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到梦醒》那一夜

15、入家门

　　如果一个男人肯为了你去面对他最害怕的事情，去挑战他一直恐惧的事，那这个男人应该……也许……大概是真的喜欢这个女的吧？
　　古贝灵　　2009年大年初四
　　大年初四的晚上，区天麒坐在客厅阳台边上，出神地望着家那边，农村的春节喜庆气氛比较浓，不管是鞭炮声、烟火声还是一直挂到元宵节过后的红灯笼，都不是钢筋混凝土的城市这样的喧嚣能媲美的！
　　“我们回你老家转转，不进你家门！”
　　不知道是不想看到她失望的表情还是自己的心就在家那里，区天麒任她牵着自己的手，走进村里……
　　上坝村，在这个县城镇里还算是比较富裕的村，最起码古贝灵觉得能够在春节烟花放来放去的，觉得不会穷到哪里去，像她……就有好几年没放过烟花了。
　　“那里，是全村的区氏祠堂，每到正月十五元宵佳节的时候，所有姓区的都会在那里聚餐，很热闹！”走在乡村的小道上，区天麒似乎心情大好，竟然主动向古贝灵介绍着春节时的村里情况。
　　见到你开心，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我的心愿很小，就是希望能把你身上的忧伤褪尽，让你的世界回到你从来没有忧伤的那一刻，回到你和你哥哥拍照时的那样，我不管你以前发生过什么事，也不管你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冷淡，我只知道，我很看重现在的你……
　　看着正望着天空中绚丽烟火而不自觉嘴角微微上扬的区天麒，古贝灵愈发紧扣他的手。
　　“除了你，我没认识其他姓区的，没想到区姓还是个大氏族呢！”光看这个村，古贝灵就知道很大，但还真没想到有这么多姓区的。
　　“不是，村里不只有姓区的，姓周的最多，姓李的排第二，姓区的好像排第三，祖宗那里传下来，到现在已经没多少人知道为什么叫上坝村，很多渊源随着祖先们的逝世，随风飘散了！”乡村小道的尽头，三岔路，往右通向祠堂；往左，通向河岸边，往里，通向村里其他地方，区天麒停住了。
　　要去祠堂，就必然要经过家的大门，区天麒没有大禹治水三个家门而不入的勇气，他狠不下那心，但……更害怕！
　　古贝灵明显感觉到区天麒的手心在溢汗，上次就是在这个三岔路，他不敢再继续走下去，如今又是这样。
　　“250，祠堂好热闹，带我去玩！”古贝灵用力一拽，拖着他往右走去，只是……举步维艰，根本拉不动他。
　　他在拒绝迈步！
　　“天麒？！”一声娇滴滴的叫喊打断了古贝灵好不容易狠下来心的想法，回头一看，感觉好像在梦中。
　　十多天没见了，她都快忘记有张东玲这么一号人物，可想想也释然，不重要的人，不用刻意去忘记，她就自然消失在记忆中，能够让人刻意去忘记的，绝对是曾经对自己非常重要的人。
　　“对喔，你姓区，我记得你说你来自不远处的村里，就是这里吧，我外婆也是这个村的呢！”张东玲不着痕迹地从中间穿越，硬是将古贝灵挤出区天麒的身边，和她在一起的还有几个年轻男女，长得都挺好看的。
　　“嗯！”简单地点了下头，区天麒就不再说话了，取而代之的是古贝灵熟悉的沉默世界，而其他人感到不自在的氛围。
　　“你没回家过年？”区天麒的沉默让张东玲在朋友们面前有些尴尬，话题只好转向站在他身边的她，那语气……让人听着感觉特别诧异似的，仿佛看到了世界第九大奇迹时发出的声音。
　　古贝灵有时候觉得自己很做作，但自从生命与张东玲有交集之后她才发现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天，一山还比一山高。
　　习惯做作，那就不叫做作了，那已经是性格了……古贝灵觉得张东玲就是这样的一号人物。
　　“东玲，你同学吗，不介绍一下？”其中一个长得还可以，但古贝灵觉得他有些装逼、装酷的男子语气中带有点骄傲地问。
　　“这位是区天麒，我的同班同学，我们复读学校最帅的喔，她…叫古贝灵！”张东玲这样介绍，明显是想把她撇一边，仿佛介绍她，会辱没了她的嘴巴。
　　“我叫李思远，现在在华南理工大学，算是……你的师兄吧！”那男孩虽然说得很腼腆，但古贝灵明显捕捉到了那言词隐藏不住的得意和骄傲。
　　有些人即使外表装得再好，但没那种气质，一切也枉然，只能是狗尾续貂，不伦不类。
　　区天麒有一件米白色的加长风衣，如今眼前这个男孩子也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风衣，但区天麒穿起来，无形中就有种大城市中产阶级家庭培养出来的气质，不会有一分小县城的土气，但眼前这个叫李思远穿起来却令古贝灵觉得厌恶、恶心。
