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还珠之皇后续》SueYoung

17、帝后相见

　　厚重的门发出长长的“嘎吱”声。

　　屋里灯火通明。主仆三人围坐在小桌旁，桌上的小炉子里，火烧得旺旺的，上面的小锅，汤正沸腾着。

　　正端着碗给皇后盛菜的容嬷嬷，手上的勺子“啪”的一声，掉在桌上。

　　最先反应过来的却是皇后。她站起身，不慌不忙的上前几步，并不下跪，只是半蹲下，俯首道：“皇上吉祥。不知皇上驾到，未能远迎，请皇上恕罪！”

　　语气平淡到，似乎他们每天都见，这句话只是走个过场。

　　身后的容嬷嬷和兰儿，这才扑通跪下，尤其是容嬷嬷，带着哭腔，颤抖着大声说道：“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皇帝见到皇后的反应，不由得一惊，他总以为，皇后会像容嬷嬷那样，痛哭流涕的。

　　他还是低估了皇后。或者说，是高估了自己。

　　想想，也是，皇后向来都是极有自尊的，从不像其他那些嫔妃一样，想着法儿的奉承自己，为的，只是他的宠幸。

　　在他印象里，皇后拉下面子求他，也就是为了两个人，一个是永璂，一个是容嬷嬷。甚至从未为她自己。

　　看来，将近一年的冷宫生活，并未磨去皇后的棱角。她站在他面前，丝毫没有深宫怨妇的可怜之相，更没有因为失去权力而自暴自弃。

　　屋里很静。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皇上又向皇后走近了几步，她仍低头不语。

　　“皇后，抬起头。”

　　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迎上了他的目光。和二十年前他初次见到的那双秀目，并无太大区别，一样那么清透，却又深不可测。细看她的脸，却比一年前稍圆润了些，肤色在烛光下显得更细白，两颊透出健康的红晕来。一头秀发，乌黑发亮，脑后梳了个简单的髻，可能是梳得松了，垂下几缕发丝来，垂在肩上，更显得风姿绰约。她穿着一身淡金色长袄，配以素淡的妆容，皇上发觉，此时的皇后竟更胜从前。

　　“不知...皇上此刻到访，所为何事？”皇上就这么看着，也不说话，皇后觉得浑身难受，实在忍不住，便打破了沉默问道。

　　“朕...”皇上竟无言以对，“朕路过景仁宫，便进来看看...”说到这里，又觉得会不会显得太没诚意，为了示好，又加了一句，“看看皇后。”

　　“谢皇上记挂着。臣妾很好，皇上费心了。”皇后打着官腔。

　　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说真的，皇上会为以前的事后悔，她料到了；但皇上亲自过来，而且还是独自来这里，她是万万想不到的。她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冷静，与容嬷嬷不同的是，她见到皇上一点也不想哭，以前的一切恍如一场梦，与皇上的一场夫妻，早就缘尽了，此刻她对令妃等嫔妃，早就没了妒忌，也就代表着，她对皇上，早就没了爱。

　　此刻她在想的竟是：他这么晚，这么冒然就来了，见到她们三个尊卑不分，坐在同一个桌子上吃火锅的情景，会怎么想？

　　也罢。反正皇上是看惯了尊卑不分的。

　　“皇上，臣妾宫里人少，臣妾看天冷，便叫上奴才一起用膳了，有违宫规，请皇上降罪。”仍旧是不冷不淡的。

　　“皇后，你还在怪朕？”皇上背着手，坐到主位上，一脸威严，看不出喜怒。

　　这幅样子，皇后是见惯了的。她只微笑着说：“臣妾并未怪过皇上。”

　　皇上找了个无趣，转头看见容嬷嬷躲在皇后身后还在哭，就问：“容嬷嬷，你呢？”

　　“皇...皇上，奴才从来不敢怪皇上！一切都是奴才的错啊！”得，哭得更凶了。兰儿在她背上不停的轻拍着，低声安慰着。

　　“你，叫什么名字？”皇上指着兰儿。

　　“回皇上，奴才叫兰儿。”

　　“对了，兰儿，朕想起来了，是老佛爷挑中的你，让你来伺候皇后的。”

　　“回皇上，正是。”

　　皇上见这个女孩子，年纪不大，在宫里的时日也不长，虽是宫女，面对皇帝却能应对自如，沉稳有礼。身上竟有些许皇后的影子。到底是皇后身边的人啊。

　　“嗯，看来，皇后将你调教得不错，你伺候皇后也伺候得不错。容嬷嬷嘛，毕竟是皇后的奶娘，自是同其他奴才不一样。那朕今晚就饶了你们，特许你们和皇后同桌用膳。”

　　“谢皇上！”容嬷嬷继续老泪纵横。兰儿心里也很开心，她毕竟想不了太多长远的事，只知道，经过今晚，皇后在宫中就再不会被欺负了。

　　“皇上，您用膳了吗？”皇后见皇上没有要走的意思，问道.

