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真年代》红*

34、第 34 章

　　早晨六点钟不到，尼尔在半梦半醒间被瑟凡摇醒，叫他起来看电视。
　　尼尔没辙，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坐到电视机前面去。不一会儿，电视里正播放的内容就叫他睡意全无，精神大振。
　　那本来是一期新闻节目，现在转为实况报导。而发生地点，就在斯帕克所拥有的某幢别墅之外。
　　报导称，昨晚警方出动寻找斯帕克，但因为斯帕克的据点太多，一直到凌晨四点左右，才确定了斯帕克人在这幢别墅当中。
　　当时，最先找到这儿的警察小队前去敲门问讯，结果却被别墅里的人挟持。之后赶来的警察，现在就与里面的人对峙着，他们不能放纵斯帕克逃脱，同时又要顾忌同僚的人身安危。而据了解，在别墅内除了斯帕克本人，他的佣人，另外还有一帮全副武装的□□分子。
　　虽然前一天下午那些被问讯的人，期间并没有与斯帕克进行联系，但斯帕克肯定主动与他们中的人联系过，联络不上，自然意识到有不妥。
　　单单这件案子本身，对斯帕克可能造成的影响，其实还算不上是毁灭性质。而他却已经做到这一步，显然案子更深层还有着什么不能为人知的内情。
　　目前，对峙局面仍在持续，现场陷于僵持。
　　「外面那么多警察，斯帕克是逃不掉的吧？」尼尔问，「他躲在屋子里面是在等什么？」
　　「你也认为他在等什么？」瑟凡讶异似的看了他一眼。
　　「呃？不是啊，我只是觉得，这样拖延时间，很无聊……」尼尔的声音越来越低。
　　「那可未必。」
　　瑟凡说，眼睛里现出异常精锐的光，「假如他真的等到了什么，说要脱身，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什么？你是指什么？」
　　「我不完全确定。譬如……飞机？」瑟凡杜测着，假如来了几架有战斗功能的直升机，那么地面上的警察势必束手无策。
　　「不会吧？哪有这么夸张？又不是拍电影。」尼尔吐吐舌头。
　　瑟凡捏住他的舌尖，恶作剧地拔了几下，「别小看本地□□。显然斯帕克对他们来说是相当重要的角色，否则不可能专门去保护。只不过，飞机要调动起来确实不容易，这大概就是他们一直拖到现在的原因。」
　　「啊啊……」
　　尼尔叫唤几声，舌头收回来了，才一脸委屈地说，「管是怎么样，都跟我们不相干吧。」
　　瑟凡表情深沈地静了一会儿，忽然说了句：「你有没有发现，他们的所在位置离这儿不算太远？」随即转身，打了一通电话。
　　尼尔在旁边听着他的通话内容，是叫什么人开车过来，还要在车上准备好什么什么，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不大听得懂的东西……
　　很快瑟凡结束通话，挂上电话机时喀嗒一声，同时使得尼尔的脑子里灵光一闪。
　　「瑟凡，你该不会……」
　　尼尔又惊又疑，他记得瑟凡的另一重秘密身份，「你不是要跑去凑热闹吧？」
　　听了他的质疑，瑟凡咧嘴一笑，笑得神秘而危险。
　　「为什么不呢？」瑟凡站起来，伸展着全身四肢，很有点儿摩拳擦掌跃跃欲上的架势。
　　尼尔凑过去，扯扯瑟凡的衣角：「不要吧，那里好危险……」
　　「没事。」
　　瑟凡满不在乎地拍拍他，「再危险都碍不着我。我的计划一点儿都不危险。」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车子一会儿就过来了，我总不能再把人遣回去吧？那个臭大叔的脾气可不大好。」
　　「你……」
　　眼看着瑟凡走进了卧室，换上的不是西服而是一套轻便的简装，尼尔犹豫又犹豫，挣扎再挣扎，最后终于鼓起勇气，走了过去，要求：「带我……带我一块儿去。」
　　「你？」
　　瑟凡诧异地瞥了他一眼，摇头否决，「不行。这又不是玩耍，你去干什么。」
　　「我想去……」尼尔拽着瑟凡的衣角不放。
