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霖灵就是个泼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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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狐谷内狐洞众多，大抵挨着，只白毛长老的洞比较偏，属于离群索居型的。我穿过学堂所在的空地，见几个人影走远，约莫是刚下课不久。本来我就不怎么懂修炼之术，这下又荒废了一天的课，罢了罢了，反正上课时就是从中间听的，落的多了也就习惯了。
进了洞里，不见白毛长老，我正念叨还是长老够意思，肯定是出去找我了，就见长老常睡的那团干草堆上浮着几行字，白光微闪，字体遒劲，跟长老平时那副懒样还真联系不到一块去：
相思乖女
最近总有小虫子闹心
我去轰虫子
晚上不回来了
你自己烤鸡吃吧
千万别想我哦
我盯着那个“哦”字，想着白毛长老微撅着嘴牵扯一脸褶子冲我抛媚眼的样儿，禁不住浑身一哆嗦。这都入秋了，哪还有虫子啊？
我忽觉得自己待洞里有点无聊，肚里正饿，便出洞去抓野鸡。答应换衣裙的张大娘烤鸡秘方还没有呢，去大牛村的话又要经过宝林，指不定我又走着走着穿到别处去了，还是等白毛长老回来教我怎么控制法术再去找秘方吧。反正到百年祭还有三个多月，那个壮得像头牛，胳膊顶我大腿粗的张大娘总不至于会在这三个月间出啥事的，就算她出啥事了，她家的小张娃也会做烤鸡的。
涂山林我以前偷窥璃曜、跟尖牙一起捉野鸡时来过多次，既没迷路也没穿到其他地方，我便毫无顾忌地进了林子。野鸡野鸡快出来！快到你相思奶奶手里来！树丛中一阵“扑啦啦”的扇翅声，凭气息判断，应该是个没道行的普通野鸡，我凝起火球打过去。“啊——！”的一声惨叫，“碰——！”的一声巨响，“咚嗡——”的一阵回音。我嘴角抽搐了一下，我就打个野鸡，不至于出这么多声效啊。别说，那回音跟敲霖灵的脑袋的效果真真儿啊一样一样的！
我凑到树丛去看，先是闻到一股子焦臭味，再见一人抱着脑袋缩在一棵大树下，那人身穿绛紫衣袍，衣襟袖口处都绣着翻滚流云，珠光点点从双手间透过，那颗被青葱般白净骨节分明的手捂着的脑袋上——冒着黑烟！头发也打着卷儿的不成样子。那人身后的树上有一个大坑，那可怜的估计只活了不过三十载的小树差点就断了。
这衰衰的可怜相，这几乎察觉不到的仙气，这灵韵犹存的回音，霖灵！
“小霖子，你在这儿干啥呢？”我拿尾巴扇了扇他头上的黑烟。
“啊！相思！可找着你了！”他眼里晶光闪烁，泪珠儿眼瞅着就掉下来了，他一把抱住我哇啦哇啦叫道，“看见你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真好啊！想死我了！”
“你找我啥事？”我还在记恨这厮说跟我生出蜥蜴啥啥的，语气也带着生硬。
“有正事有正事……”
我见他的头上焦黑一片，隐隐还能闻见血腥味，八成刚才我打的火球正中他脑袋了，心里道一声解恨！又有些不忍，就说：“你先把你这脑袋料理一下吧，我闻见血味了，是不是烧伤了？”
“啊，还真好像流血了，啧啧，真疼！”他摸了摸脑袋，“相思你怎么在林子里乱打火球啊？很危险啊！得亏你打的是我，你看要是打着什么不好惹的熊瞎子啥的，不一巴掌拍死你的嘞！就算打不着熊瞎子，打着花花草草把涂山林引着了也不好啊，你说是不是？”
我心琢磨，霖灵什么时候跟我说话这么熟络了，嗯嗯答应道：“我这也不是随便乱打的啊，我是在打野鸡做晚饭，没成想把你当野鸡给打了。”
霖灵拢了拢烧乱的头发，碰掉了上边歪歪斜斜的紫金冠，冠上珍珠噼里啪啦往下掉。他赶忙张开手胡乱接着，接了一手数完只有17颗，又连忙在地上找，嘴里还嘟囔着：“坏了坏了！红大人会打死我的！”
