹙眉，「不過看來也沒別的辦法了。之前去的什麼紫霞樓、玉紅樓那些，脂粉味太重，就別提了。我之前打聽過，前頭那個吹玉笛的我看是排行老四的文明燦。也就只有山水樓這純出清倌兒，才養得出心無城府的女孩。」

　　「看來是個熱情活潑的姑娘，但是不夠穩重。還一副小孩子樣。」邵嚴武搖了搖頭。

　　「那麼那位拍鈴鼓的文敦怡只有十四歲，還未及笄，也更別說了。可惜她那股敦厚性子頗討喜。」

　　「那兩個大的我總覺得太纖柔，配賢兒不合適。」

　　邵嚴武話音剛落，夫妻倆對看一眼，道：「我們想的是同一個人嗎？」

　　「我也覺得那排行老三的文雨翠合適。她正值二八年華，只與賢兒差四歲，渾身一股清透高潔的氣質，更難得的是歌曲、琴音及眉宇之間難掩的隨性與英氣……」他嘆了口氣續道，「只是這女子有她自己獨特的心性，還不知願不願意。」

　　「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呢，要她飛上枝頭作鳳凰，她會不願意？」羅子靈不以為然。

　　「別輕視他人生命，這可是當初妳教我的，怎麼，扯上自家兒子就不一樣了」邵嚴武依舊笑臉回應，「自從有了妳，左將軍府裡變得開明許多，不想保持先例了放心，要不我們再找文嬤嬤問問看。」

　　羅子靈也知道自己反應過度了。想當年她和丈夫可是一起經歷過這麼多驚世駭俗的事，要是因為太平日子過慣了，反而變得古板，那可不行!「既然你這當家的沒覺不妥，那就無所謂。反正將軍府一向是隨性慣了，也不怕皇上盯。」她無奈。

　　邵嚴武眼角含笑，壓了壓羅子靈的斗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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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頭，文嬤嬤出了房門後，立刻到姑娘們下場休息的地方。她一踏進房，明燦就迫不及待拉住她，問道：「嬤嬤!他們到底是何方神聖呀？喜歡我們的表演吧？」

　　「燦兒別急。」文嬤嬤安撫她。

　　「不論是誰，肯定是習武之人。」雨翠這時冒出一句。「看他們聽到我奏的樂曲那樣全神貫注、感同身受的樣子便知。」

　　「既然是練武之人，何以那位戴著斗笠的客倌看來如此嬌小呢？」若銀疑惑道。

　　「停停停。」文嬤嬤揮揮手，「妳們聽我說。」見大家的注意力轉向她，她徐徐道：「我想，他們是左將軍夫婦。」

　　敦怡手上的梳子掉到地上。

　　連原本默不作聲的芳茹也忍不住插話了，「左將軍？!嬤嬤是說……立下無數戰功的左將軍邵嚴武和他的夫人、女中豪傑羅子靈嗎？他們怎麼會來這裡？」

　　「妳們也知道從前跟左少將訂了親的女孩子都發生了意外，京中因此傳聞左少將剋妻的事吧？前陣子我聽說左將軍夫人為了少將的親事去祥天宮求神問卜，雖不知結果如何，但料想他們此次前來，必與此事脫不了干係。」

　　「哇喔，難不成他們要從青樓裡的清倌裡挑一個回家當媳婦？」明燦挑眉，「作風果然大膽!不過誰會想要呢？瞧我這樣跟著姊妹還有嬤嬤過日子，多舒心呀!」

　　「明燦，可不是每個青樓女子都像我們一樣幸運呢!」若銀答道，「不過，我也實在沒這種心思。」

　　芳茹笑靨如花：「哎呀，大姊早有意中人了，就是皇帝要娶也取不到呢。」若銀霎時臉紅不語。「我哪，希望以後能夠開間畫坊教人畫畫、過過清幽日子，倒也不覺有何稀罕。」

　　一向少言的敦怡也說話了：「年紀還小，我沒想那麼多。」

　　雨翠正待接話，文嬤嬤恰好開口了：「妳們的想法我都知道了，不過嬤嬤我看著妳們長大，衷心希望妳們能有個好歸宿。將軍府一向大而化之，那少將聽說文武雙全，平日鑽研學、武術便忙得不可開交，也不至放太多心思於女子，妳們大可安心做自己的事。」見五姊妹皆默不作聲，嘆一口氣，她續道：「況且，若是妳們之中有人能嫁個好婆家，說不定也可以讓姊妹們也覓得好歸處，再甚，也許可以令世人對青樓女子改觀。」

