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的爱》顾是

11、林梓轩，我亲爱的弟弟，让我好好的爱你

　　“我们…这些年，我们和你父母一直是有联系的。小是，你马上就17岁快成年了，有些事，本想等到以后，你能承受了，我再告诉你，今天看你在医院的表现，我觉得，你真的是成熟了，长大了很多，既然今天你也问了，我跟你妈妈就把我们知道的，都告诉你。你的亲生母亲在你之前，怀过一个孩子，当时去医院做了B超，是男孩，可是后来由于她身体太弱，孩子在4个月的时候流产了。你应该见过你的二伯，三伯吧，你爷爷本来有四个儿子，大儿子在小的时候得肺结核去世了，你二伯，三伯都是一儿一女，你爸爸年纪最小，也是最后一个结婚的，按照约定，他也是得有一儿一女。这个约定是你爷爷定下来的，你爷爷家底殷实，你们家族一直都很富足，你二伯进了政府部门，三伯和我一样都是开煤矿的，你爸爸在事业单位上班，你们家在这个城市很有名，因为家业大，家里钱权都在握。而最富有的其实是你的爷爷，所有的动产，不动产，虽然是你的伯伯们在运营，但是名字都是在你爷爷名下，他到底有多少的家底，没人知道。当年你爷爷定下规矩，只有养育有一儿一女，能凑成一个‘好’的儿子，才能在他归天以后得到他的遗产。你二伯为了逃过当年的计划生育，女儿到现在都在别人家名下，你三伯的妻子是正好一次怀了龙凤胎，相当于他们达到了你爷爷的条件，唯独就剩下了你的父亲。你的母亲家里条件不是很好，你也在你姥姥家生活过，你也能感受到，嫁给你父亲以后，你母亲算是攀上了高枝，她娘家的一切都开始变得顺风顺水，你母亲唯一的任务就变成了要为林家生下一儿一女，完成多子多孙的任务。怀你的时候，明明检查说是男孩，可是生下来却是一个女孩，不是你妈妈不留你，她不能留，护士把你抱出来的时候你爷爷当场就想摔死你，是你姥爷拦了下来，说会把你带走，虽然让你离开了母亲，可是这相当于救了你。你母亲后来又怀孕，却又连着2次的习惯性流产，所有人都觉得，她生不出来了，4年后，她才被你爷爷允许去接你回来，当时的她并不知道她又一次怀了孩子，而且还是男孩。后来的事情，你也经历了，你也有记忆，我就不用多说了。孩子，别恨他们，你母亲没有办法，她的哥哥，她的弟弟，都是因为你二伯才找到了合适的工作，安排的很好，你母亲的一举一动，不止关系到她个人，她真的很难，生不出儿子，不止是她在家里的地位低了，连带着你的父亲也越来越不被重视，在单位7年，一直都没有升迁，你爷爷也没有把家里传下的实业交给你父亲打理。当然，这些重男轻女的思想是不对的，可是你的爷爷在意，他迷信，他以他的一套思路在控制他的孩子，他的孙子孙女。当初你会来这里，全是因为你母亲和你妈妈的关系很好，你母亲求我们收留你，说你是个好孩子，命苦，让我们好好疼你，你从小到大的很多衣服，是她亲自买的，亲自做的，她一直偷偷的来看你，你生病了她也只能等你睡着了再去，你考上高中的手机，其实是她买的，以我们的名义送给了你，你每次去旅行，她都让我们把底片给她，她要自己再留一份，你和顾亮去学校带的被子，褥子，都是她亲自找人去做的。知道你为什么叫顾是吗，是她起的名字，她是希望你能看到她的真心，明白发生在她和你身上的故事，希望你日后能够理解。小是，我和你妈妈都爱你，但是你的亲生母亲比我们更爱你，她只能默默的爱你，她从来没有期望你能原谅她，小是，你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最需要的是你，梓轩以后一走，她就真的只剩下你了，她在林家受的委屈，太多了。她，太苦了，小是，假我们也给你请了，在家的这段日子，好好陪陪她和你弟弟，你们没有多少时间了…真没多少时间了…”爸爸看着我，把埋在心底了11年的秘密一字一句的告诉了我，他说的很慢，说的很真切。11年了，我恨了11年，张茹梅却爱了我11年，她是爱我的，她是在意我的，我的一举一动，我的喜怒哀乐，她都在乎…我是她心头的痛，是她的遗憾…大人世界的无可奈何，折磨了她整整11年，张茹梅，你好狠，你真的好狠，你怎么能让我恨了你那么久，你怎么能让你自己一个人承受那么多…趴在桌子上，我嚎啕大哭了起来，我心疼，心疼那个傻女人…