　　「你不能去。」
　　「为什么不能？」
　　「还用问？不能就是不能。」
　　「可你刚刚说不危险的，难道你是在骗我？」
　　「当然不是。」
　　「那为什么不能带我一起？」尼尔鼓起了腮帮。
　　「你……」瑟凡瞪着他，半天无语。
　　两个人就这么互瞪着，眼神切磋着，一个不悦，一个幽怨。
　　不多时，分出胜负。
　　「好吧，好吧。」
　　瑟凡按住额角，想苦笑，却都笑不出来。
　　「我带你去，不过你得保证，一切听我的吩咐，明白？」
　　「嗯嗯。」
　　尼尔点头如捣蒜，开心得几乎飞上天去。蓦地立正，敬礼，「遵命，长官。一切谨听您吩咐。」
　　瑟凡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笑得宠爱，而又莫可奈何。
　　真是败给他了。这个小白，怎么就是拿他没办法。

　　※ ※ ※ ※

　　不多时，瑟凡带着尼尔下楼。适逢一辆轻卡开过来，在他们俩面前停住。
　　驾驶座上的大胡子司机抬了抬鸭舌帽的帽沿，「操……你已经反规矩了，旁边这位又是怎么回事儿？夫妻檔啊！真要是这样，你也该带个美女来，我还能养养眼。不知道我昨晚没睡好，眼睛正干涩着，急需有个什么水灵灵的东西来给我滋润滋润嘛。」
　　因为戴着墨镜，尼尔看不到这个人是什么眼神，就觉得语气挺冲的，感觉不大好相处，而且这种怪大叔装扮……他不禁缩了一下脖子。
　　瑟凡凉飕飕地回道：「我有储了一晚上的水份，刚才忘了放出去，你要不要？」
　　「你这臭小子，就这么口无遮拦还当法官，那些委员什么的眼睛都长屁股上了。」
　　大胡子比了个中指，随即招招手，「快上车，再不上我就开走了。」
　　瑟凡哟呵地笑了笑，刚才的口角就像没发生过，——显然这些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他带着尼尔进了车厢，进去之后，尼尔才发现，外表看上去平凡无奇的车厢，内部其实大有文章。
　　别的不说，就光是挂在两边壁上的液晶屏幕，少说也有几十块。
　　他问瑟凡这些是什么用，得到的回答是，到了那儿就知道了。
　　车子发动，大概行驶了半个多小时，达到目的地，停下。
　　停车的这个位置是在一条巷子里，转角有几家小商铺，铺门还没开，巷子里也没有行人在走动。
　　这儿距离别墅大约几百米，别墅外的警察们也发现不到这儿。
　　瑟凡开启了仪器，然后从一面箱子中捧出一堆东西。尼尔瞧了瞧，那些东西看上去都是些小生物，譬如蜘蛛，蛇，还有蝴蝶，小蜻蜓。
　　不过这些东西的体积，比起人们平常所见到的，要大上一圈。
　　最主要的是，它们都一动不动，倒像是标本。
　　而当瑟凡在计算机上摆弄了些什么东西之后，它们突然动起来了，有翅膀的扇翅膀，没翅膀的就滚来滚去。但是尼尔留意到，它们的动作都不是十分自然，有些机械。
　　瑟凡打开车厢后门上的一道小门，把那些东西都放了出去。而后关上门，回到计算机前，又摆弄了些什么，所有的液晶屏幕刷地亮了，显示出移动中的图像，每幅图像不尽相同，但都是这附近的场景。
　　看上去，就像是微型摄像机拍摄到的画面。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尼尔再也憋不住了，坐到瑟凡的身后，好奇地想看他在摆弄什么，可惜看不懂。
　　「刚刚你放出去的都是什么呀？」尼尔问。
　　瑟凡的视线紧盯着主机显示屏，上面是一张电子地图，地图上有许多个移动中的小点。
　　「炸弹。」瑟凡说。
　　「炸弹？」尼尔吓了一跳，「那些小东西？」
　　「没错。只要我这边发出指令，它们就会爆炸。」
　　「老天——」好厉害，也怪恐怖的。
　　「为什么做成小动物的样子？」
　　尼尔眼珠子转了转，嘿嘿一笑，「该不会是你自己发明的吧？你那么喜欢小动物。」
　　「炸弹不是我造的，不过样子的确是按照我的要求来设计的。」瑟凡回答，「做成小动物，一方面是个人喜好，另一方面是便于避过人的耳目。」
