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苏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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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过后，便是大年初一。免不了俗的，各个门派之间也走动起来。像怕人不知道他们是邪魔外道一般，洛焚谷、妧花宫、玄冥宗、甚至从西域远赴而来的蛊毒教，总是拉帮结伙一窝蜂到罗刹门里串门。苍术是极不喜欢应付这种场合的，每每此时，都会悄无声息遁了去，叫人一番好找。
尽管不见苍术踪影，罗刹门对各门各派却也仍处处周到。年前备下的各种置物，还有伶俐的女使们早早就打扫出来的客房，再加上黑白二老热情好客，八小魔头均也各有特色讨人欢喜，邪教人士们年年必会留在罗刹门切磋功夫互相讨教、谈谈武林八卦痛斥名门正派、雪中豪饮欢歌达旦、团团圆圆共度新年。阿八总是纳闷，上哪找来这么群团结的大家子，年年跟回娘家似的提着鸡鸭鱼肉，背着山猪野熊，开口大妹子闭口三舅爷，愣是要待到十五吃完芝麻汤圆儿才恋恋不舍各自道别。
可过年期间，却也是阿八他们最开心的时候。苍术不会拘了他们，于是阿八几个小的早几年前便迅速与魔教人士建立了友好关系。老一辈的喜欢拉着阿八他们说说当年铁马金戈的光辉英雄史，时不时还拿出各种小玩意儿送给阿八他们。年轻一辈虽初入江湖，却也一本正经的在小的们面前摆出夫子样儿，传授各种经验新鲜事儿，叫阿八他们好生羡慕。
阿八几个却也不是好唬弄的，个个心思眼儿细着呢。这不，前些日子撞上洛焚谷的小丹童吹牛皮，可巧儿就给八卦揪住了。二人拉拉扯扯闹了起来，终究是八卦机灵，没多费唇舌就从小丹童那儿讨来诸多好物代替封口费。这头阿八瞅着眼红，便天天粘着邪教人士听听故事找找小错，竟也得了不少利器。且不说妧花宫的百香散、妤涟果、雪霖露，玄冥宗的凝魂玉、混沌针、青刚丝，洛焚谷的通络丹、慑神草、醍醐钉，就是蛊毒教的赤磷蛛、琥珀蝎、嗜血蜂也得了好些。
这日阿八几个正窝在房里没心没肺数着存货，突然听见房外一阵吵闹：
“八卦你出来！把拂尘还给我！”
几个小的抬头一看，嘿！不是别人，正是上次吹牛皮的小丹童！
原来自上次赔给八卦不少好物，小丹童一直没服气，昨日便寻了八卦想要讨回。可八卦也不是省油的灯，暗下寻思这世上哪有吃了吐的道理，便提议不如二人切磋武艺，谁胜便谁说了算。只是小丹童哪是八卦的对手，自讨苦吃不说，还把自己的拂尘也输了去，叫他好生懊恼。昨夜愣是一宿没睡，愈想愈气，于是今天一早便跑来找八卦理论。
八卦颇觉好笑，便有心戏弄小丹童。
“你那拂尘我早扔了！破破烂烂的谁要啊！”
小丹童一下急红了眼：“你扔了？！那拂尘是我爹娘留给我的，你居然拿去扔了？！你…你还给我！！”
八卦大笑不止，胳膊肘捅了捅一旁的阿八，眼带嘲讽：“哟~原来是没断奶的奶娃子，恼了就要找爹娘呀！”
“不许说我爹娘！”
小丹童气急败坏的叫道，好似一头被激怒的小兽。眨眼间竟猛地扑到八卦身上，毫无拳法一阵乱捶。八卦被惹急了，竟也作势反击，抱着小丹童扭打成一团，场面好生混乱。
晏之急忙插进去架开二人，只是人单力薄，混乱中平白无故挨了好几拳。阿八哪能见晏之受苦，于是长嚎一声，卯足全劲儿把晏之扯出来护在身后。阿八自然看不见此时晏之脸上是何表情，只有日光悄悄折射在晏之被粉色蔓延的耳根，仿佛还轻声低语着阿弥陀佛。
八宝□□见情势愈演愈烈，暗道不好，连忙找来力气大的门人将二人分开。众人纷纷劝说八卦把拂尘还给小丹童，只是碰到八卦这个倔脾气，若是钻了牛角尖，十匹马都拉不回。
小丹童也是个牛性子，虽被女使好生安抚了一阵，仍不甘心的瞪着眼，扯着有些青紫的嘴角：“把拂尘还给我！”
“哼！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两肉，要和小爷作对！昨日你已经输给小爷了，今日你又想输些甚么？”
