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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李懌篇(中) ...

  •   当他听闻中殿失去的其实是双胞胎、甚至因未及时取出的死胎差点危及性命时,内心的愧疚不由加深,看着中殿卧倒榻上抿唇不语的模样,除了陪在身边,他竟不晓得自己能做些什么。

      温柔和内疚两种情绪同时并存,他开始有些害怕面对中殿,于是假借赏月之名离开中宫殿透气,却再次邂逅多年前曾共度良宵的宫女,他不记得那承恩尚宫的名字,但对带着那略带惊慌的无辜神情仍有印象,象征着这小女子不属于错综复杂的任一势力。于是那夜他到了承恩尚宫的处所,这成了他忘却其它人的地方。

      当承恩尚宫怀上龙子的消息传出后,他小心翼翼观察中殿反应,中殿却是平和有礼的道了恭喜,他心中无由生出一股失望。

      ──「淑媛的晋升仪式,臣妾定会用心擘划,她腹中的龙子也是王家血脉,臣妾由衷恭贺王上。」

      「当妳觉得自己离一个人越来越遥远时,有什么方法可以得知对方真正的心思?」他喃喃的问出这句话。

      在怀中的淑媛,不解的抬头看他。「王上说的什么?」

      他看着淑媛如孩子般懵懂的神情,掩饰的笑了笑。「还是来淑媛这里好,淑媛肌白胜雪,好似一眼就能看穿……」

      而当淑媛也差点难产时,他几乎忍不住想这是否为报应,幸好得医女相助,淑媛母子均安。却在此时,中殿向他透露了一项消息。

      「王上,臣妾怀曱孕五月有余。」中殿徐徐说道:「臣妾原以为不会这么快再有身孕,只当是身子不适,或许这是上天见臣妾可怜……」

      听着平稳叙述的语调,被欺骗的狂怒油然而生,他厉声质问──「为何这事不早些告诉寡人?!」

      「臣妾的确不知……」

      那时他看着中殿多情的眼神,心中一软未再往下追问。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想起,已有生育经验的中殿,怎会分不清究竟是生病还是有孕?

      由于淑媛的前例在先,中殿自是得到了更多照料,庆源大君安然出生,但没有任何喜庆仪式,只因多年前的昏眩再度袭来,如同那次硫磺鸭子事件,他又陷入了莫名的头痛当中,这次甚至病到双眼迷茫,病入膏肓。

      「中殿、中殿……」慌乱中他握住尹然的手。「听说妳将最高尚宫关入义禁府,寡人的病真的是因膳食所引起的吗?」

      「王上不用担心,内医正定会很快找出病因。」

      可是他的病根不是由内医正找出,而是由一名叫徐长今的医女;如同他明白中殿根本不相信内医正,囚禁最高尚宫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否则中殿不会命医女长今秘密在另一处所找出病因。中殿不相信任何人,甚至连他的夫君、一国之主亦然。

      在这件事上,中殿展现了明快果决的睿智,这等雷厉决断甚至令他害怕。当长今现身在淑媛处所,要求为韩尚宫的事件做平曱反时,他说出心中最深的顾虑。

      「要消除韩尚宫的怨恨,就必须再一次见到鲜血,寡人是经过流曱血才登上宝座,登基后也发生过流曱血事件,难道还要再来一次吗?如果这一次再发生流曱血事件,世子的势力就会被削弱,这么一来,中殿就会掌握世子,到那个时候,中殿就不是寡人的妻子,是威胁我儿的人。身为一个父亲,身为一个女人的夫君,寡人到底该怎么做?」

      若非庆源大君年幼,也许尹然想做的便不是掌握世子,而是以庆源大君取而代之。是从什么时候,他将尹然当成了敌人?

      世子背后的势力是功臣派,只要功臣权势安稳若泰山,即可让世子成功继位,但尹然的心思比他更快,她利用长今要为韩尚宫伸冤一事,联合士林派对右相等人昭揭硫磺鸭子事件,从崔氏家族牵扯出右相吴兼护长期以来的不法勾当,一举扳倒勋旧功臣,他却只能维持那公正无私的王上楷模,任由韩尚宫获得平曱反,任由亲近王曱后的势力高涨。

      直到数年后中殿以灼鼠事件逼死敬嫔,他终于再也忍不住,气急败坏闯入中宫殿──

      「已经处死了反正功臣还不够,就连寡人喜爱的敬嫔,妳也要逼她上绝路吗!」

      尹然微微抬起眼,神态一如平静的湖水。「王上饮酒了?怎么混身酒气?」

      「不用!中殿妳寸寸进逼,视寡人这个君王为何物?中殿这个位置,是寡人给妳,寡人要收回也易如反掌!」脑海中闪过一事,他轻蔑一笑。「妳应该也清楚这件事吧?最早寡人想立的中殿是严氏之女,刚好她现在也入宫当了尚宫,寡人只要让她变成承恩尚宫,再让她怀上龙子步步晋封,她就会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中殿之位,寡人也不用再看妳的脸色!」

