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不起的桃花债》伍桃洛

5、第四章

　　这世间有种毒叫做三月荶，传说中此毒者，第一个月身体变得虚弱无力两眼昏花犹如古稀老人，第二个月开始抑制不住的心悸呕血，但开始渐渐恢复体力，造成恢复的假象，直到中了三月荶到了第三个月，中毒之人就会开始精神昏聩，记忆混乱，心智也渐渐消失。
　　说来，整个过程就像将人的一生倒转，传说此毒传自西域，中原之内并无解药之说，中毒之人只得感叹无力回天，最后只得落下个心脉尽断而死的下场。
　　三月荶无色无味，中毒后潜伏期很久，但是一旦发病便是来势汹汹，三月之期一到，人命就像被撰写在生死簿上一般，黑白无常必来索命。
　　只是，关于三月荶的记载很少且已经消失在世间已久，就连走遍天下的陌一桑初闻此毒也是因缘巧合从旧书摊中的医药心得的残本中意外发现的。

　　看着陌一桑阴晴不定的面色，站在一旁的卫少一把抽出腰间的佩剑，寒光直指陌一桑光滑的脖颈。
　　卫少双目露出寒光，一字一顿的威胁道：“如果你救不了，我就要你与我家公子陪葬。”我吓得立在一旁，刚才的他还保持着谦恭有礼的模样，可是这一刻却是显现出江湖人才有的戾气。
　　刚巧迈进房门的秦风望见眼前这尴尬的一幕，不由的对卫少呵斥道“卫少放下剑，不可对陌神医无礼。”
　　卫少持着剑，双目赤红：“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公子等死。”
　　秦风一把握住卫少的剑身，刹那间一抹鲜红顺着寒光灿灿的剑端滴落，我倒吸了一口气，那是秦少的血，他毫不犹豫的握着锋利无比的剑身，目光坚定不移的对着卫少的双眼，掷地有声道：“我不会让他死的。”
　　再者说，“我相信陌神医一定能救得了他。”秦风的目光移向陌一桑，语气中带着一丝威胁的气息。
　　陌一桑只是含着目，不吭声，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我真佩服他能够在刚才那一刻几乎就要被抹脖子，命归西天了之后仍然这么淡定。
　　“师父只说，此毒难解，并没有说此毒无法可解，再者说这世间事物相生相克，就算是三月荶，也一定会有克制它的解药。”我拿着白色的绷带走向秦风，边为他包扎边转身对卫风开口安慰道。
　　毕竟一下子动刀动剑，流血受伤什么的确实不是与人友善的态度。
　　卫少听了我的话，稍稍有些动摇，剑身被秦风一把夺下。他神色苍白，看他如此忠心护主的样子，连我都有些动容。在这世间能找到一个真心对你的人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江湖上，勾心斗角已经成了每个人保护自己最基本的武器。风云变幻的背后总有一个相见不相问的故事，你信任的可以背叛你，觊觎你、想要谋害你的人比比皆是。
　　陌一桑动了动身子，从凳子上站起来，“我现在能做的只是把毒暂时控制住，让他不太痛苦。。而解此毒的方法，我需再想想。。”
　　卫少一听此话，立刻跪倒在陌一桑的面前。“神医，请你一定要找出解药。一旦公子痊愈，今日之过，我必以死谢罪。。”
　　“你的命对我不重要，但是你的命对你的主子来说很重要，你既然如此真心护主，那就应该更加珍惜自己的性命。”陌一桑语重心长，转而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而这场买卖的筹码太过珍贵，我必得救活他。。”
　　陌一桑的目光飘向窗外，仿佛有靡靡之音自远方传入耳中，琴瑟之约，期限将至，他不能再让她等他太久。