“昨天是你说切磋武艺的，我没你狡诈，自然打不过你，”小丹童撑着有些红肿的眼皮，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凭甚么你说了算？！这世上可还有公平二字可言？！”
八卦缓下劲儿来，见小丹童气的胸脯一伏一伏，却仍是字字铿锵，一脸理直气壮的模样，甚觉滑稽。
“好！那你说，今天要跟小爷比甚么？”
小丹童略微考虑了一会儿，眼睛忽然一亮：“就比冰嬉！”
入冬后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场大雪，白石河早早就结了冰。阿八晏之，八卦小丹童，八宝□□六人甩了侍从，瞒着大人，悄悄溜到河边。只是前些日子起，天气稍有回暖，大太阳直直照在冰面，也不知如今这冰是否结实。
“冰是不是已经开始化了？”
□□见水面那层只有些许厚度的冰看着着实有些渗人，不自觉的朝八宝身后缩了缩。
八宝护住糯米团子，一脸担心：“要不别玩了？！这河还挺深的，万一掉进水里怎么办呀？”
“就比冰嬉！”
八卦仗着有功夫在身，又不愿在小丹童面前输了气势，遂昂着头逞强道：“总不能让人说咱出尔反尔不公平是吧！”
阿八早先听到玩冰嬉时便心痒难耐，见八宝还在犹豫，便立刻帮腔：“姐们你必须时刻具有冒险精神，这点小风小浪都害怕的那往后遇到惊涛骇浪可怎么是好？！”
八宝张口还想说些甚么，阿八连忙堵住她的话，拍拍胸脯道：“就玩这个呗！有我小轻功相助，保准不会有事！好不~”
见八宝仍有些迟疑，一旁的小丹童不耐烦的问八卦：“还比不比啊？再不决定就算你输了！输了就赶紧把拂尘还给我！”
八卦自然不会轻易服输，眨眼间便一个轻巧起跳，稳稳落在冰面上。得意的回头朝小丹童勾勾手指，一脸邪气的微笑：“姑娘家就呆在岸上吧！咱爷俩好好乐乐！”
小丹童也不甘示弱，轻手轻脚的踩在冰上。虽这冰面看着确实有些不踏实，可这节骨眼儿上哪还顾得了那么多。
“我们就从河东滑到河西，不许使功夫，不许耍阴招，往返一圈，看谁先到！”
“好！就这么决定！”
“那…”小丹童转念一动，遂即食指一伸，指向晏之：“我要小师傅做主，看看到底谁输谁赢！出家人不打诳语，想必要比你几个师妹讲理多了！”
晏之微微一怔，不晓得自己怎么也被牵扯进来。既是头次遇到这种事，竟有些手脚不知该往哪儿摆的窘样。似是感到阿八戏谑的视线，晏之稍一侧头，果然发现这胖妞正呲着虎牙冲他乐，明媚的笑靥刺眼的很。像是心里炸开一颗爆竹，耳根又不自觉的烧红了起来。怪嗔的瞪了阿八一眼，晏之却是极有礼的应允了小丹童。继而四下环顾，在岸边寻到块较高较大的石头站上去，正了神色：
“都准备好了吗？”
并列站在河东头的八卦和小丹童对看一眼，彼此不屑的哼了几声，随即弓下腰、曲着腿，双手握拳，紧盯着晏之高高抬起却随时都有可能挥下的手臂，就等着一声令下即刻出发。
空气像是绷紧的绳子，一弹就会发出噌噌的响声。刚刚还在岸上嬉戏的阿八八宝□□，这会儿都纷纷跑到晏之身边，全神贯注的看着冰上二人，暗自猜测谁能赢得今日比试。
“开始！”
随着晏之一声令下，八卦好似离弦之箭领先冲了出去。虽在冰上滑行远不如平地来的顺畅，但八卦身形灵活脚下如风，一出发便占了上风。
另一边，尽管小丹童于临跑之际反应比不上八卦来得迅速，却也奋力挥动双臂，撒丫子在后头追八卦。许是猛地朝前冲没掌握好力量，小丹童没跑几步就脚底一滑，摔了好大一个跟头，看的众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小丹童却也是个不服输的性子，一骨碌爬起来继续追赶，倒叫大家个个拍手打气儿，为他鼓劲。只是小丹童滑行的速度愈来愈慢，一张小脸憋的泛青，眼看八卦已经到了河西，绕过冰桩子就要开始往回跑，小丹童狠了劲儿，咬着一口细牙，死命奔开，直追八卦。
却说八卦一开始便占得上风，半途中只听身后扑通一声，扭头一瞅，嘿！那小丹童好死不死摔得个狗啃冰！心中窃笑之时，也故意放慢速度，时不时的还回头冲小丹童做鬼脸引得对方印堂发青目露凶光才肯罢休。这不，好不容易晃到往返转折点，那头的小丹童突然奋起加速，不要命一般直逼八卦。眼看这来势汹汹的小丹童马上就要逼近自己，八卦这才慌了神，敛了玩心，撒腿朝终点滑去。
“六哥当心！！”