我见他这样，也赶紧蹲地上给他找，总算太阳还没完全落山，林子里光还够看，七手八脚地凑了3颗珍珠。霖灵泪眼哗哗地捧着这20颗珍珠，直叫着幸好幸好。
我无奈道：“让我说你啥好！就你这样还嫌弃我啊！”
霖灵这才从那20颗珍珠上边移开眼，惊叫道：“都让你给拐偏了，我还要说正事呢！听着相思，你千万别去宝林！”
“啊？啥？”霖灵怎么知道我去过宝林？难道我身上沾了很多妖气？我闻了闻袖子，没沾上妖气，倒是有一股淡淡茶香。
“我是为你好，相思！你知道我来告诉你这事要倒多大霉吗！你去宝林的话会被学堂里的某个狐跟踪的，虽然我还不知道是谁，不过这个家伙很坏的，她会对你不利！还有啊，柔儿和尖牙也不是什么好狐，别太相信他们！”
“你这前一搭后一搭的说啥呢？关柔儿和尖牙什么事儿啊！”
霖灵起身，跌跌撞撞往旁边的树丛里跑，边跑边喊：“总之听我的！千万别去宝林！”
我急急跟上去，拨开挡着的树枝，便不见霖灵的踪影。奇怪，霖灵这神神叨叨地跑来让我别去宝林干啥？莫不是大黄送我回来时他看见了？想来想去还是先找着他问清楚再说吧，话说回来，我那野鸡哪去了？
我折回原路，见被霖灵撞出个大坑的树底下躺着一只长鲜艳羽毛的东西。凑近看，好嘛！果然是只野鸡，翅膀摊开着，爪子一上一下嵌进羽毛里，肚子上有俩深深的圆坑。我比对了一下那坑的大小，跟霖灵的两瓣屁股差不多，乖乖，这野鸡是被霖灵给坐死的！
我忍不住浑身一激灵，按说我“野鸡杀手”的名号也叫响了好一阵子了，成天看尖牙宰鸡，对杀野鸡基本没啥抵触，但这回见着这个被坐扁的野鸡，莫名从心底里生出一股阴凉，手心儿里沁出了汗。我也说不上是为何，但却不想再见这可怜货，尾巴一扫折断一根小树枝盖在它身上，权且算作坟了。
被霖灵一闹，肚子不饿了，好奇心被勾出来，不问清楚缘由我是睡不着了。霖灵一直都在林子里养伤，就算去璃曜洞里，也应该不会常留，毕竟龙和狐现在还有隔阂。他应该还在老地方吧。我这么想着抬脚朝他以前待的地方走。
此地位于涂山林较边缘处，族众不常来，因而霖灵一直在此养伤也没被发现。我到时，果然见他盘成一圈圈的便便样，呼哧呼哧打着呼噜。
我习惯性地抡尾巴要敲他脑袋，猛然想起刚才烧伤了他的头，急忙在空中收了尾巴，脚下不稳险些摔倒。
霖灵眯缝着眼，闷声闷气地嘟囔：“哎？相思？你来干啥？”
“来问你话啊。”我才发现霖灵的头没有任何烧伤的痕迹，鳞片光洁水灵，鬃毛油亮顺滑。不愧是龙啊，恢复够快的。
他不起身，还把头别过去不看我，埋怨我道：“有啥好问的？嫌前儿个打得不过瘾啊？”
“嘿！我说你这龙，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跟我耍起性子来了。”刚才是谁哟，还想死我了！现在就装不认识！
“谁跟你刚才啊，我一直在这儿睡觉，没挪过窝儿呢还。”他干脆把脑袋埋进身体了。
我憋足了劲儿抡起尾巴敲在他头上，“咚——嗡——”的巨响震飞了一树惊鸟。我自己也没捞着好，全身发麻了好一会儿，眼前看什么都仨影儿。
霖灵哭丧着脸，硕大的龙头面对着我，两个碗口大的眼珠子水汪汪的，喷着响鼻说：“相思……我服了成不？你一定是我的克星！我天生皮厚，连一般的法术都奈何不了我，就你每回都抽得我脑仁儿疼！你说吧，啥事？”
我摆出“早这样不就好了”的架势，说道：“我还要问你啥事呢！方才，就方才，你急吼吼地找我，还说为我好，不让我去宝林，然后又急吼吼地跑了，说的没头没尾的，我才来找你问清楚啊！对了，你脑袋上的伤好的还挺快，白担心你一场。”
“可我真的一直在睡觉啊……”霖灵突然想起了什么，“啊，你碰见的我是真的我吗？我是说，是不是别的妖精假扮的？”
我仔细感应着霖灵的仙气，若有若无的清灵，还夹杂一丝腥咸，与方才那个烧了脑袋的霖灵一模一样。“就是你，就算样子能假扮，这气息总是不错的。还有，你方才穿了一身绛紫色的袍子，上边绣着流云，头上戴了顶紫金珍珠冠，你还弄掉了珍珠呢，还说红大人会打死你呢！”