　　“还没有呢。”

　　皇后暗怪自己多嘴，但皇上都这么说了，她也只好接话道：“那就留下用完膳再回去吧，外面冷，吃点儿热的暖暖身子。”

　　“好吧，朕也好久没在景仁宫用膳了。”

　　兰儿心中又是一喜，连忙下去换新的碗筷。

　　“娘娘，这是刚才奴才们吃过的，不敢再让皇上吃。让奴才和兰儿给您和皇上换一份上来，请皇上稍等片刻！”容嬷嬷总算顺过气来。

　　兰儿、容嬷嬷相继去了厨房，屋里只剩下皇上和皇后两人，坐在小方桌的两边。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皇上目不转睛的盯着皇后，她是以前的那个皇后，却又像是一个崭新的人。不知不觉的，皇上握住了皇后的手。皇后本能的一缩，却被皇上抓得牢牢的。皇后的脸一下子红了。皇上看着，越发动情。

　　“你瞧，耳根都红了，都老夫老妻了。”

　　老夫老妻？老夫老妻是这样的吗？应该如此对待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吗？

　　皇后看着皇上的眼睛，她心里这样想着，嘴里却没法说出来。不过，她想她的眼神已经说出来了。皇上没别的本事，最厉害的就是看她的眼神，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她也没用，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学不会演戏，只得将眼神转向别的地方。

　　“哎...朕知道，你还是怪朕的。”皇上也不再强迫她看着他，“朕自省过，当日朕不听你的话，一意孤行，结果...结果想必你也听说了。景娴，不管你原不原谅朕，朕已经得到报应了！”

　　已经很多年，没人唤自己的闺名了，今天这个名字再次从皇上口中说出，皇后的确是意想不到。还有，最爱面子的一个皇帝，居然在他面前认错，这让她不知如何是好。只是被握着的手不再往回缩了。

　　“咳咳...”皇上一阵猛烈的咳嗽，皇后忙递上手帕，咳完了，看帕子中央竟有血丝！

　　“皇上！这...”

　　“不必惊慌，已经三日了。今日已经好多了，那天，朕突然吐了一口鲜血出来，才叫吓人呢。”

　　“皇上，您...您要保重龙体啊！太医怎么说？”皇后禁不住着急起来，刚才的淡定自若早已不见了踪影。

　　“放心，太医说是气结攻心，并无大碍。歇了三日，好很多了，明天应该就全好了，可以上朝了。”

　　这一刻，两人才真的有点老夫老妻的样子了。

　　兰儿在后面早就看到了这一幕，容嬷嬷拦住了她，让皇上皇后多说会儿话，这时看情形差不多了，也不敢让他们等太久，这才将新的炉子、新的碗筷上上来。两人抑制着心里的欢喜，伺候着紫禁城里最尊贵的这两个人，暖暖和和的吃了顿晚饭。

　　席间两人并未聊太多，皇上只顾着低头吃饭，他吃得很香，好像很久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似的。而皇后，因为刚刚吃过几口，并不很饿，只随便夹了点菜吃了，其余的时间，就搁下筷子看着皇上吃。她在想，刚才她为什么会有些失态，一看到帕子里那些血丝，一听到皇上说吐了血，她扪心自问，心里的确是像被狠狠揪了一把一样。她很迷惑，对眼前的这个男人，她曾经很爱，也曾经很恨，现在她以为早已没有了爱也没有了恨，那为何，她的心还会为他而痛呢？

　　皇上吃完了碗中最后一粒米，直赞道，好吃，美味。兰儿奉上茶，皇上喝了一口，对皇后说：“皇后，你这儿的菜肴是没话说，可是茶就差了点儿，赶明儿朕派人给你送点好茶来。”

　　“皇上，不必了，臣妾不懂品茶，别白白糟蹋了好茶。”

　　“皇后，你还是这样，朕说送的东西，岂有推却之理？”

　　皇后知皇上并未愠怒，便笑道，“那臣妾就谢皇上赏赐了。兰儿。”

　　“奴才在。”

　　“去找个灯笼过来，送皇上回宫。皇上，您身体抱恙，早点休息。”

　　“回皇后，景仁宫的灯笼已久不用，早就破了，奴才早已上报，但...但迟迟未有新的灯笼送来，所以...”

　　“什么？！他们竟敢这么怠慢皇后！”皇上听了，一拍桌子，“朕明日上朝，先办他们！”

　　“皇上，别气坏了身子！”皇后担心皇上又气得吐血，连忙给他抚了抚胸口，说，“也不能怪他们，臣妾禁足景仁宫，不需外出，平日也用不着灯笼啊。只是...没有灯笼，外面这么黑...”

　　“皇后，你就那么想赶朕走？”皇上又抓住皇后的手，这回她倒是没往后缩，“就算灯笼没坏，朕也没打算走，今儿这么冷得天，朕不想出去吹风，今晚上就歇在这儿了。”

　　“什么？！”皇后的手直接抽了出来。皇上今晚歇在这儿，什么意思？！

　　“咳咳...皇后，朕真的很累，也很困，”皇上又一眼看穿了她，意思是她想多了，“扶朕去休息吧。”

　　皇后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扶起皇上走进内室。

　　时隔多年，皇上和皇后又并肩躺在同一张床上。皇帝靠着皇后的肩，搂着她的腰，像个孩子一样蜷着身子，被褥很暖，前一天才晒过太阳，有种特殊的香味，或许真是太累了，皇上很快就睡着了。皇后本想趁着安静，好好理顺一下皇上、永璂还有她的事情，过去以及未来...可谁知，听着皇上轻微而又规律的鼻息，她的眼皮也直打架，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