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真年代》红*

28、第 28 章

　　这是一个白色的平安夜。
　　大街小道上，屋顶上，都堆积着皑皑白雪。有不少人不畏严寒，在路上堆雪人，打雪仗，玩得兴高采烈。
　　即使走在这样欢快的气氛当中，尼尔却丝毫都欢快不起来。
　　他好像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小孩儿都那么盼着长大，可大人却老抱怨着长大真不好。
　　自从一跃二十年以来，他就一直在以不正常的速度被迫成长。就在今晚，他似乎又成长了些。尽管这个成长的过程是那么惨烈，但人得到了成长，也不全是坏事。
　　所以现在的他，虽然不快乐，但也不能说是沮丧到底。
　　想到瑟凡发现那个安全套时候的表情，他甚至还能偷笑几声。
　　不不，千万别误会。那不是他的恶作剧。
　　他只是认为，那天他看到的游行是那么坦荡，那个给他安全套的行为也是那么坦荡，写在那上面的字更是那么坦荡，正是如今他所向往并追求着的。
　　无论过去曾经发生过什么，他知道自己不曾在原则上犯过错。他已经问心无愧。
　　所以，他把那东西交给了瑟凡，也就像是把自己表达给了瑟凡。
　　这也是他去参加宴会的另一个重要目的。
　　从今往后，他不会再畏首畏尾，战战兢兢。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想，不管站在谁面前，他就是这样一个实实在在的他。
　　这时候，有两个小孩儿追逐着从他奔跑过去，忽然转过身，看着尼尔，兴冲冲地大叫一声：「尼尔叔叔！」
　　尼尔一愣，认真看了看，才发现那居然是海伦的弟弟妹妹。
　　随即，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就是海伦。
　　「嗨，这么巧？」海伦笑眯眯地说。
　　今天的海伦显得比以往更有精神，也许是因为穿着红大衣的缘故，她看上去像是一团火，让人一看就感觉温暖。
　　「啊，真巧。」尼尔也笑。
　　「怎么一个人在街上闲逛？没有节目吗？」
　　「没有。」
　　「哎哟，那你不早说？我跟这两个小捣蛋精已经出来有好一会儿，都快被他们折腾死了，你也知道他们多能疯。你要是早告诉我你今晚没事，我不就喊上你一道了吗？怎么说还能帮我分担一下辛苦。」
　　「呵呵，那我从现在开始帮你分担，行不行？」
　　「废话。」
　　海伦故意板着脸，见尼尔露出错愕的表情，她噗哧笑出来，「当然行啦。你还真好逗。」
　　对此，尼尔也只能苦笑。
　　有什么办法？他就是这么没心机。这不是短时间能学来的东西。
　　而他也并不是那么想学。至少目前，他还不想，不想把自己生活搞得那么复杂。
　　得知了尼尔叔叔要加入进来一块儿玩，两个小孩儿高兴极了，玩得比之前更疯。
　　两大人两小孩就在街上打起了雪仗，直到累得跑不动了，海伦提议，去大教堂，在那儿等候平安夜的钟声敲响。
　　一行人到达大教堂的时候，那儿已经聚了不少人。都是抱着跟他们一样的目的过来的。
　　他们几个就在教堂外头的台阶上坐着。两个小孩儿闲不住，跑去跟其他的小朋友一起堆雪人。
　　尼尔和海伦就还是坐着，仰着脸，迎接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又飘了下来的雪。
　　这时的雪比较小，不会让人感觉多寒冷。再加上先前那么玩闹过了，这会儿两个人脸上还都红润着。
　　海伦看看腕表，还有一个多小时就到整点了，她问尼尔：「新的一天就要到了，你有没有什么愿望要许的？」
　　「许愿？」
　　尼尔想了想，「嗯……希望以后的每一天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呵呵，这个要求有点儿太高了吧？」
　　海伦看着他那成熟坚毅的脸孔上，那憨憨的表情傻傻的笑容，一时间竟有些接不上话。
　　忽然，她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在他错愕的目光下，她微笑，有些羞涩，却又是那么热忱。
　　「嗯，你以后的每一天都会健健康康，快快乐乐。」
　　她眨眨眼睛，「因为有天使给了你一个还愿的吻呢。」
　　尼尔怔了怔，随即也笑了，「谢谢，天使Madam。」
　　海伦又说：「那么我的愿望，就是希望我们全家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说完，她别过头去，拿侧脸向着尼尔。
　　尼尔过了几秒才明白了她的意图，不好意思地抓抓头，还是凑过去，给了她一个吻。然后说：「嗯，你们全家都会健健康康，快快乐乐。」
　　「谢谢啦。」海伦笑着看向他，目光却蓦地在他身后一滞。
　　尼尔好奇她看到了什么，回头看了过去。一刹那，他的瞳孔紧缩了起来。
　　他看到，在教堂对面的马路边，有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像是一棵树，笔挺挺地伫立在白雪当中。
　　那男人还穿着先前宴会上的西装，在白雪的包围下就显得异常单薄。尼尔看了，仿佛感同身受，也忍不住身上一冷，随即一阵阵的心疼。
　　他站起来，完全是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出去几步。
　　与此同时，瑟凡也向他大步跨过来，径直来到了他面前，说了一句，「回家。」抓住他的手，不由分说地牵着他往前走去。
　　尼尔还是有些回不过神，被扯出去好几米远了，才想起来问：「你怎么来了？宴会怎么办？结束了？」
　　「结束了。」瑟凡咬着牙说。手捏得更紧，像是要把尼尔的手嵌进骨头里一般。
　　事实上，宴会并没有真的结束。
　　但对瑟凡而言，已经结束了。
　　对凯瑟琳，大概也已经结束了。两个人的关系，结束了。
　　先前，他在宣布婚期的最后一刻，逃了。以凯瑟琳那么要强的性格，一定不会容忍这种耻辱，哪怕她愿意容忍，他却不愿意去挽回。而他的父母也一定怒极了，这会儿大概正气急败坏地为他善后呢。
　　不过，反正他是已经懒得理会了。
　　他逃出会场后，因为不能开车怕目标太显眼会被逮回去，所以，他一直是步行着在街上寻找尼尔。
　　他往每一个人多的地方找，找了很久都没能找到，打手机也打不通。后来他想到教堂，找过来，真的被他找到了尼尔。
　　但是！却被他看到尼尔在亲吻一个女孩儿！虽然他看得出那种亲吻当中并不含有成人意味，但是！他还是怒！怒得想扒了尼尔的裤子，拿鞭子狠狠抽一顿屁股，再拿辣椒水往上面浇……
　　而现在，首要之急就是要把尼尔抓回作案现场。
　　至于尼尔当然是不知道瑟凡在计划着什么，他只知道，瑟凡的手很冷很冷，一定是被冻坏了。
　　他不能再让瑟凡这么挨冻下去。他得赶快跟瑟凡回到家，倒杯热水给人暖暖。
　　这样一决定，他回头对海伦招了招手，「海伦，我先回去了。不能陪你听钟声了，对不起！总之，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海伦看着他的背影，由于被身边人拽得太急而导致他的脚步有点跌撞，这样子走路肯定很不舒服。
　　然而，他刚才回过头来的表情，却是那么有神采。
　　今晚遇上后第一次，那么有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