　　這時，守在香蘭廳外的丫頭來請文嬤嬤過去，對話暫時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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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約莫一刻鐘的時間，文嬤嬤回來了。她沒有多說什麼，逕直走向雨翠，對她點點頭：「左將軍夫婦要妳過去見見他們。」

　　雨翠心中咯登了一下。敢情他們選上的是我到底該如何應對呢…她忐忑地跟著丫頭走往香蘭廳，一路上只感覺到小砂石磨上繡花鞋的悉窣聲。推開門，見邵嚴武及羅子靈端坐在空曠的大廳，莫名得有些緊張。

　　「雨翠見過左將軍大人、夫人。」微微福了福身，她努力平穩下自己的情緒。拜託，前世她審問頭號通緝犯也沒這麼緊張呢!

　　「坐吧!」邵嚴武神情和藹，「想必文嬤嬤已經對妳說了我們的來意和原因了。坦白說，在妳的姊妹中，我們認為妳最適合成為我們家的大兒媳。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學武的人都是這麼直接嗎？雨翠並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而是鎮定地反問：「雨翠以為，兩位大人在聽過雨翠所作之詞曲後，應不會有這樣的念頭。」藏在矮腳桌下的手，下意識絞弄著裙襬。

　　「妳的氣質很適合左將軍府，」這次是羅子靈說話了，「左將軍府的女人一向不拘小節、從容淡定、英氣勃發且富有才氣，這是我相公方才提醒我的。妳彈奏的樂曲與作出的詞，讓我相信妳有這樣的條件。我快要遺忘的豪情，倒被妳這一曲激起了。」

　　「從姑娘的詞裡看來，姑娘確是一位有自己想法的女孩，因此文嬤嬤堅持必須問妳自己的意見。我向妳保證，」見她猶豫，邵嚴武神色誠懇，「嫁進左將軍府，妳絕對不會受委屈，我們一定會挺身護妳。妳也不必擔心山水樓的姊妹，她們都會過得很好。左將軍府決不像其他豪門世家明爭暗鬥，妳入了我們家門即是家人，左將軍府會盡一切力量護妳周全。」

　　「雨翠不過是一位青樓女子，哪勘您們這樣悉心對待？」雨翠猶豫了，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好的事？未來公婆放低姿態，只希望她能應允這門明顯是她高攀了的婚事。自從來到這世界，她一直覺得這裡仍然是個嚴重的父權社會，嫁女全由雙方家長說了算，哪知……

　　羅子靈笑了笑，神色帶有幾分俏皮「我剛開始也這麼想的，可既然廟裡師父說了賢兒必須娶青樓女子，妳又恰好中我們的意，那這就是上天注定啦!反正左將軍府大逆不道的事沒少做過，也沒見我們少一塊肉。」

　　「我們保證會讓妳自由自在的。我們左將軍府根底雄厚，也有很多成功開創天地的女子。」邵嚴武補了一句。

　　噯，這樣是教人如何拒絕得了呢？她骨子裡可是一名現代女子，若是被強迫，那是萬萬不能成的。但，無端來到這樣的異界，她總不能靠賣笑過一輩子。況且，自由…那是這時代的女人，夢寐以求的美夢啊──側耳傾聽窗外被微風吹得沙沙作響的綠竹，她輕輕點了點頭，算是應允了。

　　「太好了!那麼就互換庚帖，擇日過門吧。」羅子靈總算是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

　　蟋蟀和知了相互叫囂著，暫時掩過了雨翠不安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