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到梦醒》那一夜

20、真正的离家

　　感谢你，在我失去一切的时候，还有你在我身边，也许我们太过年轻，还不懂得什么是爱，但我们恋爱了，只是会不会有一天，你也离我而去，250，我害怕……
　　——古贝灵　　2009年4月16日
　　“说，他是谁？好啊，千辛万苦交学费让你读书，你倒真长本事，外婆才刚死、高中还没毕业就把男的带回家里了！”尖锐愤怒的声音在古贝灵外婆丧礼后的第一个早晨响起，随之而来的是让区天麒这个局外人皱眉不已的一巴掌。
　　当然，被打者是古贝灵，而打人的是……自然是被她一直叫做“婆娘、泼妇”的舅妈。
　　古贝灵从来不知道屋后边的小树林是连着溪边的小河，每天清晨那条小河都会有很多人去洗衣服，区天麒抱着她在石头上睡觉，外人看来，确实很难不想入非非。
　　农村传统，是见不得这样有伤风化的事情发生的，况且在村里，村头发生的事，不用一个小时，住在村尾的人都知道，因为这里从来不缺三姑六婆这样的八卦妇女……
　　古贝灵被打了一巴掌，什么都没说，只是眼神示意区天麒赶紧离开，不管她怎么漠视这个家，但她不想让他看到她的落魄与肮脏！
　　“你给我站住，你是哪家人的儿子，说！”区天麒还没踏出大门，突然一枝扫把横在了他面前，从没见过这种场面的他，当场愣住了。
　　“我见过你！”古贝灵的舅妈认真看了下区天麒，随即对古贝灵又是一巴掌，歇斯底里地咒骂：“你这个贱人，你怎么就那么贱，我说年都还没过完就跑去水寨镇了，原来又是去见你的姘头去了！”
　　看着自己的女朋友被连扇两巴掌，区天麒的手不自觉地攥成拳头，手背上亲筋暴现……只是他真的没立场去干涉她的家庭，毕竟这对夫妇是她的长辈，他没资格去管，也无法管，太年轻了，没有年龄为依靠去管！
　　“说，你爸妈是谁，你爸妈是哪家的？”古贝灵的舅妈突然像受到攻击的野马，扯住区天麒的衣领，愤怒地吼道。
　　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农村泼妇，区天麒有些手足无措，本想着将事情留给古贝灵处理，免得自己添乱，但眼前的泼妇……让他无法再沉默，只好淡淡地说了句：“我是她的同学！”
　　“同学会抱在一起，你骗我养的猪呢！”
　　“阿灵，你怎么可以这这么不要脸，说，他父母是谁，我要找他父母理论去！”一直在这个家保持中立态度的舅舅，此刻也是剑拔弩张地看着区天麒，相当愤怒地质问着古贝灵。
　　“够了！”古贝灵冷喝一声，咬牙切齿道：“250，你先走吧，我家的事不用你管！”
　　“想走，哪这么容易，快说，你是谁家人的儿子！”区天麒突然被古贝灵的舅妈用力摇晃了几下，眼睛顿时眯了起来。
　　一股属于男人生气才会有的戾气透过眼睛这个心灵之窗，散射了出来……
　　“你疯够了没有！”
　　见到舅妈泼妇式的撒野，看到区天麒眉头越蹙越紧，古贝灵仿佛感觉一个接一个的耳光扇在她脸上，将她的自尊和骄傲全部扇落，她还有什么颜面跟他在一起、站在他面前呢？
　　即使他不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有钱人家的孩子，但他的性格是那么的遗世独立、气质是如此的与众不同，为人那么淡然平静，而且他心底本就隐藏着一件一辈子的悲伤，他也很脆弱……
　　用力一推，结果……妇人被推到在地，狠狠地摔了一跤！
　　“啪”的一声，又是一记响亮的巴掌，力道更大、声音更脆，仿佛晴天里的一道旱雷，打碎了天空的宁静，撕裂了支离破碎的期待的心。
　　“连你也打我？”
　　“辱没家门不止，连最起码的尊重长辈都不会，我没你这样的外甥女！”古贝灵的舅舅铁青着脸，厉声道。
　　“你以为我稀罕你们这样的亲人吗，尊重你们？我恨不得你们死！”古贝灵双眼散射着异样的红光，犀利无比的同时，还有异常的坚定和决然。
　　“好你个死丫头，翅膀硬了是吧，我，我打死你这个小贱人……”妇人气得七窍生烟，慌乱之下，拿起地上的扫把直往古贝灵头上砸去。
　　古思贤，你看了吧，这就是我现在的生活，寄人篱下的生活……古贝灵干脆闭上眼，冷笑着跟自己的爸爸说起话。
　　“烦死了！”一道清风般的声音突然传进古贝灵的耳里，睁开眼，只见他的手正握着那半空中的扫把，一身黑色风衣加白衬衫的他在这个村里、在此时此刻两的环境中显得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这是第一次，古贝灵感觉到他生气了、愤怒使他整个人气质都变了，变得……不再无所谓！
