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识将军是女郎》若飞鸿

2、第二章 狄青？！

　　她知道她在做梦。
　　一开始是在学校宿舍，老二抱怨着boss不厚道的催命，老三一遍一遍地试着从来不管用的祛痘美容产品，而老大则抱着电脑磕着瓜子看些不知所云的历史资料。
　　那是和导师商量完毕设题目之后一个很普通的下午，虽然她也为凑学分选了那个什么古代文学史的全校选修课，但每次看到老大那样执着地啃那些历史文献都觉得不可理喻。
　　“欺世盗名！陷害忠良！”老大第N+1次愤愤地将签字笔摔在电脑键盘上，老二老三习以为常地耸耸肩，继续着自己的事业。
　　“说谁呢？”霍青青刚刚进门，颇有些无辜地看向老四。
　　“欧阳修！”老大继续义愤填膺。
　　欧阳修？
　　霍青青满腹狐疑，虽然此老喜欢写些莫名其妙的“醉翁之意不在酒”让他们中学的时候背得很惨，但也不至于——欺世盗名？陷害忠良？
　　“他陷害谁了？”老二停止了对导师无限次地怨念，一脸八卦地凑过来。
　　“狄青！”老大好像还没回过神来，说什么都气鼓鼓的。
　　“哎？狄青？”霍青青狠狠地拍了拍脑袋。“他啊——”
　　她只隐约有个印象历史上狄青是遭人陷害抑郁而终，不过——欧阳修？
　　“唉这个我相信。”老三一本正经地放下手里的美容产品，嬉皮笑脸地钻过来，“欧阳老儿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边去。”霍青青瞪了瞪她，老三从中学开始就恨死了高中课本上所有背诵课文的作者，至于其他的，她一概不会关心。
　　“我说老大，咱修的是古代文学史，你这样写欧阳修的坏话会挂科的。”
　　“切——”老大不屑地撇撇嘴，“挂科就挂科，这群骗子。”
　　“别这么激动嘛，”一心指望着老大帮她写了期末作业的霍青青上去摇了摇老大的肩膀，“那个狄青嘛，也不一定就是个好人，欧阳修说不定还是为民除害呢。”
　　“胡说什么？你也不怕遭天谴？”
　　“呃——”天大地大，能帮她写期末作业的衣食父母最大，霍青青还是选择了沉默，反正什么欧阳修，什么狄青，都不过是个名字罢了。
　　问题是——
　　随便说说，真的能遭天谴？！
　　霍青青木然的看着眼前的人被撞飞、在空中翻了个身，才突然意识到，那个人，就是她霍青青自己！
　　她听见一个女孩子的声音，说对不起，那声音破碎而嘶哑，但她感觉得到，那是对她说的。
　　对不起？对不起什么？
　　她没来得及问出口，只觉得脸颊上什么地方火辣辣的痛，非常，非常的痛，就连被车撞飞的那一刻都没有这么痛过。
　　她下意识地挣扎，却感觉手脚被人按住，只有温热的液体淌过伤口，伴随着更加炙热刻骨的疼痛。
　　“娃生了副好皮相，可惜了。”
　　老人干涩嘶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睁不开眼，却能感觉到有人用粗糙的帕子擦着她脸上的伤口。
　　耳边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收拾东西的声音，然后便归于平静。
　　霍青青挣扎着，终于睁开眼睛。
　　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虽然没有太多的历史知识，她也能轻易地判断出来她所处的地方是个牢房，肮脏，阴暗，污秽，还泛着血腥味，而她脸上的伤口还在火烧火燎地疼。
　　但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她眼前站着个人，一个半透明的影子。
　　“对不起。”那人先她开口，声音喑哑。
　　“狄素？”她认出了那个声音的主人，下意识地向自己身上看去。
　　她身上套着肮脏的囚服，但确实是——是个活人。
　　眼前的——狄素微微低头，似乎不知该从哪说起。
　　“对不起。这一切本就因我而起——是我偷看了凌少爷家的图，才会……哥哥才会……”狄素低下头，有点说不下去，“我和哥哥长得像，我本想代哥哥一死，没想到那个凌少爷没死……”
