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锁姻缘(修改版)》纭纾宁

34、五台山

　　两天后，我与华嫔同车随驾启程了。皇上此番出京，轻车简从。后宫贵眷只带了德妃、良妃、华嫔和王贵人四人同往，随驾皇子均不带家眷。良妃娘娘是第一次见，早听说是个极为省事儿和好性儿的主子。虽长得明艳动人，可惜从年轻时便不十分得宠。此番跟出来也是应八爷的请求皇上才勉强同意的。如今见了果真如传言一般，见人只是温和的笑笑，并不爱说话。

　　我与华嫔虽为姐妹，但她入宫多年，我又是大病初愈，所以一路上也都是静静的。除了偶尔间的客套，根本没什么话讲。

　　这一日，华嫔如往日一样逗弄着她的那只心爱地白鹦鹉。这鹦鹉极为聪明，平日无事便会做些衔旗子之类的小戏来逗华嫔高兴，所以华嫔对它喜爱至极。不但找个巧手的太监做了一只小小的金环套在它脚上，而且无论到哪必带着它同行。

　　我也跟着看了一会儿，但觉没什么趣味。便依在窗边透边帘子的缝隙看着外面发呆。

　　突然见十四带着两个待卫从车边策马而过。我只觉心中一抽，自他上次伤心离去已有快两个月了。他似是消瘦了些，眉宇间略多了些沉寂，此时想是因为差事所以一脸的严肃。这样的十四到是第一次见到，印象中他总是笑笑的对着我。不觉又想起上次去避暑行宫途中他的样子，已如隔世一般。

　　想到就样心中一酸，便不敢胡思乱想，只怕忍不住落下泪来，让华嫔起疑，急忙胡乱抓起一本书来对着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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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几日，御驾到了五台山。我们一行人均随着皇上住进了菩萨顶后山的别院中。皇上到了五台山便觉身体不适，可仍强打精神带着皇子们参佛及诏见官员。但没两日便开始力不从心起来，平日里便由几位娘娘陪着在别院修养，其他的事大多交与太子处理。

　　皇上因为精神不济又兼几位娘娘伴在身边，故极少诏见我。不过偶尔清静时召我过去替他念念书而已。我每到驾前都小心翼翼，生怕出了事端。但好在皇上并无他意，只是静静的靠在一旁听着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但偶有念错之处皇上必能指出，就连发音和语调皇上也多纠正到他满意为止。

　　除了到驾前服待平日里并无他事，我大多在屋中极少出门。还过我现在住在华嫔屋旁的一个偏间里，华嫔此番对我也算照顾有加，所以每日里少不得要去她那里问安。

　　这一日，我又照例到华嫔屋中请安。进了屋才发现华嫔并不在屋中，听留守的宫女回说娘娘觉得屋中烦闷，带着贴身的宫女出去了。

　　我听了并未在意，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便想退出屋去。刚到门口却发现华嫔的鸟笼空了。

　　“娘娘的鹦鹉哪去了？”我停下脚步无意地问了一句。

　　那小宫女听我问忙回道：“前儿娘娘喂食时没关好门，让它得了空子飞了。”

　　“那到可惜了，难得养得这么好。”我有些惋惜的说。

　　那宫女一听到先笑了起来，开口道：“姑娘也不必替它婉惜，这小畜生精的很呢！以往也曾自己跑出去过，可不过一两日必会自已飞回来。”

　　“哦？那到真是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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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到院中只觉今天天气晴好，便不急着回去打算带着红绡到院外略走走。

　　这山上早就被待卫肃清了，别院外通后山的青石台阶也打扫得干干净净，所以走起来甚是幽静。只可惜此时季节不对，山上除了苍松青翠，其余的树木花草依然一片枯荣，不免让人觉得有些萧瑟。

　　我正在远望之际突听到身边传来脚步声，转身一看发现十三爷正负手看着我。

　　我因与十三爷极为熟识，故也不请安只是笑着对他说：“多日不见十三爷到是越发的沉稳了。”

　　听我如此说，他笑了起来，然后来到我面前，打量了一番才开口道：“前儿听说你病了，若水和我都很担心，只是不便去探望。如今见你有精神打趣我，到让我放心了。”

　　我笑了一下说：“有劳十三爷和福晋想着。”