　　“小是，今天下午，我和你爸爸也商量了一下，过段时间，我们找熟人把户口改过来吧，你，还回到茹梅和恩泽家的户口下面，还叫林梓杉，茹梅没有了梓轩，不能再没有你了。孩子，不管任何时候，这里永远是你的家，我们永远是你的亲人，我和天华知道你很坚强，我们也希望你一直坚强下去，你的母亲现在需要你，你的家需要你，不管大人之间如何，不管你弟弟的病如何，你要记得，你必须挺住，像个大人一样。我想，茹梅最心痛的就是你再也没有喊过她一次妈妈，以后，如果你愿意，就继续叫我老妈，叫他老爸，爸爸妈妈这个称呼，这辈子，只有两个人适合——你的亲生父母。我的孩子，我们也爱了你11年了，以后我们还会继续爱你，顾亮也永远是你的哥哥，这儿永远是你的家，我们不是不要你，家门永远向你敞开，只是，留了你这么多年，该还给你的爸爸妈妈了，等到你和她们熟悉了，就搬回家住吧，孩子，老妈舍不得你，可是你妈妈更需要你。你不能忘了我和你老爸，不能有了爸爸妈妈就不要我们这俩老人了，以后我老了啊，可是还等着你和顾亮好好伺候我和你老爸呐。孩子，作为一个母亲，我最骄傲的事情是把你和顾亮照顾得很好，教育的很好，我没有辜负茹梅，没有耽误你。小是，永远不要忘了，你还有一个家，你还有一个名字，叫顾是。”秀梅妈妈搂着我，就像我每次因为打雷不敢睡觉非要她抱着我哄我一样，她是一个称职的母亲，是我母亲最好的朋友，她在关键的时候帮了我的母亲，留下了我，用心的照顾了我这么多年。这辈子，我都不会忘记，我有一个名字叫顾是，我有一个养母叫秀梅，有一个养父叫顾天华，有一个哥哥叫顾亮，他们待我如珍宝，他们抚平了我心里的伤口，用心呵护了我11年，我叫顾是，我，才是最幸福的人。
　　张茹梅，不，是妈妈，妈妈在得知我同意再一次回到林家的时候高兴的不得了，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我的户口问题，11月30日，我牢牢的记着那个日子，我不再叫顾是，我的名字不再出现在顾家的户口上，我，叫林梓杉，我是林恩泽和张茹梅的长女。12月初的时候，我正式的搬到了爸爸妈妈的住所，11年了，我又回来了，他们也早由以前的四合院，搬到了单元房，还是这个城市最早的小复式。老妈收拾了很多行李，一直和老爸送我到了爸爸妈妈家，我的卧室在二楼的楼梯拐角，紧挨着梓轩的房间。打开门，阳光透过落地窗照了进来，这里的一切陈设，一如当年我走的时候一样，还是我的书桌，还是我的衣柜，我的床。家具很陈旧，与这个房间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可是，它们是那么的熟悉，一如我没有离开过一样，房间的天花板画了海蓝色的天空，还有很多小黄花。原来，爸爸妈妈都记得，他们一直都记得，他们确实没有忘了我。走进书桌，我看到了很多的满天星的烟花棒，那年来不及放的满天星，这些，一定是爸爸买给我的。父母总是用自己的一点一滴来感动着我们，他们说的少，做得多，他们用最实际的行动表达了对我们深深的爱。家，是一个只有爱的地方，从今天起，我要好好地爱这个家，把我这11年累计的爱都给他们。
