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锁姻缘(修改版)》纭纾宁

46、云湘

　　虽然云湘的婚事已定，但是我终是不放心。后来从婶婶那里听到，宜妃娘娘已经在挑选吉日，而华嫔的身体也已经康复搬回宫中了。想到华嫔，我的心上总是一阵紧张。心中装着那个关系全族兴衰的惊天秘密，让我每日都坐立难安。我每天都在心中祈祷，保佑云湘能平平安安出宫，保佑华嫔能悬崖勒马，莫再继续做糊涂事。
　　好在不久宫中便传来了消息，云湘的婚期安排在年前。因为云湘是太后亲指的侧福晋，所以进府时少不得要操办一下。而叔叔合府上下也都为云湘的婚事忙碌起来。其当数婶婶是最高兴的，华嫔姐妹自幼跟在她身边，前次因华嫔入宫家中也出不了什么力，所以如今云湘出阁自是要精心的准备一番。
　　如今家中已没有可以出力的女儿了，所以我便得陪着婶婶选衣料挑首饰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原来人一忙起来，事情反而想的少了，日子也就好过起来了。

　　这一日，我代婶婶去取绣品。回到府中远远看到一辆眼生的马车停在内院角门外。等车进了内院，就见婶婶、两位堂嫂并一群姬妾丫头拥着一个人走了过来。我定睛一看，竟然是云湘。
　　云湘见到我十分的高兴，走上前来亲热的拉着我的手笑着说：“因为我的事让妹妹受累，我这儿先谢过了。”。
　　“姐姐客气了。多日未见，姐姐一切安好。”我见了云湘，不放心的上下打量。见她人逢喜事精神爽，脸色红润，精神也好得很，这才真正的放下心来。
　　云湘笑着说：“劳烦妹妹挂心了。此次是德妃娘娘的恩典，让我先回家一趟，看看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是啊！姐姐的好日子快到了，妹妹这里先给姐姐道喜了。”我见她好似真的没受到波及，心里由衷的替她高兴。
　　她听了我的话，略带娇羞的笑了笑。那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更加动人。

　　德娘妃妃是借着让云湘送东西的由头回来看看。所以云湘终是不敢久留，又与婶婶及家人话别了片刻，便要上车回宫了。
　　见她这么快就要走，婶婶当然不舍，就这么送她一直到了上车的角门外。云湘上车后，见婶婶有还站在车边，便笑着劝慰道：“太太，快回去吧！蒙主子恩典，让我提前三天回家待嫁。再有月余我就能回来了，到时有多少话说不得。”
　　话虽如此，可是婶婶还是有些不舍，一直看着云湘的车转了弯看不到了，才领着大家回去。

　　原指望云湘能顺顺利利的嫁入九爷府中。可是不想半月后，却宫中传来了噩耗。
　　那一日，我和风宁照例清晨去给婶婶请安。因一应物品均已准备停当，只等云湘出宫待嫁了，所以大家都颇为轻松。可不想正在我们和婶婶说笑的时候，就见二堂兄跌跌撞撞的冲进内堂来，吓得众人呆在当场。
　　“太太……”二堂兄说的声音不仅急而且带着哭音。
　　婶婶见他一副悲急交加的样子，吓得不轻，开口问：“出什么事了？”
　　“太太……刚才宫里来消息……二妹她……昨天晚上没了。”二堂兄一边说一边哭了出来。
　　“怎么……”婶婶一听先是像是不明白似的略停了一瞬间，然后脸色突然苍白起来。
　　我听了这消息，只觉脑中‘嗡’的一声，有如雷击一般。一时也顾不得礼数，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全身擅抖着问道：“出什么事儿？怎么回事儿？”
　　“说是那天出宫染了风寒，因为不重也未经心。可不想后来转成了痰症。昨晚突然就不好了，德妃娘娘宣的太医还没到，人就没了。”堂兄哭得泪人一般。
　　婶婶坐在那里也听了他的话，但只是面无表情的呆呆坐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众人见她的样子，都吓坏了。二堂兄也顾不得哭了，上前跪在婶婶面前不停的喊着。一旁人的忙着端茶叫人，一时间乱做了一团。婶婶在旁人灌了一杯茶后才有了反应。眼睛看着二堂兄先是开始擅抖着抽泣，然后便痛哭失声。婶婶这么撕心裂肺的一哭，室内众人也都跟着哭了起来。一时间悲声四起，让人好不难过。
　　我刚才听了二堂兄的话只觉手脚冰凉，一双手不能控制的抖着。直到身后哭声不断时，我才发现自己早已哭得不能自己了。