霖灵慢慢直起身，一阵水光过后，化成人形站在我身前，摊开袖子说道：“相思，你看好，我的衣服都是蓝色的，而且上边绣的是浪花，不是流云，而且我不戴冠的，人家还小呢，只系头巾。而且，我认识的神君里没有性洪的。”
“你换身衣服就得了啊。”
霖灵蹲下身，很正经地绷着脸看着我说：“别家仙妖或许常穿各色衣裳，但我只穿蓝的，而且只绣浪花。那八成是个很高明的妖精假扮的。我知道有的妖会模仿气息，不光样貌一样，连气息都能模仿。”
“可是，他模仿你对他有啥好处呢？你这么笨，啊不，我是说，我这么微不足道，他干啥要装成你来告诉我别去宝林呢？”
霖灵托腮皱眉想了好久，嘟囔着：“难道我会穿紫色的？不能够啊……”
我捅捅他：“你自个儿跟那儿嘀咕啥呢，有啥想法说出来我也听听啊。”
“我在想，难道我有双重龙格，睡着的时候会换一身装扮到处跑？你觉得可能吗？”
“……还是想想谁会这么无聊假扮你要我别去宝林吧。”
霖灵托着下巴道：“要不，你就别去宝林了呗，不管是谁说让你别去，对你都没啥损害吧？搞不好宝林真有啥危险呢！我以前听族里的龙女说，宝林里有个宝市，那里边儿的妖精一个个凶的跟什么似的，拿她们一件璎珞圈，她们就要收五十年道行呢！而且我见去过宝市的龙女回来以后身上的衣衫都破了好多道道，脸也都花着呢，即便这样她们还一趟趟往那钻，一定是中了摄魂术之类的。而且而且那宝市的老大据说是个很难缠的妖，连宝市里的老油子都不知道他的底细，他收了那么多仙妖的道行，指不定厉害成啥样呢，搞不好连上边那位都不敢惹他！”霖灵说着拿小拇指指了指天。
“……”可是我已经跟二黑约好，要拿张大娘烤鸡的秘方去换我要的衣裙了。我没答应给他道行，应该没啥关系吧？大黄那个人类也在宝市里好好的。怎么听那些龙女的经历都更像是挑东西挑急眼了跟店家讲价谈崩了，不像是有大危险呢。
“咕噜噜——”霖灵的肚子叫了，他摸摸肚子：“自打前儿个跟你分开我还吃过东西呢……”
“你干嘛不吃东西？”
“你走了没多久，曜哥突然说他感觉谷外有动静，就走了，到现在都没回来。我的吃食都是他给准备的。”
“你随便打只野鸡，烤了不就好了！”
“我是龙哎！怎么能随便吃那些个不入流的东西……啊，我不是说你吃的不入流啦。”我直直瞪着他，霖灵开始往后躲，“相思，我的意思是我要吃龙吃的东西……呃……”
“我以前给你拿的果子你也吃了啊。”
“那些不一样啊。”
“怎么不一样？”
“那些是你来探望我时送的，肯定是精心准备的果子……啊！难道你就随便在树上摘了点？”
“对呀，洗都没洗过呢。”╭(╯^╰)╮
“……我……我突然觉得肚子疼。”霖灵铁青着脸捂着肚子，“这肯定是要闹肚子了！相思，我先去方便，你别偷看啊。”说着起身就要跑，我连忙扯住他的衣领，他被拽得仰倒在地上。可怜巴巴地看着我说：“拉在裤子里了你给我洗啊……”
我拽起他：“哪那么容易就拉肚子啊，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正好我也饿了。”霖灵立马一脸谄笑，变脸比女人翻脸还快，我斜睨着他又道：“不过我不会飞，我给你指路，你带我去。”
霖灵以一种被骗的小眼神儿巴巴瞅着我，我回以“大爷就这样，咋滴”的不屑眼神。他叹口气，手在我身上比了比。
“干嘛？”
“我在犹豫我应该拎着你呢……扶着你呢……抱着你呢……还是搂着你呢……”霖灵的手在我肩腰附近来回挪，我只好一把抓住他的手，道：“就这么拉着就行，我掉不下去。”
霖灵攥住我的手，松不是，紧也不是，打着颤，手心里还冒着汗。终是拉得牢牢的带我腾空而去。我们飞得很高，天狐谷都成了一个小点。借着太阳最后一点微光，我俯瞰这片绿海，循着记忆认出藤林，再往南一点指着白天掉落的地方。霖灵带我下降，直飞过去，他速度很快，风呼呼地吹，看不清周遭的景物。快出林海时他放慢速度，让我认路，我俩拐了几次，就到了人类的村庄，近看可不就是大牛村吗，看来我的记性还不赖。我俩轻轻落在村口，霖灵左右张望了一下塌下脸来，指着一处没人住的土房，那房顶上的杂草随着小风左摇右摆：“你说带我来吃好吃的，就这儿？”
