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繁花》何泠

1、第 1 章

　　季雪挟了一块鱼肉在碗里，大快朵颐，满意之余，不忘拍一拍马屁：“姐，你做的菜真是比外面餐馆的好吃不晓得多少倍。我姐夫呀，上辈子不知道修了什么福，才娶到你这样的贤妻良母！”

　　季雨明明知道这话多少带点拍马屁的成份，心底仍是喜孜孜的。她舀了一勺子水蒸蛋给儿子李小雨，面上溢出得意之色，“喜欢就多吃一点。你看你，一个人也不会照顾自己，比上次又瘦了。”

　　“是吗？”季雪吃得津津有味，“这样才好呢，怎么吃都吃不胖。同事羡慕得要命，说我是天生的衣架子。”

　　季雨爱怜的看了一眼她，这倒也是实话，季雪一直就瘦，怎么吃也吃不胖，还好体质不弱，打小就在学校运动会上出尽风头。一百米二百米短跑更是长胜将军。

　　“你看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跟我说说，这次介绍的医生怎么样？”季雨切入正题。

　　季雪哀恸地捧着饭碗，心里忍不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又来了，看样子自己想痛快的吃一餐福利伙食的愿望再次落空。

　　李健坐在对面，看着愁眉不展的季雪，忍俊不禁，开口说道：“你看你，一吃饭就念叨这些。婚姻是水到渠成的事，你成天念就念得现来吗？”

　　“你以为我喜欢念啊？你看我们厂里跟她一起读书的回来女孩子，现在孩子都满地跑了。”季雨扒了一口饭进嘴里，白色的宠物狗多多在桌腿下团团转，仰起头可怜巴巴的望着她，她揪下鱼尾巴扔在多多的专用盘子里，坚定不渝地继续她的讲话，“昨天晚上妈还打电话，叫我给你留意着。你倒是说话啊，我哪次给你介绍的你入过法眼，搞得现在我都不好意思面对张阿姨了。”

　　多多在桌子下面咂巴咂巴的舔着鱼尾巴，满足的摇着尾巴。

　　季雪伸长了脖子看它，忽然问，“姐，这狗是不是以前爸妈家里养的那一条？”

　　“可不是那条！小雨喜欢得跟什么似的，不然谁再养一条狗来伺候啊。我自己一天到晚事情都忙不过来，你姐夫又是不管事的人，累得我！”

　　见战火烧到自己身上，李健皱了皱眉，挟了点菜一溜烟躲到沙发上去了。

　　季雨絮絮叨叨地不停，季雪一句也没听进去。她盯着那条狗横看竖看，印象里原来并没这么肥的。那时是在C市老厂区父母家里，易伟第一次上门。季国强面上倒没表现出什么，冯媚却是面若寒霜，吃饭时大家都不愿意多说一句话，静寂得可怕，听见筷子碰碗边的的声音。

　　多多凑了过来，轻轻的咬住易伟的裤脚，他弓下腰去喂了它一块骨头，小狗得了实惠，唔唔的围着他欢喜的讨好着。

　　“去！”冯媚忽然伸过一只脚，厌恶地踢开多多，“讨厌鬼，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哪里都来讨饭吃。”

　　季雪心倏的一紧，抬起头来望了一眼易伟，他的脸色很白，搛着筷子的手停在空中，半天都不知道落下。

　　季雪背上打了一个寒颤，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易伟，别管它。快吃，别冷了。”

　　季国强不高兴的皱了皱眉，不耐烦地对冯媚说，“你这个人！吃饭的时候讲这些做什么？也不懂得分个场合时间？”

　　冯媚鼻子里哼了一声，，噼噼叭叭的拨起饭来，此后再无一句话说。

　　心里的那道伤疤触目惊心，季雪忽然觉得心里很难过。她低头挑着碗里的菜，觉得自己就是盘中这道红烧鱼，谈场恋爱都象被人开膛破肚，拨鳞刮皮，盐里腌油里炸，至死都不瞑目，还念念不望逃出生天。

　　季雨看了看脸色黯然的季雪：“妈昨天还在说，后悔当初遂了你的愿，让你跟到新厂来。现在可好，天高皇帝远，想管管不了，假手于我，我这个傀儡烦死了我。”

　　李小雨嘴里塞满了饭菜，睁大眼睛好奇的问：“妈，什么是傀儡啊？”

　　“去，小孩子吃饭少说话。”季雨敲打他脑门一下，不折不挠的追问：“你倒是说呀，那个医生怎么样”

　　季雪把手停下来，忿忿的问，”姐，你说的是那个秃头叔叔吗？”

　　噗的一声，李健终于忍不住喷了一地的饭。

　　“你别作怪。”季雨狠狠地盯了一眼李健，“蔡总年龄是大了点，不过听说人挺上进的，据说财产最少都有三四百万了呢。人虽然长得是差了点，男人嘛，长得帅有什么用，又不能当卡刷。”季雨自觉是过来人，训导起人来信心爆棚，头头是道。

　　“女人结婚好比第二次投胎，投好了一辈子衣食无忧。你长好看，读了大学出来的，可一定要睁大眼，挑一个好的。你看我就是前车之鉴，太太的长相，丫头的命！一天到晚累得跟王进喜似的。”

　　李健好歹也是一科室副主任，给季雨讲得却如此不堪。季雪同情的觑了一眼姐夫，李健脸上抽搐了好几下。她用力咬住嘴唇，强行压抑住就快扑面而出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