　　府上就这么悲悲惨惨的过了一天。婶婶早已伤心如病，躺在床上除了哭一句话也不说。而我在房中整整呆坐了一天，一想到云湘便不能控制的全身发抖。吓得红绡绿意在我身边守了一天，寸步也不敢离开。
　　一直到了晚膳时分，红绡小心意意的盛了半碗粥送到我面前。开口劝道：“姑娘，再难过也得用饭啊！云姑娘已经去了，姑娘若再有个好歹，让府里可怎么办啊！”
　　见我如入定一般坐着没反应，她试着用调羹轻轻挑了一些粥送到我嘴边。我机械的张开嘴将粥含了进去。可是刚要下咽，只觉一阵恶心，一口粥全吐了出来。可是胃中还是不断的绞动，于是又接着吐，直到吐出的都是酸水还是停不下来。
　　“姑娘，这是怎么了？”一旁的红绡一边用手抚着我的背一边示意绿意把门关上。
　　我已经分不清眼泪是因为什么流下来的了，只是坐在椅子上用手捂着嘴不停的在发抖。
　　“姑娘别太伤心了！如今云姑娘没了，若姑娘再出伤心成疾，岂不是……”红绡不知缘由，只是不住的劝慰。
　　我听了只是对她摇摇头。我不能说，各中缘由对谁也不能说。所以我只是不停的对她们摇头，可是却一言不发。
　　“红绡姐，我请大夫吧！”绿意见我如此情景，吓得带着哭腔说
　　“先别去，如今府中乱成一团了。哪里还顾得上我们。你先去给姑娘倒碗热茶来，让姑娘顺顺气。”难为红绡此时还能如此沉着。
　　绿意听了红绡的话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急忙去倒茶。。
　　一碗热茶下肚我慢慢停止了哭泣，可是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只是呆呆的坐在桌旁。
　　红绡她们不敢动我，就这么坐在一旁陪着我坐了一夜。

　　我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三天。食不下咽，几乎吃不下任何东西，夜不能寐，偶然入睡也都被噩梦惊醒。十四已经回来了，可他每来探望，我全都推说不见。因为每次想到他，我便想到终未如愿的云湘，从心中生出一种愧疚感。这种愧疚感如锥骨之痛，久久不散。
　　就在第四天的早上，只听‘砰’的一声，我房间的门被人用力的踹开了，用力之大以至于整扇门都倒在了地上。
　　我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十四气势十足的站在外面，身后跟着九爷。他在门口站了片刻，看我只是坐在那里看着他，似乎更加生气。气呼呼的冲了进来，一把推开了内室关着的窗户。
　　一束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照在了我的身上，照得我一阵晕眩。我皱着眉想躲到暗处。
　　“不许动，你还要躲到哪里？”十四见我要躲，又把我按坐在椅子上，“你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为什么不吃东西，你给我吃。”。
　　十四说完，拿起了红绡放在一旁的粥，盛起一勺便送到我眼前。而我只是木然的看着他，本能的向一躲去。。
　　红绡上前拦着他说：“十四爷这是做什么啊！你看姑娘吓成什么样了。”
　　可是还不等十四开口，她便被九爷拉了出去。
　　“吃！”十四又将调羹送到我嘴边，大有不吃就要强灌的架势。。
　　这是十四第一次对我发这么大的脾气，若在平日我必是不会服软的。可是现在的我，早已被折磨的身心俱惫，再也无力反抗。于是委委屈屈的吞下了他送到嘴边的粥。可是粥在嘴里，却无论如何也不能下咽。待要吐出来，他第二勺已经送到嘴边了。
　　我就这么委委屈屈的看着他，随后无声的泪如珠倾。
　　十四见如此情景，心疼的将我揽在怀中，安抚道：“别哭！不吃了，我们不吃了。”
　　我自那夜后就再没自已私下落过泪。可如今在他怀中，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坚强。
　　“宫里的事，九哥都和我说了。别哭了！这不怪你！”十四一边抚着我的头发一边说。
　　我哭着在他怀里摇摇头。自我进京以来先是路儿，后是云湘，我只觉手上沾满了血，再也洗不干净了。
　　“你放心，这件事我们自会讨回公道。他的好日子也快到头儿了。”十四见我慢慢平静下来，声音低沉的对我说。
　　我抬头见他阴郁的表情，竟与四爷颇有些相似。吓得我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惊愣愣的看着他。
　　他低下头才发现我被他吓到了，于是又露出了他清朗的笑容。笑着对我说：“这是你第二次这样看我了。”