　　「哦，这倒是。」平日里司空见惯的虫子，就算被人看到了，也不会引起太大的注意。
　　不过小蛇……就是某人的恶趣味了吧。
　　「那，它们这是往别墅那儿去了是吗？你怎么操控它们的行动呢？」
　　「简单。」
　　瑟凡从桌子底下扯出一块东西，边上连接着密密麻麻的线，样子像是键盘，有很多按钮，但比普通键盘要小。
　　最古怪的是，上面居然有一个方向操作杆，旁边分布着几个按钮，让尼尔想到了游戏手柄……
　　「总体操控用这个就可以了。」
　　瑟凡说，指了指桌上的计算机，「至于单个定向控制，譬如爆破，就用我手上这个。」
　　「哦哦……」尼尔看了看，还是看不懂。
　　瑟凡见他伸长了脖子，显得很有兴趣，索性又从桌子底下扯出来一个相同的东西，给他递过去。
　　「你要不要玩玩？」
　　「我？我也可以吗？」
　　「可以。两人共同控制不会有冲突。比方说A键，你按下去，就能控制编号A的炸弹，谁先选择了就归谁管。」
　　「呃，为什么我突然觉得有点像是电玩？」
　　「你也可以这么想。放轻松。尽情玩儿就行了，那儿的人都忙着呢，麻烦找不到我们头上来。」
　　「哦，好。」
　　尼尔把控制器抱起来，觉得真是新鲜极了，也有趣极了，「嘿嘿……」
　　「别『嘿嘿』。」
　　瑟凡丢过去一记白眼，「这种笑会让我觉得你想干什么傻事。」
　　「嘿嘿，没有啊，不会啦，嘿嘿……」
　　瑟凡呻吟一声扶住额头。
　　再看看旁边壁上的液晶屏，那些都是虫虫炸弹上携带的摄像机所拍摄到的景象。它们的移动目标，一开始就设定好了一个大方向，只是路线分别不同。
　　毕竟如果出现得太密集，还是会惹人注意。而现在看来，有些移动速度快，路线也相对短的，已经进入了别墅的庭院。
　　而有少数几个，这才刚刚路过警方的包围圈。有两三位警察不经意间看到了这小东西，以莫名的表情互相瞅了瞅，随后无视。
　　不多时，虫虫先锋队进入别墅。
　　车里的两人可以看到，别墅的大厅，厨房，还有房间。有一个液晶屏上显示，那些遭到挟持的警察被绑起来，关在一间房子里，旁边有几个人看着，全副武装。
　　「要不要救他们哪？」尼尔刚刚问一句，只见其中一个看守发现了这边的小东西，露出一脸的嫌恶。
　　「Shit，我恨蜘蛛。」掏出手枪瞄准了这边，看上去也就像是瞄准了镜头。
　　下一秒，屏幕上只剩一片雪花。
　　「见鬼。」
　　瑟凡低咒，「那家伙是疯子，居然用手枪杀虫！该死的，炸弹被击中了就会爆炸，这下肯定引起注意了，我们得加快动作才行。」
　　听他这样说，尼尔也紧张起来，抱着控制器巴巴地请示，「怎么加快，怎么做？」
　　「找到斯帕克。他是关键。解决他，后面就好办了。」瑟凡说，并控制着几只已经分布在别墅内的虫虫，加速了它们的进程。
　　他的注意力较多放在左边的屏幕上，因为大部分已进入别墅所收集的图像都集中在左边。右边只有仅仅两面图像显示已在别墅。
　　就在这区区两个范围里，尼尔注意到，画面转进一个像是书房的房间。有几个人在里头，其中一个站在窗那边的，背影似乎有些熟悉。
　　「斯、斯、斯……」他指着那块屏幕，差点紧张得讲不出话来，「斯帕克！」
　　瑟凡猛地转过头，「哪儿？」
　　很快他看到了，的确，那个背影很像是斯帕克。
　　瑟凡试了一下，那只虫虫的控制权，早已被刚才过于激动的尼尔不小心摁动按钮，夺了过去。
　　「还愣着干什么？快！」
　　瑟凡在尼尔耳边低吼一声，后者抓住方向操纵杆，一边加速虫虫的行动，一边急切地喊，「不行！我不知道怎么触发炸弹啊！」
　　「我来。」瑟凡手伸过去，停在触发按钮上头。
　　「过去，对，就这样，再接近一点……喂喂，太快了！」
　　瑟凡制止不及，转眼间虫虫就被尼尔控制着飞到了那个人的后脑勺。听见后面有异常的响声，那人转过头来，眼神一刹那显出错愕，并反应敏捷地退了几步。
　　是斯帕克！
　　迅雷不及掩耳，瑟凡的手指按了下去。
　　屏幕上绽开雪花片片。
　　尼尔瞪着那个雪花盛开的地方，呆怔了一阵子，才讷讷地问：「你说……他怎么样了？」
　　「谁知道。」