　　桃花谷桃花盛，而竹舍中自从有了秦风与卫少，我的日子竟变的十分好过。自我入桃花谷以来，除了大牛之外陌一桑的小竹舍一直没什么客人造访，导致日子过了十分冷清无趣，可自从有了秦风后，生活也变得不那么干燥，他性格很好，也很懂得与人打交道，处事圆滑时常与我讲些江湖上闻所未闻的趣事逗我开心，而有了卫少以后我就不用再每日砍柴，大小杂事他都会主动搭把手。但让我最意想不到的是，两人来此后大牛的表现。
　　时光流转，回到大牛昏倒后醒来的那一日。她回过神来后便憔悴着脸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差点被那巨型黑狗给吓死了。”想来，她确实是被吓得不轻，只是当时的我其实很想回她一句，“其实，那‘黑狗’应该也被你吓坏了。”
　　说起溪安村实在是一座小到不能再笑的村，平常人家也为接触过类似马这一类昂贵的代替劳动力的动物，大牛不认得马，我也不是很吃惊。而后我用了很长的时间向她解释，其实这世间除了鸡羊兔狗之外还有很多可爱的生物，例如她见到的不是狗而是一种叫做马的可爱动物。她艰难的消化了我的物生主意，我看她对此兴趣不高确实是意外，在我的印象中大牛还是一个好奇心极大的姑娘，后来我才渐渐明白她不是丢失了好奇心也不是毫无兴趣，只是她感兴趣的不是动物，而是人，而这个人就是算得上英雄救美的卫少。
　　现在的大牛越来越爱往桃花谷里跑，来此后第一件事不是刻意与卫少一起喂马，热心询问卫少关于马的知识，就是与卫少讨论人生及未来，而大牛以前总是找我讨论相似的话题，我强烈的感觉到自己已经被大牛严重忽视。
　　不过，令我欣慰的是，本来由我负责的伙食问题现在也变成了又大牛全权负责。毕竟这是她每日上山的唯一理由。
　　这些日子来，桃花谷内唯一没有变化的大概就只剩下了那个至今我连名字也不知道的男子。
　　他已经在陌一桑炮制的药浴中待了三日了，而且一直处于昏睡的状态。按陌一桑的说法来，再没有找到解药之前能做的也只有用陌一桑独门的药浴控制住他体内的三月荶毒素，止住它扩散体内的速度。
　　最近，陌一桑整日泡在药庐中，一边翻出他落灰的医术从头到尾研读，企图找住关于三月荶解药的蛛丝马迹，一边研究各种毒草毒虫企图找出三月荶的毒源。而我的任务就是照顾好那男子，这也就造成了我每日面对最多的人也变成了浴桶中的活死人。说起来每日面对一个赤裸裸的帅哥确实也比每日对着陌一桑强了许多倍。
　　话说回来，这人在木桶里已经泡了整整三日的药浴，皮肤竟然没有变皱反而在粼粼的水光下越发显得平滑结实，每次看着看着，我都会忍不住吞吞口水，克制住伸出爪子的欲望。不过这人长得着实好看，是那种让人忍不住细细品味回想的好看。
　　我常常在他昏睡在木桶中时，偷偷的打量他。木桶中升腾的蒸汽将他包裹在中间，我隔着雾看着他，更像是在观赏一幅神君洗澡图，忍不住好奇心细细的打量他，从他的额发看到他的眉，还有他的鼻子他的嘴唇，这些微小的细节一丝一毫都不放过，但这其中最可惜的是他的眼睛，有时候我总盼望着他一直昏睡着，这样我就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有时候又希望他能睁开眼睛，好让我再看一次他的眼眸。
　　清晨，我提着一整桶热水跨进房门，他依旧是老样子，端坐在木桶中，眉宇间隐着淡淡的痛苦之色。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想来今天依旧是没有进展的一天，看来莫非陌一桑真的是江郎才尽，无计可施了。。。可惜啊可惜。。这人若是真的抵不过去，可真是可惜了那副面皮。。。
　　我将热水一股脑倒入木桶，浓黑的药汁气味变得愈加浓郁。那刺鼻的气味一下子冲到鼻子里，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恍惚间又仿佛看到面前的人身形动了动，我虽然一直有将陌一桑全部的医学造诣全部榨光的野心，并且达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境界，但没想到却是这么早得实现。。
　　昏迷了这么久的人，莫不是因为我的一个喷嚏就要醒了吧。
　　他紧紧地皱着眉，眼珠动来动去仿佛梦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睫毛轻轻颤动，我屏住呼吸，在下一刻惶然对上了他幽亮的眼眸。
　　四目相望，他的目光像是一把剑将我钉在地上，动弹不得。而我离得他那样近，近到能看到他眸子反射着我的模样，他似乎望着我反应着我是谁？而我也慢慢反应过来，他浑身赤裸的坐在木桶中，而我一个姑娘家竟然这样肆无忌惮的望着他。
　　“姑娘，我。。。这是。。？”他惶然开口，我看着他故意将身体又往水下移了几分。
　　天知道，我被他欲言又止的五个字生生吓退了两步，憋着尴尬的笑容，最后硬生生的憋出了一句话：“我走错房间了。。”说完，提着木桶逃也使得踹门逃跑，殊不知背后的人却是苍白着一张脸竟被我惹出了笑意。
　　我奔出房门后，一路冲进了陌一桑的书房。他仍聚精会神的遨游在知识的海洋，哐当一声，突然间看着我闯入房门扑到在他面前，惊的连手中的笔杆子都没握住一晃掉到了地上，我抬起头眼眶中盛着灼灼泪花，半啥才呜咽出声“师父，那人醒了。”
　　陌一桑看着我脸颊上幽黑的一道墨迹，和发红的眼眶，连忙将我扶起，连话都说的连不成句：“你你你。。。他他他。。。醒醒醒了！”
　　后来陌一桑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我那日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我是因为刚才实在太丢人才会做出那样癫狂的行为。
　　自夺房门而出。。。不不不。。应该是说出“我走错房间”这句话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呈现在半疯癫状态了，明明我是名正言顺进了他的房间，为什么被发现后却是做贼心虚般编个谎逃了出去。
　　这之后，我一直郁郁寡欢，因为那人又昏睡了过去，昙花一现的醒来却是被我碰上，而后我再想怎么对他解释一切当日的因果，比如说我是为了照顾他才在那房间里待着一类的解释。。不过现在都是惘然无用了。。
　　因为他现在根本听不见。