　　他又陪了我一会儿。不知是因为痛哭过了，还是因为他在身边。他喂了我半碗百合粥，我竟没再呕出来。
　　见我吃完了，他似是放下了心，笑着对说：“我有事，不能久留了。明天再来看你。”
　　我从未如此依恋过他，有些不舍的看着他。他见我如此模样，也有些不舍。可是经不住外面催了又催，最后还是走了。
　　十四走后，我的心情到平复了许多。虽然仍然呆坐在桌旁，可是却慢慢有了些精神。外室的门被十四踹坏了。此刻红绡放下了内室的帘子，正指挥着仆妇在外面修理。
　　不一会儿，外面就安静下来。我也不以为意，后听到帘子一响，只当是红绡进来了，随口问道：“修好了？”
　　可是等了一会儿却没听到回答。我侧脸看去，发现九爷站在门口。
　　见到九爷，我又想起了宫中的惊险还有云湘那日离府前脸上娇羞的神情。我站起身看着他，只觉稍稍平复的心绪一下又翻涌起来。
　　“九爷没和十四爷一起走？”见九爷只是站着也不说话，我先开了口。
　　“没有，十四弟是皇阿玛有事叫进宫去了。我这个不成才的皇子没那么多事情等着。”九爷提到皇上，脸上闪过一丝没落。
　　“九爷没有说出德妃娘娘吧。”我见十四的样子，便猜到他定是不知道全部经过。
　　九爷不置可否的笑着点点头。
　　“冰宁……对不起九爷。”
　　“你……”九爷听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想到云湘还有那个叫万儿的宫女，我心上又是一阵愧疚。不觉声音又哽咽了：“冰宁对不起九爷。”
　　“别说了。若重演当日，我还是会那样选择。我无论如何都不想让你卷进去。她们和你不一样。”九爷加重的语气中带着显而意见的情意。
　　我听出的九爷的话，没再开口说什么。我抬头看着他，在这大大的京城中，除了十四之外我最信任的便是九爷。不管外面如何传说九爷放荡不羁，阴辣狠毒。可是对我来说九爷永远是可靠的，让人安心的人。可是今天听了九爷的话，我似乎明白了更多。
　　“冰宁知道九爷的心！所以冰宁对不起九爷！”我又重了刚才话，但此次却不是为了云湘的事。
　　九爷听了我的话，露出了一种坦然轻松的笑容。他笑着开口道：“想不到我也有今天，这也算是处处留情的报应了。”
　　我听他如此调侃自己，也跟着淡淡一笑。于是刚才的话就如风中紫烟一般慢慢的消散开去，仿佛不留一丝痕迹。但是我们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