　　“你我之间就不用说这些客套……咳……咳咳……”十三爷的话还没说完，一阵山风吹来惹得他轻咳起来。

　　十三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我摆摆的手，然后伸手去掏帕子。可掏了半天却发现没带在身上。

　　这时红绡在一旁拿出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低着头轻声说：“爷要不嫌弃，先用奴婢的吧！”

　　十三也不拘小节，对她点点头，随手拿过来便捂在嘴上。

　　我站在一旁仔细打量他，发现他的脸色略差。便有些担忧的问道：“莫不是受凉了？有没有请太医诊治？”

　　十三此时已经止住了咳嗽，无所谓的对我摆摆手说：“我这是老毛病了，没什么事儿，不过吃些药就好了。这次出来若水正病着，我不放心就把平日里贴身服待的人都留在府中了。跟来的人没跟出过，也难为他们了。”

　　我见他这个随意的样子甚是担忧，再看向一旁的红绡都几乎要落泪了。突然念头一闪便开口道：“你就个样子我不放心。不如让红绡去你那里吧！有她在，到底可靠些。”

　　我这样做自是有我的想法。我现在这样如浮萍一样的境况，红绡她们跟着我怕会耽误了她们。红绡倾心于十三爷多时，原因为十三爷无意再收爱宠，所以我没有替她打算过这事。如今一时也找不到更好的托付，不若让红绡到十三爷身边。他和福晋都是善良豁达之人，将来必不会亏待她。至于绿意年际尚小，到是可以再做安排。

　　“姑娘……”红绡听我如此说立刻明白了我的想法，急得在一旁便要开口。

　　我没等她说出来，便用眼神止住了她。她不敢再多言，只是焦急的在一旁对我摇头。

　　我抢先开口对十三爷道：“我如今跟着华嫔娘娘，身边的人是不缺的。这丫头留在我身边也只是淘气。但到底她是从小跟我的，行事也还周到细心，有她在你身边凡事也有个照料。”

　　十三爷起初见红绡变了颜色，颇有些疑虑的看着我们。但见我如此坚持也便没有再问，笑着开口道：“我是怕你一个姑娘家身边人少，恐多不随心。听你如此说，我也就不推辞了。只是你那里用人了，随时叫她回去便是。”

　　我听十三爷答应了，心上不觉一喜，待要开口说些什么，就在此时远处的林子里由远及近传来两个人声。开始细小的听不真切但慢慢的清楚起来。

　　“……此次袁姑娘也跟来了，你要多看着十四弟，别让他做了出格的事，在皇阿玛那里不好解释。”像是八爷的声音。

　　八爷话音刚落，十爷便粗声粗气的说：“这袁家的丫头真真是个祸水。先是让个老十四天天魂牵梦绕的，后来连皇阿玛也……，九哥要不是因为她，也不会让皇阿玛派了这趟远差。”

　　听声音已离我们很近了，果然不多时就见八爷和十爷沿着林间一个条小路转了过来。

　　他们见我和十三爷站在石阶上，到是全然不在意我们听到什么，没事一般的向我们走过来。

　　八爷还是如往常一样温和的对我们点点头，到是十爷愤愤的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想起刚才他话中提到九爷，便先开口道：“九爷怎么了？”

　　一提到九爷，十爷更是气愤，高声的开口道：“你还好意思问？若不是因为你，九哥怎么会让皇阿玛派了趟苦差事。就因为你昏倒时，九哥先上前扶了你，皇阿玛一连几日见他脸色都阴晴不定的。还有十四弟，这个年都不知怎么过的。我们兄弟到是欠了你什么了？”

　　我被十爷抢白的哑口无言，多日来的委屈尽涌于胸。待要开口反驳又想到此事却是因我而起。一时间又气又怨，身子不觉摇晃起来。吓得一旁的红绡，急忙上前一步扶住我。

　　八爷见我如此叹一口气，将手中把玩的念珠又套回腕上，然后拍了拍十爷的肩说：“事已至此，十弟你就不要再为难袁姑娘了。”

　　听八爷如此说，十爷才满脸怒容的不再开口。

　　八爷又来到我面前，温和的说：“料想姑娘也有许多心事不能明言。但依姑娘如今的境况还是避开十四弟为好，省得惹来麻烦。此时姑娘应以大局为重，就算不为了十四弟，也该多想想袁家上下。”

