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到梦醒》那一夜

16、打架

　　什么叫众星拱月，什么叫绝对的主角，就是此时此刻……
　　古贝灵坐在二楼的餐厅，喝着绝对滋补的汤、吃着补品，这辈子这样的待遇……还是第一次呢，虽然感觉挺不好意思的，但毕竟自己是250这家伙肯再次踏进家门的最大功臣呢，享受点待遇……应该不会遭天谴吧！
　　她心安理得地吃着、喝着、想着，没发现正在厨房忙活着的区天麒的妈妈心里有多宽慰、多幸福。
　　她是不知道区天麒到底是怎样害死他哥哥的，但最起码她知道他绝对不是有意的，因为这一件事狠狠地折磨着他和他家人，他爸妈就只剩下他一个儿子了，过年，儿子不陪在家中与他们过年，想想都凄凉，比她还凄凉！
　　明明是血浓于水的母与子，明明都很挂念着对方，偏偏那几百米的距离，像被划成了两个世界，何必如此呢，有什么怨、有什么恨是解不开的？
　　“真好，真羡慕你，早就该回家了你！”古贝灵没心没肺地调侃道，见他没回答，以为他又沉默了，抬头，却发现他的眼神瞄向客厅外的一间房。
　　当男孩长大成男人之后，他们不是不会流泪，只是他们已经习惯把泪隐藏在心里，让它化成血，即使在心里滴血，也不想掉眼泪，不想在人前掉眼泪……
　　有一天，如果他们真在人前落泪，那是他们压抑不住心中的痛了，这种痛，比起女孩子无病呻吟、感伤岁月就可落泪的伤，痛多了！
　　她就那么看着他的眼泪从眼眶里掉落下来，而他的目光却从未从那房门离开，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落泪了，任由心中的悲伤无限扩大！
　　区天麒的妈妈看起来身体很好，虽然乌黑的发丝中有几缕白发，但皮肤的白皙润红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发福身材，可以看得出她年轻时是很漂亮、身材很好的。
　　差不多的年纪，她家里那个凶悍婆娘和他妈妈想比，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生活环境的塑造力，真是神奇……
　　古贝灵捧着个碗走出了餐厅，将时间交还给这一对着实让人觉得可怜的母子，跑到角落，十分不道德地偷听偷看。
　　这也不能怪她，她实在是太好奇区天麒在他家里的生活和说话的语气是怎样了，妈妈在身边，即使是男孩子，也会撒娇的吧，250撒娇，这样的经典剧情错过就该天打雷劈了！
　　没有想象中的温声细语、也没有想象中的儿子向妈妈撒娇的情景，有的只是越来越压抑不住的哭声，有他的，还有她妈妈的，哭得让人心酸……
　　古贝灵觉得区天麒前世真的不知道造了什么孽，这一世竟然会害死自己的亲哥哥，将好好的一个家破碎成这样，最难为的便是天下父母心，大儿子死了，唯一的一个孩子因恐惧而不敢再面对他们，搬到离他们几百米的那个小区里，自己一个人住！
　　原来入学时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忧伤，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是真正来自内心深处的悲哀！
　　她偷听这一对母子的谈话，听到最多的便是她妈妈说的“过去了，都过去了”这句话，她一直在重复跟区天麒说这句话，可想而知，她有多害怕这个儿子会和这个家一直这样下去。
　　古贝灵不想呆下去，亦或者说这一夜她不想区天麒回小区住，只要他肯在这里住一夜，心理的阴影和痛苦或许就会减低许多许多，或许会重新回到他的家也说不定？
　　可……如果他回家住了，那小区的房租、水电费、还有三餐什么的，谁来付啊，古贝灵苦着张脸，忒没良心地挠着脑袋瓜慢慢走下楼。
　　从二楼下来，古贝灵正准备往之前进来的那大门走去，却不料一道冷漠的目光却射了过来，对于这种目光，她可谓熟悉之至，刻薄、无情如家里的那个婆娘，但当她回头看到那目光的主人，却不禁愣了下。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岁月的光华在他脸上折射出太多的沧桑、不管是皱纹还是黝黑的肌肤亦或者是老人斑，都仿佛向世人昭示着他曾经走过一段沧桑、艰苦无比的岁月！
　　只是，这样一个农村老人，经过岁月的沉淀之后，心态不是应该很平和了吗，不是应该慈祥看待后代人了吗，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目光？况且她……充其量不过就是个陌生人啊，这样的目光应该不是看向她的吧？！