　　桃花谷的日子惶然又过了三日，秦风连做了三日我爱吃的菜都没能逗我开心，让我重挽笑容。
　　不过到了这一日，陌一桑终于走出了书房，宣布找到了一个很可能克解三月荶之毒的法子。
　　只是需要搜集起十种药材，而这十种皆是江湖上只闻其名、未见其形的名贵药草。就算是走遍名川大河的陌一桑这四十年来也只收集齐了其中七中，还差三味。只是少了这三味，三月一到，他依旧得命丧黄泉。但如果能在一个半月之内，寻找到了浮生草、麒麟角和丹荷鼎，那么他便有一半的机会活下来。
　　这七日的药浴便是只能削弱三月荶的毒性和它对人体内五脏六腑的攻击性伤害。我捧着十二道金针，看着陌一桑从容不迫的将者十二针尽数插进了他身体的极大致命要穴。而秦风与卫少更是坐在他身体的两侧，运用内力注入他的体内辅助金针在他体内流转三个周天。
　　不过三个时辰，两人皆是汗如雨下。
　　陌一桑说，不过三个时辰，他便会自动醒来，这毒也算是表面上的控制住了一些。由于离他醒来或许还需要一段时间，便让秦风与卫少暂时回房间休息，调整内息。就由我在房间看着他。
　　我坐在床铺旁边的竹椅上，看着床上躺着的人面色终于恢复正常，但是面颊额头却是渗出一层薄汗。我伸手逃出手绢，想要帮他擦擦汗。只是粉红的绢子刚刚碰到他的额角。面前的人就猛然一下睁开了眼睛。
　　我碰到他的眼神，几乎和那日一模一样，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我拿着绢子的手生生一抖，落在他的脸上。
　　他抬起手来，将脸上的粉红绢子捡起，有些不解的看了看，再看了看我的脸。我欲哭无泪的望着他，连连摇头，想要解释却又吐不出一个字。
　　“姑娘，又走错房间了？”他愣了一下，看着我的表情却是下一秒忍不住撇弃嘴角笑道。
　　我憋红着脸，连连倒退了几步，冲他点点头而后使劲摇了摇头。
　　他被我直接逗乐，从床上坐起身子。朝我问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他一下子从羸弱的病人变得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就像刚刚睡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觉，刚刚醒来而且精神饱满的样子吓了我一跳。
　　我听了他的话，还是咬着嘴唇使劲摇头。
　　“姑娘，难道。。。变成哑巴了？”他试探性的疑问。
　　我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的说出了一句话：
　　“你才是哑巴，你全家都是哑巴。。。”
　　我这一嗓子，生生带出了哭音，他不知所措又带着歉意。
　　“那能否请教姑娘芳名？”
　　“行遥，行云流水的行，自在逍遥的遥”
　　他嚼着笑，颔首，抬头望着我“我叫仰天，仰天的仰，仰天的天。”
　　我听后低头暗想，这台词实在有够熟悉，可是又想不起是在哪个虐恋情深的话本里看到过像这样的台词。

作者有话说

　　虽然时间有点晚，但也算是日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