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从天降》七秀

3、画地图

　　这天下午熏风东来，百里被繁生拉着回袖春楼探亲，夏桑抱着钦儿坐在水榭里挑绣娘来送来的衣料，夏老爷在一旁提意见：“小孩子穿的颜色应该活泼鲜亮一些，你选得这些太素净了，大人穿着清雅，小孩子穿着未免单调无趣了。”
　　夏桑觉得有些道理，便道：“那就让钦儿自己选，你们去拿凉席来铺到地上，将料子也放上去，我们钦儿就为抓周的事提前练练手，抓到什么料子就做什么衣裳。”
　　夏老爷不满意，“你又乱来，到时必然弄得料子上口水嗒嗒的。”
　　“口水洗洗就好了么。”夏桑浑不在意，吩咐人赶紧去办。钦儿抓着他得长袖依依呀呀的挥舞，黑滚滚的眼珠一会儿望着夏老爷，一会儿又转回来瞧着夏桑。
　　夏老爷摇摇拨浪鼓，逗的他嘿嘿的笑。一边道：“说起来竟不晓得钦儿多大，能爬会唱的，看起来像是满周岁的孩子了。”
　　夏桑站起身举着钦儿颠着玩儿，高兴得他咯咯的笑，脚丫子一阵乱踢，直蹬到夏桑脸上，夏桑偏过头躲了过去，笑道：“这还真说不准，百里也说估摸着是快一岁左右了。”眨着眼睛算了算：“遇见的那天是二月二十七，今日三月初二了，派出去的人这一两天就该有消息回来了，让定云叔帮忙预备着，到了初六我们就给钦儿办抓周。”
　　“也太匆忙了。”夏将军从游廊上过来，插了一句。
　　夏老爷颔首附和，“老大过来坐，这些新进的布料，瞧瞧有没有中意的。”
　　夏桑对他大哥挤眉弄眼，故意发嗔道：“爹，定云叔办事你还不放心么，可太叫人伤心啦。”
　　夏老爷立马横眉，骂道：“古人说劣性难改真真一点不错，你几时能好好说几句话？钦儿予我来抱，跟着你只怕学不了好。”
　　夏桑听命将钦儿送到他手上，板着脸暗笑不已。
　　夏将军挺腰坐得笔直，清清嗓，道：“百里跟繁生去袖春楼有大半天了，你不派人去接一接？”
　　夏桑看着侍女将芦席铺开，依次把各色绸缎帛罗都放上去，又让侍女将其摆的宽阔些。头也不回得摆摆手：“到黄昏时候再去罢，去早了也是白等。”
　　“你倒想得开，那种地方也听任他想去便去，想几时回便几时回。”夏将军伸手捏了捏钦儿的粉脸蛋，被钦儿啪的一巴掌拍得响亮。
　　夏桑回身道：“我当年送那种地方将他请来时，便从未想过其他。他如今去那里只当回家一样，我有什么想不开。我劝大哥你也不用担心，繁生跟着百里，不会做什么叫你忧心动气的事。”
　　夏将军沉吟不语，夏桑也不理他，转头笑吟吟的伸出双手，：“来，小钦儿，咱们来挑几匹好看的衣料。”
　　钦儿果然张开手往他怀里扑，带着连夏老爷也站起来，忙送他过去。
　　夏桑抱着钦儿放他下地，钦儿坐在席上看着夏桑愣了片刻，又左右望了望，直到夏老爷摇着拨浪鼓到对面因他扭头去看，便冲着夏老爷呵呵直乐。
　　夏老爷招招手，叹道：“傻小子，快爬啊，光傻笑有什么用。”
　　钦儿便伸手要去抓拨浪鼓，扭着屁股一拱一拱的往前爬，路上被布匹绊住了去路，也不晓得转弯，吭哧吭哧的扒着布匹想翻过去，夏老爷怒其不争，绕到另一边一个劲儿的摇拨浪鼓。
　　钦儿不买账，只管扒着布匹往上爬，夏桑在一旁扶额叹息：“真真笨死了。”
　　夏将军忽然道：“不好了，你看看这小子干了什么好事？”
　　便看钦儿身下的布匹晕染出一朵乌云，夏桑忙一把讲他提溜起来，嘴里笑骂：“混蛋小子，让你尿，一会儿就拿这匹料子给你做衣裳。”
　　一派天真的钦儿自不能理会其意，看夏桑笑的欢快，也跟着呵呵的笑起来。
　　夏老爷与夏将军皆摇头叹息：“傻小子。”
　　这时便有伶俐的仆从上来，将芦席布匹等物都收拾规整了。
　　三个大人逗着一个小奶娃玩了小半个时辰，钦儿便哼哼唧唧的在夏桑怀里扭来扭去，夏桑小心的抱着他，奇道：“方才还耍的带劲儿呢，一会功夫就不乐意啦？”
　　夏老爷看了看，“估摸着是饿了，跟你这么大的时候一样，不管饿了困了还是尿急了，总是要闹得人不痛快，后半年会说话了才好些。”
　　“是真的吗？你可别老借着钦儿编排我。”夏桑不信道。
　　“不孝子，什么叫你爹编排？”夏老爷将拨浪鼓摇的咚咚响，冷哼道：“不信问问你大哥，那时他也有八九岁了，都还记得呢，你还像钦儿这么大时，最嫌弃你的便是他了。”
　　夏将军正吩咐人去端碗奶酪来，闻言无奈道：“爹，小孩子知道什么，值得您较真？”
　　“咱们还是回屋罢，小孩子吃饱就改困觉了。”夏将军接过钦儿哄道：“钦儿可喜欢吃奶酪，等等大伯喂你好不好？”
　　夏桑嘴角抽了抽，被长辈揭出幼时的破烂丢脸事，可真欢乐不起来。努着嘴跟他爹抱怨：“您别总提我小时的事，我都多大了，您是真不怕我丢人呐？”
　　“自家人拉家常说说怕什么？你后来在外面做的荒唐事还少，我几时拿这些取笑过你。”
　　夏桑理亏，一时无言以对，冲他爹一抱拳，“多谢您老口下留情。”
　　夏老爷一声咳嗽，将拨浪鼓递给钦儿，道：“都回房去罢。”
　　夏将军抱着钦儿与夏桑一道回至房中，侍女正端着奶酪送过来，夏将军喂钦儿吃完了，果然不一刻小娃娃就打起哈欠来。兄弟两个伺候着他睡到床上，夏桑也拿了一本书靠在床头，正好把钦儿拦在里面，轻声道：“你也去忙吧，一会晚上我就去接他们两个回来。”
　　夏将军点点头，替他们掩上门，自己忙去了。
　　夏桑靠着床栏，一手拿着书，一手轻轻的拍着钦儿，嘴里哼些轻柔的古曲，不一时便听到小孩子的酣睡声。夏桑笑了笑，放下书掩掩被角，自己也躺下来，被传染了睡意的闭上眼。窗边最后一茬的梨花开的正好，风微微的吹拂，送来几片清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