      此话似乎正中尹然心病,他见着那张苍白的脸更薄如纸色。尹然霍地起身,抓曱住他欲拂离中宫殿的衣袖。

      「王上怎么对我说出这样的话?」听闻尹然的声音发颤,他竟愉悦的笑了。「臣妾所做之事,全是出于一颗爱慕之心,否则臣妾有必要将自己变成这么可怕的人吗?」

      他还来不及出言嘲讽,尹然的嘴唇已贴了上来,封住所有话语。他头次感受到尹然的主动,甚至带有股说不出的急躁。这个狠心绝情的女子还是爱着他的吧?因为爱他爱到了发疼,所以才做出这么多的事吧?在双方近乎撕咬着彼此的情况下,他竟从痛苦中感受到一丝愉悦。

      ──尹然爱他,他的中殿是如此的喜欢他。

      「中殿对寡人的喜爱,是狠心绝情的那种喜爱啊!」李怿就这么坐在淑媛处所,对着面前眼泪扑簌落下的长今如此说道。

      「我在殿外听到妳说『您可以夺取我的性命,但是小的不会改变心意』……我知道妳跟中殿之间的关系,中殿要妳做的事,我心里也略知一二,快说出来吧!还是要寡人把中殿叫到这里来?」

      医女长今的默然,却是早证实他心中猜测。尹然在他来到中宫殿时忽然改口,要把长今留在身边做至密,那么在他到来之前,尹然定是想劝诱长今做些不轨之事,幸好长今的顽固在此时派上了用场,否则以她如此高超的医术,有些疾病的发生定是神不知鬼不觉。

      「妳不愿当中殿的至密,却也不愿害了中殿,妳只想救人是吗?」

      「……是。」

      「寡人知道了,妳退下吧。这几日妳就留在宫中,等候寡人的王命。」

      待长今躬身退下,他抚额闭上双眼,这宫殿里什么是由得自己的?近来中殿已将势力不断延展,若要对付中殿,就得先从后宫开始着手。

      他明明看见了长今临走前眼中的落寞和去意甚坚,却只得把心一横,将长今当做对付尹然的棋子──让尹然知道,真正握有权力的还是他这个君王!

      只要长今站在他这边,等同确保了世子的安危,若他想得到,代表中殿亦知此事。果真听闻内禁卫回报,中殿再度和长今密会。

      「你说她们在严尚宫处所前遇见的?」

      「属下不知这消息是否太过琐碎,只是觉得奇怪……」

      「前些日子寡人命你去调查中殿的背景,还记得吗?」他凝起眉头沉思。「入宫以来,中殿向来和后宫关系和善,嫔御之间亦相处融洽,可是唯独对于严尚宫,疏远得生份。」

      「是否因选妃之事,两人种下心结?」

      「中殿是怎样的人,你还不明了吗?」和尹然做了这么多年夫妻,他有些了解这个女人。「对于越要对付的人,中殿会表现得越亲近,但她如此孤立严尚宫,甚至不顾过去交情将其贬至太平馆,树敌明显这不像中殿会做的事。更诡谲的是,严政近日在朝中表现,竟是导向中殿支持的势力,若真如传闻两人早已闹翻,此举岂不奇怪?」

      「殿下的意思是?」

      「不如换个方向思考,也许这代表,严尚宫对于中殿特别重要──甚至是中殿布在宫里的暗桩!」

      「那殿下打算……」

      「我想探探严妍是个怎样的女人。」他想起那晚提及严妍名字时,尹然俄而色变的剎间。「如果是中殿的人,留不得;如果不是中殿的人,就让她成为寡人的人吧。」

      那夜,他头一次认真审视差点成为他妻子的女子。和严政的锋芒锐利截然不同,严妍五官圆曱润平和,彷若一卷压封已久的书册,不因外界喧哗而噪动。

      却是在开了口后,他才明白这女子和她的父亲极度肖似。

      「王上是否想请奴婢告知家父,如今的风向看似顺风,但不见得会一路得势到最后。」

      「母后曾对寡人说,严尚宫直谏敢言,果然不假。只是严尚宫如此脾性,如何曱在后宫生存下去?」他轻笑数声,却在听见下一句话时蓦地变了脸色。

      「──因为奴婢有中殿。」

      严妍果然清楚他想问的是什么。「中殿想让长今成为自己的至密,可是寡人想让长今当寡人的主治医官。这,也可以吗?」

      将话题落到了中殿身上,只见方才仍笑着对他说「因为有中殿」的小女子,极细微的一怔。不多时,严妍压低身子,恭敬说道:

      「请王上遵从自己的心意。」

      他看着眼前顺服的身影,如此迅速的倒戈投降,不知中殿听到时,会做何感想?他望着身后跟随的内侍,投来探索的视线,不由放声大笑。「妳和中殿这么好的交情,却如此阻止她想做的事,这么一来,中殿可会原谅妳?」

      不管严妍是真心或是假意的选择站在他这边,结果都是一样──「恐怕,中殿是会恨妳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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