　　霍青青皱眉，她好像听明白了什么，却好像抓不住重点。
　　“那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凌少爷没死，包大人判了我——就是你，刺配充军。”
　　刺配充军？！
　　恐怕这世上没有哪个穿越女会比她更命苦了吧？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脸上那块火辣辣的伤口，狄素好像想拉她，但没拉住，她的手穿过狄素的手腕碰到了脸上。
　　好疼。
　　“是什么字？”她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
　　“刺配陈州。”
　　她轻笑一声，若有若无地转开脸去。
　　她毕竟、只是个二十一世纪的普通大学生，哪里想到，会有这种际遇？一夜之间，就判若云泥。
　　“包——包大人判的？”
　　“是。凌家使了银子要你的命，但包大人还是判的刺配充军。”狄素的声音很低。
　　对，包大人是个好官，但他毕竟是个宋朝的好官，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宋朝本来就没有过激杀人这一说……
　　霍青青微微叹了口气。
　　“那我呢？——那个我。”
　　“死了。”狄素声音很低，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死了？死了？！
　　霍青青前世是个孤儿，没有一个亲人，能考上Q大全靠她自己的努力，她曾以为，她于那世界没有一丝一毫的牵绊。
　　还是错了啊。
　　那毕竟是她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她的习惯，她的回忆，还有她所有的梦想。
　　而在这个地方，她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始——如何去适应，如何去习惯，如何证明她自己的意义。
　　“那你呢？”她忍不住开口，看着那个几近透明的影子，她本以为，这不过是一次偶然的灵魂错位，可那个她死了，那么——
　　“我自然是死了。”狄素苍白地笑笑，“我的时间不多了——至于以后，你便是狄素了——不，以后，你便是狄青。”
　　“狄青？”
　　“是我哥哥的名字。”狄素微笑，身体愈发透明，随着说话的声音微微波动。
　　狄青——狄青？！
　　这历史上、北宋年间，刺配充军的狄青，就只有一个人！
　　她竟然冒名顶替了狄素的哥哥、那个历史上出身卑微却军功显赫、直至登堂拜相的大将军狄青？！
　　还是，历史上的狄青，本就是因为她的出现？
　　“狄素——狄素！”
　　她一惊，眼前的人影正迅速地黯淡下去，眨眼间便变得透明。
　　“对不起。”她看见那人嘴唇翕动，却听不见声音。
　　对不起——你又有什么对不起我的？那个霍青青已经死了，或许，我还该感谢你、感谢这个贼老天，给我这一次重生的机会。
　　只是她这一世——狄青，又该何去何从？
　　肮脏生锈的铁栏外闪动着晦暗的烛火，霍青青在牢房的角落里慢慢坐下来，闭上眼，回想着之前一幕又一幕的场景。
　　是一场梦么？她抚上左颊上依旧有些疼痛的伤口，苦笑起来。
　　历史上的狄青，十六岁代兄受过，逮罪从军，或者一开始，冥冥中的一切早已注定。
　　霍青青深吸了一口气。
　　女扮男装，非她有意为之，但既然命中注定，她霍青青也从来不是个一味逃避的人。
　　她是狄青，但她不是历史上那个罪因鬼神、抑郁而终的狄青，若是人不犯己，我自不犯人，但若——
　　霍青青握了握拳。
　　她没想过用这个朝代以后近千年的智慧文明与“先哲”们去斗智斗勇，但她却也绝不是历史上那个生死荣辱唯仰天子喜恶的狄青。或者，上天冥冥中安排她来到北宋的本意，便是如此？
　　霍青青似乎微笑起来。
　　从这个起点开始，似乎也不算太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