　　我听八爷的语气虽然温和，但说出的话却颇为强硬。我也不便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而矣。

　　十三爷见我脸色极差，怕他们再说出什么来刺激我。忙上前一步，问道：“八哥十哥，这是从哪里过来？”

　　八爷不急不缓的说：“我们刚沿着这条小路走过去，前面风景极佳。不但有几座不算小的佛塔建于寺外，而且再往前走还有一座依山而建的观景亭。十三弟若有兴趣不妨去走走。”

　　十三爷听了，笑着说：“八哥如此说，那弟弟得空儿真要去走走了。”

　　八爷又同十三爷闲聊几句，便同十爷一道离开了。我目送他们离开，然后便盯着那个方向发起呆来。

　　十三爷知我此时是劝不得的，也便不开口陪我站在那边。

　　我注视良久才悠悠回神，开口问旁边的十三爷：“请问爷，皇上给九爷派了什么差事？”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去西宁巡察军务。”十三怕我多心，所以故做轻松的说。

　　“西宁？那么远啊……”我没有看他只顾着自言自语。

　　十三见我神情恍惚喃喃自语的样子，语气骤的严肃起来说：“冰宁，皇阿玛此番带着我们出京必是有他的道理。九哥的事你千万不要再过问了。还有你和十四弟的事在京城早就不是秘密，只怕皇阿玛早已有耳闻了。此番出京，怕是有试探之意。你自己要千万小心，别落了口实才好。”

　　我听了不过点点头并没有开口。十三见我神情恍惚的站在那里发呆，叹了声便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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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站在石阶上许久，八爷的话像是在我心中狠狠的抽了一鞭，让我疼得无法安宁。

　　我信步沿着八爷他们来时的小路向前走去。红绡知道我想独处，便不远不近的在身后跟着。

　　此时后山清静的很，我信步走来，果然看到远处有几座佛塔，再向下走去，便来到了观景亭。此亭依崖而建，人在亭中，但觉豁然开朗。再伴着寺中偶尔传来的钟声，不觉已能忘俗了。

　　正在神游之际，只觉身后有人一把将我拉入怀中。我不禁一惊，抬头一看原来是胤祯。

　　他将我紧紧的拥着，许久才开口道：“我原只是在后面跟着你。可看你站在那边像是要飞走一样，便再也忍不住了。冰宁，我想你！”

　　他一边说一边收紧手臂像是要把我揉进怀中一般。我贴在他胸前，只觉心上一酸，忍了多日的眼泪终是落下来了。

　　“别哭……冰宁……别哭了……”他一边用手轻轻抚着我的背一边轻声的说。

　　我抬起头看他，见他好像真的消瘦，当下心疼的用手去抚他的脸。原以为答应他不过是图个归宿，可如今再见到他才发现早已不是如当初自己所想了。

　　可是已经晚了……太晚了……

　　他将我的手抓在手中，怜惜的说：“手怎么这么冷，穿得太单薄了。”

　　说完便张开披风，将我整个人都裹了进去。

　　我们就这样无言相拥许久，终于他先了口：“冰宁，跟我走吧！我们去云游天下，再不回来了。”

　　我听出他话语中的坚决，只觉心上一暖。笑中带泪的对他说：“有你就句话，冰宁知足了！死都无憾了！”

　　“冰宁……”十四还要开口。

　　我却抢先捂住了他的嘴，轻轻靠在他胸口悠悠地开口道：“有你这句话，真的知足了。将来无论我身在何处，景况如何，都会记得它一辈子。”

　　“唉……”，十四叹了声，“我去求皇阿玛……”

　　“别……别为了我惹皇上不高兴，伤了你们父子的情份，不值得。”我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皇上可能不过是一时起意而已，自那日就再未提起过，如今也许早就忘了。可他必竟是皇上，你去求，只怕会惹他不快。你又何必为了我而冒天下之大不韪呢？我打算等皇上厌烦了，便求皇上开恩放我免选，然后离京回家去过些平凡的日子。只是可惜你为我准备的园子，冰宁怕是没那个福份了。”

　　他听了我的话，沉默了许久开口道：“只要皇阿玛没有下旨，便是有转机的。冰宁，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放弃的。你也别放弃，行吗？”

　　我听了十四的话，笑着在他怀里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