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旧事》猫不烦

10、第十章

　　永徽宫，深夜。
　　回宫后，道祯仍召琴朝伺候，后院正屋早早就熄了烛火。正殿东暖阁，陈慎坐在寝室内秉烛夜读，直到周围侍立的小宫奴都悄悄打起了瞌睡，这才合了书唤常胜进来伺候梳洗。见常胜身后跟着个面生的少年，便笑问：“以前从来没见过你，你不是齐人吧？”
　　那少年忙跪下道：“奴蔡庆，自幼在永徽宫事洒扫。常中人见奴可怜，才提奴上来伺候王妃。”常胜也跪下笑道：“奴看这个蔡庆生得白净，人也机灵。因着年幼在洒扫事上被人欺负，一时心软，擅自做主提拔了他，还请王妃宽恕奴不告之罪。”
　　陈慎点点头，突想起一事，便问那蔡庆道：“你说你在宫中长大，我有一事想要问你，你且慢慢说来我听。太子她出身如何？”
　　“禀王妃，按理说，奴这样的下贱人不该议论贵人的不是。只是那德嫔因生了太子，在宫中甚是张扬，只除了端和宫娘娘，其余人竟一概不入她的眼。太子有这样的母妃连累，早早就在万岁和娘娘跟前失了宠。”
　　陈慎心中已是了然，又问蔡庆道：“那恭王爷呢？”听闻此人名号，周围梁人宫奴忍不住低头而笑，蔡庆也勉强忍了笑道：“恭王爷排行第四，比咱们王爷大上十岁，最是个放浪好酒，荒唐下流的。她宫里的宫奴不论长幼，只要略有个人模样的都被拉上了床。即便这样，她还是四处猎艳，连娼人戏伶都不放过。只苦了她的王妃，整日里生不完的闲气。”
　　陈慎有些纳闷，这样一个酒色废物为何道祯还特特拉出来诫他留意。一个念头在心头隐隐闪现，随即又被他否定。常胜见他沉吟不语，便上前提点道：“恭王就是今日酒宴上着金黄常服的那位。独她除王妃外，还另带了两位侧妃。”
　　陈慎朦胧记起那张道敏生着一双妩媚杏眼，脸颊隐隐一个梨涡，的确是个美人胚子。如此看来，在这些皇子中，道祯确实是相貌最为平庸的一个，还恃宠而骄，乖戾无常，比起恭王的嗜酒下流来毫不逊色。也许是她的母妃应氏出身高贵，又或是与显庆帝有旧日恩情，这份恩宠才在他死后这么多年仍然笼罩庇佑着这一双儿女。
　　“当今崇尚孝道，这些王爷即使成年开衙，仍能自由出入宫闱探视母妃。今后王妃还会见着她们，到时再细细观详便是。夜已深了，王妃早歇了吧。”
　　陈慎独自一人躺在宽敞的大床上，透过纱帘看地上薄薄的月光。即使尚处初夏，他仍感到难以入眠。眼前不断交替闪现道祯、道敏、道常的脸，琢磨她们细微的表情举动。不知不觉间倦意上涌，这才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后院正房内，道祯与琴朝相拥着在床上说些闲话打发困意。道祯舒服地蜷在琴朝的臂弯中低声说笑。
　　“朝儿，有你在真好。若不是才迎了王妃，我定要禀告皇父，给你个正经的名分，好堂堂正正地陪着我。”
　　琴朝细吻着她的脸颊：“若有了名分，我就得成天呆在后院等你来看我，还得受王妃的管辖。我是个自私的人，只想日日陪在你身边就好。”
　　“朝儿，若是有了孕，我就立你做侧妃，立咱们的女儿做世子。”
　　琴朝拉过她紧贴着自己，喃喃地道：“这些我不稀罕，今生今世，我只要你就足够。”
　　“好，就像小时候一样，你永远陪着我，我也永远陪着你。”