我径直走开去，头也不回道：“就这儿，别看样子破，东西可好着呢！”
我领着霖灵沿村里小路到了张大娘烤鸡店，其实就是一间普通村人院落，院里是张大娘住着，外间就是烤鸡店。我蹿上院墙，见霖灵身形轻晃，已蹲在我旁边。这小子，身手还挺利落。潜入张大娘的厨房，我俩各自占了一根房梁，趴着往下看。
村里人的作息全凭太阳，这会子太阳落山，基本都休息了。厨房里没人，只剩一屋子退了毛的鸡。我记得张大娘晚上会留着几只烤鸡自己吃的，我半年前偷的半只烤鸡就是她自己留的，这会儿厨房里没有，八成是拿到里屋吃去了。
厨房里瓶瓶罐罐的，装了好多调料，我下去每瓶都取了些出来，准备等张大娘做烤鸡时记清楚配方，然后去和二黑换裙子。霖灵突然从房梁上跃下，一把搂住我！干啥？饿急眼了？我忽然感觉到一股妖气在靠近，妖气浓烈，法力该是很高。我和霖灵对视一眼，他低声说：“先藏了再说。”拈个隐字诀，便隐了身形。
我忙低声说：“小霖子，我不会隐形术！”
就感觉一阵风兜住我，原来是霖灵用袍袖把我盖住了。他环着我飞上房梁，手轻轻在墙上一抹，墙壁变得透明，能看清外边的景物。
外边一片宁谧，这个时候村人都回家了，从屋子里透出些灯光，细听有村人的谈话声，大抵是催着快些睡了，明儿个还要起早干活呢。村子的小路上晃晃悠悠走来一个黑衣人，不，应该说黑衣人形妖。细胳膊细腿儿的，风一吹都能吹跑似的。走路也左摇右晃，身子没骨头一样，难道是喝醉了？
“走路晃成这样，至少喝了两斤黄汤儿！”我嘀咕着。
霖灵低低笑道：“她走路的姿态，有人形容这叫‘长痔疮’。”
“痔疮？”既然叫疮，应该是种皮肤病吧。
“一种长在□□里边的肉瘤子，还分内痔、外痔和内外混合痔，我跟你讲啊，是内痔还好一点，瘤子在里边旁的看不到，自己也感觉不到。若是外痔，那就跟□□里钻进了条小泥鳅，自己夹着难受，样子也丑死了，就像这样——”霖灵说着撅起嘴，嘴唇挤在一起，出了很多放射状的褶皱，缓缓吐出舌尖，抖了抖。直看得我嘴角抽搐胃里翻腾，浑身的毛儿都起立致敬，鸡皮疙瘩噌噌往外冒，就好似一股电流通过全身。
我一脚把他从房梁上踹下去。
太恶心狐了！就这素质还龙呢！
我的身子也跟着坠了下去。哎呀忘了，我还在他袖子里裹着呢！
我俩直接摔进厨房的一口大锅里，我底下有霖灵垫着，一点也不疼。霖灵则呲牙咧嘴，嘴里嘶嘶地抽气还不敢发声。门外传来脚步声，八成是张家小子来看情况了。我和霖灵赶紧七手八脚地往房梁上爬。
张家小子看看厨房，数了数里边的东西，挠挠脑袋，道着：“奇怪，难道是野猫？”就出去了。
我缩在霖灵袖子底下戳他脑门，他还不忘加一句：“你自己找个□□去看一下啦，就是这样的！”
“别张嘴闭嘴□□□□的，真难听！”(#‵′)
“若觉得□□不好听，以后可以叫‘菊花’，这个听着高雅。”╮(‵▽′)╭
“呸！那我这辈子都不喝花茶了！你们龙就爱装高雅，□□就□□，还菊花！”(#‵′)
“这个真不是我们龙给想的名字，这个是……”霖灵闭了嘴别过头去。
“是啥？”
霖灵扭过我的脑袋，就见刚才街上走路摇来晃去的人影咻地钻进一间与别家屋舍相比稍大且考究的院子里。
霖灵捅捅我：“应该没发现我们，那个妖法力太高，也不知是何来路，现在怎么办？”
“……我怎知啊，要不我们先回天狐谷吧，我给你弄别的吃的。”
霖灵点点头，一把拉起我，穿墙而过，飞上天。夜色中，只带起一阵大风。往回飞时，我回头看了眼大牛村，安详的点点黄色灯光里夹杂一点妖异的绿色。我打了个寒颤，转过头。霖灵这时施展了移形术，很快天狐谷就近在眼前。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霖灵就是个泼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