　　“这里，我和你爸爸一直都没有动，以前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家具什么的，都没有扔，我每天都有擦，就像你在一样，累了的时候，会在这里睡一晚，对着不存在的你说说话，杉杉，你肯回来，妈真的很高兴，咱家，终于团圆了。来，咱下去吧，你爸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炒豆芽和干煸豆角，今晚咱早早和你养父母一起吃饭，然后一起去给梓轩送饭吧。”妈妈站在我背后，一如当年的温暖，看着这个因为操劳而已经白了发髻的亲人，我感叹这些年，如果我在，如果我陪着她，多好。
　　回到林家的事情，我并没有告诉顾亮，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和他说，我想，还是等到他放假回来了吧，不管我在哪里，我们都是亲人，不会变的。白天的时候，我一直待在医院，我本就是一个开朗的人，在医院的时候，我尽量的不去和梓轩讨论他的病情，每天和他说很多我从小到大好玩的事情，让他尽可能的了解我，说外面的世界，说我去过的城市，那里有什么什么好吃的。后来我带了电脑，安了无线网卡，每天和他一起上网，让他尽可能多的了解外面的世界都发生了什么。有时候他病情稳定了，我还等带他坐轮椅去外面稍微溜达溜达。我偷偷买糖葫芦给他吃，买了好多好多的帽子，各种款式，各种颜色，我的弟弟要是打扮起来，嗯，绝对的帅小伙啊！医生说虽然没有换肾，但是，梓轩的情况稳定了很多，至少没有再恶化，发病的情况减少了，只是每次发病，症状都会加重，他在一步步的向生命的尽头走去，而我也尽量不去想这个刚刚还和我嘻嘻哈哈的弟弟，也许明天就永远的闭上了眼。我用我的乐观，用我的快乐来影响他，希望能让他的心态能够对他的病情起到积极的作用，希望那个终会来临的日子能够再拖几个月。晚上的时候我就和妈妈轮换着在医院守夜，配着梓轩。在那段日子里，我没有再去顾虑任何事情，顾亮，武煌羽，我的其他朋友，都全部被我放在了心底，不管什么事情，再大也大不过我家里的事情，轻重缓急，能放，就放吧，我只有一颗心，我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而且，我和他们所有人都还有很多的时间去相处，可是，我却没有多少时间能够陪着我的弟弟，我想，还是不联系了，也给我时间去自习想想到底怎么看待我和武煌羽之间的关系，也给她时间。此刻，我真的好想一个人，不是武煌羽，不是顾亮，而是我的好姐妹耿梓童，这个和我一直无话不说的女孩，梓童，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我感觉自己的世界忽然变得天翻地覆，我只想当个小孩，我不想去接触那些不美好的一切…我怕我撑不下去…
　　在学校安心复习的武煌羽已经连续一个月没有收到我的短信了，她不知道是我厌烦了这种长距离的联络，还是因为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很多疑问在她的心底堆积的越来越高，只是，她没有问。武煌羽不是一个善于主动的人，也不是一个喜欢去挖掘别人隐私的人，而此时，她和我不约而同的把这段空窗期当做给自己时间来思考对方在自己心里的位置，让自己静一静。顾亮一直忐忑的在南京忙碌的学习，医学院纷繁复杂的课程让他虽然没有空余时间，但是也不至于焦头烂额，家里的事情他既然已经答应我一切等放假回来再说，那就相信我们之间的程诺，安心学习，等到回家了，再去解决。顾亮只希望，家还和一样，还是四个人，还是那么幸福，可是，我失约了，我，回到了现在更需要我的一个地方。