　　英王大婚册妃已毕，按理应挪出宫中另建王府居住。显庆帝特意挑了离宫最近的一处宝地为爱子建造王府。雏形初成，竟隐约能与东宫比肩，建制已是大大逾制。这在长宁城内早已不是稀奇事，百姓对此也懒怠评长论短。整个九月间，长宁人议论最多的，还是显庆帝五年来第一次出城狩猎。百姓久未得朝天颜，此番秋狩规格甚高，连从不出宫的公主都在随驾之列，对升斗小民来说俨然是得窥皇家天威的热闹大事。
　　显庆帝年事已高，对游猎之事兴趣日减，足足有五年不曾离开宫门半步。此次却早早地颁下谕令，除宗室皇亲外，还命所有五品以上官员、王侯、外命妇及家眷随驾。旨意一到，别的不说，家中尚有未婚娶子女的人家蠢蠢欲动，俱有心借这次狩猎寻看合适人选。好好的秋狩还未启程，就已变成了上阶华族士族倾巢出动的保媒拉纤相亲大会。
　　谕旨下到永徽宫时，道祯正和一帮华族贵女在宫外酒楼里饮酒作乐。等渚儿好不容易寻到她，道祯已喝了个七八分醉。闻听要出城狩猎，她大着舌头嬉笑：“打•••打猎好•••好啊，我喜欢•••喝••••”
　　一旁的李牧自己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摇摇晃晃地端起酒壶就要给她斟满。她头晕眼花，哪里还看得清，一壶酒全倒在不省人事的应九光头上。九光一个激灵，猛地起身端起酒杯大叫：“好酒••••王爷，喝啊••••••”桌上地上横七竖八地趴着八九只醉鬼，身上锦绣衣衫不是酒渍污痕，就是揉得腌菜一般。几个唱的小伎琵琶琴箫也不好生奏，只周旋在这些纨绔中讨赏，大胆的甚至自己动手解起她们身上的佩饰荷包等物。
　　渚儿见这些贵人们醉得实在不像话，便上前厉声喝退了小伎，又唤来楼下各府的侍从们，打发她们扶着各自的主人家回府。自己则让身强力壮的内侍背起道祯上了马车。那酒楼小二估计是头回见道祯这伙人，大着胆子上前找渚儿要酒钱。掌柜的吓得屁滚尿流，忙从柜台后飞奔出来，一把将那小二推个狗吃屎，自己点头哈腰地赔笑道：“渚爷莫见怪，这是新来的，有眼不识泰山。英王爷大驾光临，小的蓬荜生辉，紧着伺候还嫌不够，哪里敢要王爷的酒钱。还请渚爷在王爷面前美言几句，今后多来光顾才是。”渚儿不耐烦听她絮叨，从袖中掏出一块银子扔给她，跳上马车绝尘而去。
　　刚进宫门，这位小王爷便闹将起来，嬉笑高歌，打人骂狗，无所不至。陈慎一早听到动静，带着得力的内侍宫奴赶来收拾局面。一踏进后院，只闻扑鼻酒气，道祯手里挥舞着不知从哪抢来的马鞭子，院内早已是鸡飞狗跳。内侍们早挨了她的鞭子，都有些畏缩不前，只有外宫城的几个侍卫壮着胆子抱胳膊的抱胳膊，抱大腿的抱大腿，方才勉强制住她。陈慎忍不住心头火起，从侍卫们们手中接过道祯，直将她拘在怀中，任她如何胡闹都不松手，半拖半拉地进了暖阁寝室。琴朝一早出宫归省，内侍们素来惧怕道祯，见她喝醉了，既怕她酒醒后算账，又苦于无人做主，此刻见陈慎如见菩萨，忙不迭将道祯扔给他收拾。
　　道祯较一般梁国女子瘦小，却很有几分力气，陈慎虽比她高出一头，若论劲力似乎并无优势。刚将道祯放在床上，陈慎已满头是汗。挨到缎褥的道祯平静了些，砸吧着嘴叫嚷道：“水，给本王取水来！”陈慎取了水，正要扶她起来灌下，道祯突然睁眼盯着他，一语不发，扑上来就是一顿胡亲乱啃。陈慎吓得手一松，杯中的水泼了一身。簇新的绿烟罗最不经水，湿透的绸料透出白皙的肌肤。陈慎一把推开道祯，她却越发来劲，反而更加蛮横地扑将上来，一把撕开陈慎的衣襟，狠狠咬住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