　　“你……”
　　“给我闭嘴！”
　　区天麒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一句斥喝，冰寒的目光让喋喋不休的妇人和刚欲说话的中年男子顿时语塞，怔怔地站在原地。
　　“我问过村里的人，这所房子是古贝灵的父母所有，按照《继承法》，古贝灵是第一顺位继承人，而你们，只不过是旁系亲戚，古贝灵未成年前的监护人，如今她已成年，可以行使民事自由权和继承权，你们……只不过是鸠占鹊巢，非法占有他人的财产！”区天麒一番话让从来没跟法律打过交道的两位乡村人一那么一瞬间顿时懵住了，脑子一片空白。
　　“法律，老子就是法律，这房子是我妹妹给我的，你还想赶我们走，你……我砍了你！”回过神来的古贝灵舅舅，立马凶神恶煞地跑到大门处，拿起一把锄头直冲向区天麒。
　　“快走啊！”古贝灵见状，立即把还一副不敢置信、呆呆站在原地的区天麒推了出去。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一刻，区天麒突然明白了跟未开化的村民说法律是件多么愚蠢的事，若不是古贝灵将他推出去，若不是小胖及时赶到，恐怕他真的会被打进医院。
　　还是古贝灵家后面的那块石头上，小胖看着区天麒，眼神复杂无比……没想到，他这个平时难得说一句话的同桌，不仅学习那么恐怖，生起气来更是恐怖，那眼神……简直是要把世界给撕裂似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平时无声无息的人一旦爆发还真是最吓人的……高中生耶，谈个恋爱本就是遮遮掩掩的，没想到他竟然高调得和女方家理论去了！
　　牛，实在是牛！
　　“天麒啊，要不先去我家吧，我怕等会那大叔又拿锄头冲出来了，古贝灵那厮从来就不是个吃亏的主，你别担心！”小胖心有余悸地瞄了眼古贝灵的家，冷不防打了个寒颤，妈的，暴力家庭啊，真是恐怖，难怪培养出个奇奇怪怪的古贝灵。
　　“嘭”的一声，古贝灵家里传来一声接一声的瓷器摔碎的声音，眼见区天麒又要冲过去，小胖连忙挡在前面，苦笑道：“别，别冲动，我们不是在县城呢，真打起来，派出所在老远的地方呢，有理说不清，别冲动！”
　　晚上八点，区天麒提着古贝灵的行李站在马路旁的小道上等车，冬季虽已过去，四月的夜依然带着冰冷的寒意，吹得两人都有些簌簌发抖。
　　“250，我能信任你吗？”这不是玩笑，也不是离家出走，而是与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仅剩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决裂，即使古贝灵一直以来都活得很放肆、很无所谓，但这一刻，女孩子心中的胆怯和不安彻底展露了出来。
　　明眸闪亮赛星辰，三千青丝随风动……区天麒回过头，见到的就是古贝灵低头、泪光在眼里闪烁、秀发随风飘舞的美丽，如诗如画般，让他沉醉，让他心动。
　　“能信任，但我无法给你……任何保证！”区天麒抚摸着古贝灵的秀发，诚实地说。
　　太年轻了，这个年纪，无法给出承诺！
　　可古贝灵听到区天麒的回答却嫣然一笑，挽着他的胳膊，柔声道：“我现在只有你了，在我能独立之前，在我有能力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之前，不要离开我，即使讨厌我，也要在我能独立之后，才赶我离开！”
　　“能信任，但无法给你任何保证！”
　　带着区天麒给的这句话，古贝灵带着身上仅有的几十块加上银行卡里的一千多块前，毅然离开了她那心身早就离德的家，不等同于抛弃一切跟着情郎私奔，恰恰相反，她要的是……就是未来！
　　外婆去世了，没有人能帮她再苦苦哀求生活费和学费，以后怎样她不知道，但最起码现在……有个人能够让她依靠一下，哪怕时间再短，也好！
　　“喂，车来了，走吧！”小胖在不远处喊了声，区天麒左手拿行李，右手自然地牵起她的小手，慢慢往停靠在马路旁的中型巴士走去。
　　如果相遇是命中注定，那这一夜……便是我们从相遇升华到命运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时刻，区天麒，牵起我的手，你就不准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