已经站在终点的阿八和八宝紧张的朝八卦挥动手臂，站在阿八身侧的晏之也抿住嘴巴，睁圆双眼，一会儿双手合十，一会儿又放下转而用力的拗着十指。
“呼呼…呼呼…”
背后突然传来大力的喘息声，八卦一惊，整个人像被浇了桶冰水一样打了个冷颤。温热的呼吸由远而近，直至热滚滚的呼气直直喷在他的后颈上。不远处阿八他们的神色愈发紧张，八卦也跟着紧张起来。心神一慌脚下也乱了步伐，再一侧头居然发现小丹童现在正与他并列滑行！
“冲啊！！”
随着晏之一声高喊，八卦仿佛醍醐灌顶，飞快调整好步子，全力朝终点滑去！一旁的小丹童哪敢松懈，也卯足了劲儿，死命飞奔！眼看终点愈来愈近，二人健步如飞疾如雷电，却竟也不相上下！三步、两步、一步！！
“哇！！！呀呼！！！小爷我赢啦！！！！”
瘫坐在终点的小丹童不甘心的喘着气儿，恨恨的盯着被大伙儿簇拥着欢呼的八卦。虽自己奋力直追，却终以半步之差输给八卦，叫他好生恼火！
“嘶——”
脚踝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小丹童拉开裤腿儿，好大一个肿块！
眼尖的八宝发现小丹童表情僵直好像在隐忍着甚么，立刻撇了众人跑过来。小心翼翼的卷起小丹童的裤腿，细瘦青白的脚腕处正红肿这一个馒头大小的大包，定是出发那会儿摔跤时崴到的！再加上后来小丹童狠命追赶，可不怪此刻肿的这般厉害！
“阿弥陀佛！咱们快找些冰来！”
晏之看到小丹童的脚肿的老高，赶紧拉着阿八到岸边捧来些碎冰渣子，又扯了阿八随身带的帕子，把冰包在帕子里，打好结，递给八宝。
八宝素来是个心灵手巧的，一手接过冰包，一边轻轻的把冰包敷在肿块上。
小丹童抽着眼角皱着眉，却一声不吭也不喊疼，这倒叫八卦看的有些过意不去。局促的搓着手来回走动着，八卦忽然蹲在小丹童面前吓了众人一跳。
“那拂尘我回去就还给你！你…我没想着你会受伤…我…都是我不好！”
“扑哧——”
小丹童笑出了声，见八卦一副小人有罪求大人饶恕的委屈样，甚觉有趣儿。八卦抬眼发现小丹童正咧着一口银牙冲他笑，惊悚的捂住脖子跌坐在冰上：“你…你可别咬我！”
“哈哈哈哈！！”
众人皆被八卦逗的前俯后仰，关键是这正主儿还一脸莫名其妙不知大伙儿笑点何在，末了还小声添了句：“小爷都给你赔不是了…日后你可别记恨小爷呐！”
“那你说话算话！回去就把拂尘还我！”
“行行行！你说甚么就是甚么！”
八卦狗腿的赔着笑脸，生怕小丹童一个不高兴张嘴就咬过来。他刚刚可是瞅得仔细了，那一口银牙可尖的很！
“那我们别玩了，回去吧！”
八宝一边解下发带轻轻缠在小丹童的脚踝处，将冰包固定于脚上，一边询问大家。
“别别别，”小丹童赶紧摇头，“别为了我坏了大家伙儿的兴致！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那怎么成！”八宝眼里一记飞刀瞪过去，“回去还有好一段路呢，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万一有个好歹，怎么跟你师父还有我们师父交代！”
“我送他回去！”
八卦自告奋勇的挺了挺胸膛，换来八宝不信任的眼神。
“六哥你行吗？”
“肯定比你行！”八卦背对小丹童蹲好，“上来吧！我送你回去！”
小丹童有些犹豫的轻咬下唇，而后一脸豁出去的表情趴在八卦背上。
他哪知道八卦心里的小九九，这罗刹门脑筋最灵活的老六，此刻正盘算着如何能在师父怪罪下来之际叫小丹童为自己美言几句以减轻责罚。小丹童只当是八卦三番两次戏弄自己直至受伤，眼下心生愧疚才有这般行径，其实这八卦也不是很招人厌只是嘴上不饶人罢了。
二人各怀心思，在众人担心的目送下上了岸。微黄的日光轻轻洒在他们身上，竟也有种平和安好的气氛。阿八突然一拍脑袋，冲着二人大喊道：“喂！小丹童！还不知道你叫甚么咧！”
“苏唐。”
八卦背上的小人儿回头，笑的温婉纯良。
“我叫苏唐。”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苏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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