　　瑟凡耸耸肩，往后倒进了椅背，身心都从刚才的紧绷中放松下来。
　　「死应该是死不了。那炸弹不是为暗杀而设计的，所以杀伤力不算太强，毕竟体积小，主要作用是潜入。我想，最多炸得人面目全非，再严重点儿就炸成个痴呆吧。」
　　尼尔摸着鼻梁，迟疑地看着瑟凡，「就是说，都结束了？现在，就没别的事了？」
　　「对我们来说，结束了。接下来就交给警察去处理吧。」说完，瑟凡操纵了主机上的一键触发系统，所有的屏幕瞬间花了。
　　放出去的虫虫全体自爆。这是为了避免它们在什么意外情况下被引爆，造成不必要的伤害。
　　现在，一切就真的结束了。
　　瑟凡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提议，「去买杯喝的？」
　　「呃？可以出去吗？」
　　「有什么不可以。走吧。」
　　两个人推开门跳下车，顺手带上了包厢的门。瑟凡先是绕到车头那儿，本想问问大胡子要不要喝点儿什么，结果一看，人家早就趴在方向盘上，正呼呼大睡呢。
　　「精神这么不济，该减肥了。」瑟凡咕哝着，带尼尔走出了巷子外。
　　在拐角往前十几米远的地方，有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两人走进店里，瑟凡买了杯黑咖啡，尼尔则买了杯香喷喷的奶茶，随即往回走去。
　　「一大早喝黑咖啡那么苦的东西，不好吧？」尼尔抿了口奶茶，如是说。
　　「还一大早。已经七点多了。」瑟凡不以为然。
　　「可我们毕竟没有吃早饭哪，喝那个不刺激胃吗？」
　　「不觉得。」
　　瑟凡顿了顿，伸手把尼尔肩膀一揽，凑过去，嘴唇贴上了尼尔的耳朵，呢喃，「啧啧，你在心疼我，真幸福。」
　　尼尔脸红了一下，死鸭子嘴硬，「我对每个人都这么友好。」
　　「哈哈，还敢说。刚才是谁把人炸得脸开了花？」
　　「我……那按钮是你摁的。」
　　「方向总是你操控的吧？」
　　「是你叫我往那儿去。」
　　「哦，照这么说，如果我不指示，你去哪儿？」
　　「我去，去……」
　　「讲不出来？OK，给你机会认错，认不认？」
　　「我，我又没错……」
　　「还嘴硬。好，给你来点儿刺激的。」
　　瑟凡捉住尼尔的下巴往上抬，举起黑咖啡就要往他嘴里面灌。
　　尼尔哪儿敢喝那么苦的东西，撒腿就跑。瑟凡在后面哈哈大笑，也不去追，反正他终归是要跑回车子里头。
　　其实这时候离车子已经不远，马上就能看见了。
　　尼尔跑了几步，忽然停下来，僵着两条腿定在原地。瑟凡以为他这是觉悟了，走过去把他脖子一圈，坏笑，「乖，你就认了吧。」
　　话说完，发现尼尔只是直勾勾地瞪着前方，表情显得有些不稳。
　　瑟凡转移了视线看去，这才注意到，有一个身着警服的人站在车后面，一只手还抓着开启的包厢门，正在观察里面的东西。
　　刚才那些虫虫炸弹的集体爆炸，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破坏力，但有两个就爆炸在警车旁边……这很难不引起警方的注意吧。
　　似乎是感应到后方出现了什么，那警察转过身来，与这边两人的目光对上了。
　　「海伦？」尼尔惊呼一声，声音极轻，当然传不到对方的耳朵里。
　　海伦看看他，又看看瑟凡，惊讶的表情无法掩饰，就那么凝结在脸上。
　　「海伦！发现了什么吗？」忽然有人大叫，同时，有另外一个警察正从车头那边过来，往这边走。
　　海伦静止了几秒，脸色渐渐沈下来。她关上了车门，目光不明地看了尼尔一眼，随即转身，向同事迎上去。
　　「没，这边什么都没有。我们到那边看看吧。」
　　尼尔听见海伦这样说，很快，海伦拉着同事按来时的方向返了回去。
　　直到两个警察的身影都在巷子那头消失，尼尔收回视线看向身边的瑟凡，嘴巴动了动，想说些什么，但又没说得出来。
　　倒是瑟凡叹了口气，摸摸他的脸，说，「你认识了一个好女孩儿，尼尔，只不过她刚刚不小心忘了尽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