　　在他的眼中，古贝灵清楚地看到了怨愤、刻薄、冷漠这三样东西，很有礼貌地对他弯腰点了下头，可他却没说什么，只是径直从她身旁走开，吓得她一身冷汗……
　　回小区的路上，古贝灵一直在想那个老人，按他的年纪可能是250的爷爷，但如果是爷爷的话，怎么会用这样的目光去看自己孙儿带回来的朋友呢？蓦地，她想起在除夕那一夜，区天麒在那本相册上写的字——好想回家，可他们的目光如此复杂！
　　对呀，对区家来说，她充其量不过就是个陌生人，那目光透过她身上，但折射的方向应该是他，如果那老人真的是他的爷爷，那他……真的好悲哀，连自己的爷爷都那样看他，难怪他不敢回家。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看来区家这潭水……也深得很呢！
　　一直想着、一直思考着，古贝灵没发觉后面跟着的人，等她发现的时候，对方已经疯狂了起来……
　　世界上最疯狂的种类，不是男人，而是女人，在柔弱的外衣包裹下，有着一颗怎样坚强、怎样凶狠的心，谁都不会知道，因为当她们褪去那层外衣的时候，世界仿佛也跟着天崩地裂！
　　区天麒那晚一挑六，输得很惨；今夜，古贝灵一挑五，却赢了，虽然赢得很狼狈！
　　男孩子打架，拼的是拳头和力气，而女孩子打架，比的却是头发和胸部，古贝灵深谙这个道理，所以她才能一挑五，扯头发、捶胸部、抡巴掌……哪一样是女孩子能承受的？
　　古贝灵整张脸都被扇肿了，但当她看到张东玲和她的四个姐妹披头散发、脸上红肿不一、抱着自己的胸口不敢靠近自己的那种畏惧目光，得意地吹了吹自己额前的刘海……
　　“贱女人，没品女！”张东玲被打得最惨，不仅傲人的胸部硬是被古贝灵狠狠地捶了几下，脸更是被她扇了不下五下，红肿程度……四颗星！
　　比古贝灵少了颗星！
　　古贝灵从一开始就认准张东玲来打，专打她一个，打到她没办法还手之后，才去应付其他人……
　　如果不是乡间小道上有几个年长者路过将这群都快陷入暴走的女孩子分开，古贝灵和张东玲等人真的会打个天翻地覆、用尽身体最后一分力为止。
　　她们走了，留下古贝灵一个人独自靠着电杆擦拭着脸上的肮脏，擦着擦着，一滴清泪突然掉了下来……
　　被她们打的时候，再痛，她都没求饶过一声，都没哭，只是当一切回归宁静的时候，那种无助与落寞似乎就像一滴墨掉进一杯清水里，无限扩散、渲染！
　　回头看了下区家，古贝灵连忙戴上自己的连衣帽，慢慢往河岸小亭子走去，纤细的身影……有着连区天麒都无法察觉的孤单！
　　河岸边，隐隐走过几对情侣，甜蜜地说着只有他们自己能懂的爱情密语，亭子里，她和区天麒曾经坐着的石椅上一对情侣正相互依偎着，磕着瓜子。
　　裹得再密不透风，也始终有风拂过皮肤，冻得身子条件反射地颤了下……也许是灯光太过柔弱，路人和亭子里的那对情侣看不清古贝玲脸上的伤痕和弄脏了的衣服，也许是……他们根本就不会去注意，又或许他们注意到了，但选择沉默。
　　也对，谁会去管一个陌生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会去管一个陌生人到底为什么会有那种孤寂的身影？
　　有的人真的孤寂，有的人是装孤寂，但在其他人看来，不管真假，都是假的，都是装的，因为只有自己的悲伤才是悲伤，其他人的悲伤……就像一部剧，看看就好了！
　　250再痛、再苦也终究还有一个家支撑着他、等待他回去、有对他不离不弃的父母，她呢，有什么，未来在哪里？她不想像读不成书的农村女孩那样，十七八岁就嫁人生子，但就算她考上本科，那婆娘会让她读书吗？
　　高中，19岁，这样简单的学习生活仅剩下接下来的几个月，几个月后，她还能有什么，她和他之间的缘分在高考之后还能继续吗？
　　大学，她做梦都想能和250漫步在大学如诗如画的校园里，坐在午后的图书馆一起温书、一起累了趴在桌子上、一起在安静的夜，牵手于校园林荫道上……只是，这个梦，可能实现吗？
　　“你们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再撑我几年不行吗？”对着冷冷的河水，古贝灵咆哮地吼了声。
　　梦了不知道多少回，梦里，她爸爸没死，她妈妈没和别的男人跑了，她依旧是那个农村家庭里的小公主……
　　仰望星空，蓦地，三星连珠出现在眼眸中……那家伙说的似乎是真的，真的是只要晴空就会出现三星连珠，只是为什么，这次看，没上次与他一起看的时候那么亮呢？
　　大年初四，不管对她还是对区天麒，似乎都是个流泪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