　　放寒假以后，顾亮立刻赶了回来，一下火车他来不及回家放行李就先来了医院。顾亮奔到医院的时候，费了好大得劲儿才找到梓轩的病房，在门外，奔波了十几个小时的顾亮，正好看到我一边哭着给梓轩拍背，一边拿着盆接梓轩的呕吐物。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顾亮，他心疼眼前的这两个人，此刻的他是多么恨为什么自己还没有快快长大成为一个可以顶天立地的男人。顾亮心里很难过，看到梓轩被病痛折磨的几乎瘦的只有皮包骨头，看到我瞬间的长大，他很自责，仿佛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顾是，你答应我你会好好地，你会乖乖在家等我，可是，你一点都不好…’顾亮轻轻推开门，拿起刚刚从护士站拿来的新面盆，接过我手中已经接了半盆秽物的，示意我让我歇一会儿，他来。
　　感觉几个月没见，顾亮长高了，我慢慢站起来踮起脚尖摸摸他的头发，嗯，确实长高了，我够着都费劲了。看到梓轩的状态好了一些，顾亮稍微放心了些。我们说了一会儿话，梓轩就慢慢加入到我们的话题，到底是男生之间好沟通，没一会儿，梓轩就对着顾亮哥哥哥哥的叫着，一直到顾亮开学前，他每天都会来医院，和我一起陪着梓轩，中午我和梓轩还有他一起在医院吃老妈亲自煲的汤。有我和顾亮，妈妈就轻松了很多，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她赶紧回去该工作工作，这里我和顾亮守着，有事绝对第一个通知她，其实我是想让她再多休息休息。日子过得很稳当，只是，当梓轩开始频繁的呕吐，吃不下任何东西以后，我们知道，他的病再一次加重了，我们甚至都不敢让他闻到饭的味道，那些美味在梓轩那里就成了催吐的“良方”。老天，你到底要折磨他多久，你到底要让他多痛苦你才甘愿。真想替他受着，他难受，我们的心里也跟着痛，血脉相连，我却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我和妈妈爸爸一直在梓轩的身边，甚至都不敢离开一下，生怕自己的离开，会变成和梓轩的永别，而顾亮，一直在我的身边，我每次觉得我心痛的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他都会默默地抱着我，告诉我要坚持，否则怎么陪着弟弟，怎么给他力量。
　　这一年是2002年，马上，2003年就要到来，我们过得很用心，因为这可能是梓轩在这个世界上度过的最后一个新年，妈妈在年三十一大早就下厨包了饺子，她的手艺已经和12年前完全不一样了，现在的妈妈也可以做出一手好饭，母亲为了孩子，还有什么是不能做的。年三十，我们在梓轩的病房，一起吃了饺子，一起看了春节联欢晚会，不到11点，梓轩就睡着了，我和爸爸妈妈关了电脑，默默的坐在病床边守着这个微弱的生命。零点到了，像往年一样，我走到窗前，双手合十，向老天祈愿：愿我的弟弟熬过今年，愿我的家人，我爱的人，我的朋友健康，平安，幸福。老天，我是不是太贪心了，如果只能许一个愿望，那么，请让我的弟弟健康，请让奇迹发生。
　　开学后，顾亮为了陪我和梓轩，在我的威逼利诱下却还是拖了一个星期才去学校，我拿着新的身份证和派出所开的证明信去了我的学校，改了学籍上的名字，换了新的学生证，又找辅导员大概说了家里的情况，后来导员终于同意我可以在家陪着家里人，只要期末回来考试通过，这学期我就算过关。一切顺利的办完，我回到宿舍，见到了四个月没有见的室友，大家都拉着我问东问西，我把跟导员说的话又重复了一边，最后告诉她们，以后，我不叫顾是了，叫林梓杉。大家都明白，我家里是出了一些事情，她们也没有再继续多问，嘱咐我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凡事看开些。这些姐姐虽然和我只相处了2个多月，对我却那么关心，我的床铺和书桌没有落过灰尘，即使我不在，我的暖瓶她们也每天都给我接好热水，准备迎接我哪一天的突然回归。谢谢你们，我亲爱的姐姐们。

作者有话说

　　一切都是假的，一切又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