　　以为在广州呆过一两年，便是大城市归乡的成功人士，用一种成功者的姿态俯视自己的乡亲，我呸！
　　看到古贝灵不屑的眼神，李思远显得有些尴尬，不知该作何反应……
　　“我们回去吧！”古贝灵的好心情都被这几个突然杀出来的“程咬金”破坏殆尽了，扯了下区天麒的衣角，平静地说。
　　本想逼他去面对他害怕面对的事，如今似乎连上天都不愿意让他去面对，所以才弄出这么出“偶遇”剧吧！
　　“古贝灵，4，3，1……”张东玲突然莫名其妙地念了几个数字，让转身准备离去的古贝灵顿时停下了脚步。
　　区天麒看着古贝灵，不解地低头沉思……
　　“天麒，听说每年的正月初四区家祠堂都会有舞龙舞狮，还有抢红包、抢烟花、抢糖果，我们一起去玩？！”
　　古贝灵身子被张东玲撞得一个踉跄，被区天麒牵着的手也滑落了……
　　区天麒脸色变得很为难地看着张东玲，想开口拒绝，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拒绝，任由她挽着自己的手臂往右边走去。
　　近了，近了……古贝灵看到他无限接近家门，却也看到他在发颤的身子，看到了他不想再移动的步伐。
　　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会让她挽着你的手，为什么要勉强自己？看到他折磨自己，古贝灵终于忍不住了……
　　自己要狠下心去让他去面对他害怕的事是一回事，张东玲算是哪根葱哪根蒜，凭什么让她男朋友痛苦？！
　　“啪”的一声，在烟花升空爆炸后的短暂安静和绚丽间响起，张东玲被古贝灵一巴掌甩得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
　　几秒后，和她一起的几个朋友率先反应过来，似乎是她的几个好姐妹，顿时抓住了古贝灵，围住了她。
　　区天麒也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突然向他露出个灿烂笑容的古贝灵……冷汗涔涔，他真的完全搞不懂这个女朋友脑子里想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打了人家一巴掌，还能笑得这样灿烂？
　　终于是停下来了，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只要他能停下脚步，这样就可以了……你知道吗，我曾经在离你最近的地方向你求救过，你选择漠视，但你在我身边呐喊，我绝不会漠视！
　　“别以为我怕你打电话去我家，我告诉你，我家虽然穷，但校长还是我伯父呢，再去打小报告啊，你个死三八！”古贝灵趁张东玲还没缓过神来，对着她便是一阵大吼。
　　校长是她伯父？区天麒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我爸妈都没打过我，你敢打我？”张东玲抚着自己的脸，眼睛都快要喷火了。
　　“我又不是你妈，为什么不能打你，别以为你成绩好就可以做小三，挽我男朋友的手干嘛？”
　　听到古贝灵那牵强的打人理由，不仅是所有人嘴角一抽，区天麒更是额头连连冒出几滴冷汗，这成绩好和做小三也能扯上关系？
　　事情闹到现在，区天麒本身再不愿意管闲事、再冷淡，但张东玲被扇了一巴掌，不管是她还是她身旁的朋友，都不可能就这么揭过去……
　　“我会让她给你道歉的，不过我们现在真的赶时间！”区天麒看了下身边的围墙，手颤抖地握成了拳，然后向张东玲等人点了下头、微微欠身后，拉着古贝玲一个转身，走进了身旁的大门。
　　250，你不知道，你给了我多少感动，你给了我多少我从来没感受过的宠爱，为了保护我，你可以踏进你一直害怕踏进的家门，就为了给我回旋的余地！
　　一进大门，古贝灵只觉得整个世界仿佛安静了，门外的声音、天空烟花的声音、远处喧嚣的声音……都消失了，世界的光芒都集中在了他和她身上，不，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和她身上。
　　一进大门，屋子前有个很大院子，院子里坐着很多人，两张桌子上放着很多春节喜庆迎客时应有的糖果糕点，但所有的种种都无关紧要的，唯一要紧就是连古贝灵都能看得出的那些人的复杂眼神。
　　区天麒进退两难，古贝灵更是尴尬得要死，连忙放开他的手，陪他站在空气中，这算得上是她人生19年最无奈的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