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chapter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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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隐进云层，树林在骤起的夜风里簌簌摇动，瞬移的身影自树梢跃下，沿着夜色下婉娫流淌的河流走出几十米，有座拱形朱梁桥立于河面之上，一树樱花在桥边开得正好。桥上是女人背立的身影，紫色的和服面上隐现着萤绿色的蝴蝶图案，如瀑的黑发披散在背上，发梢处用一根丝带简单束起。这个灵压..不是虚吗？那女子察觉他的到来，转过脸来。天上的乌云正好散去，月光漫洒下来，女子的脸庞光华流转。纤细的眉，狭长妩媚的双眼，秀挺的鼻梁下双唇红艳诱人。真是个美人呢，弓亲有些嫉妒的想。
那女子打量他后轻声道“死神吗？”声音轻柔悦耳。弓亲握了握腰间的刀，站在桥头“你是谁？” 女子凝视半晌后答道“妾家桥姬，在此处等候一人” 弓亲有趣一笑“等人？那等了多久？” 桥姬低下头去，看着静静的河面，声含哀怨“似乎已经很久很久了” “等到没有？” “没有” 弓亲心下计算，这样的古世装束..如果真的是已死很久，因果锁应早已腐蚀虚化，为何还能保持着灵体的状态？无论如何..弓亲拔刀出鞘“你既然知道我是死神，便明白我的任务是什么吧？” 桥姬柔柔一笑“我早料到终有这样一天，我也等得累啦。只是在调伏之前，可否愿意听我一诉衷肠？” “不”弓亲拒绝“我对你的事不感任何兴趣”斩魄刀柄底部现出调伏印，桥姬回过头来，美目泪光盈动“妾家孤魂亡灵在此候留百年，如您能听我倾心一吐，也算是慰我心中一世凄寂” 桥边樱花在夜风里盈飞起，那双寂寞渴求的美目似漩涡，似深潭。弓亲的目光竟如陷泥沼无法挪移，刀软软垂下来，那桥姬慢慢靠身过来，将头伏在他的肩上，清冷哀怨的声音在耳边诉说。
大将之女细川玉奈子，容貌秀美，才华过人，吟唱诗歌无人能比，听她吟唱的人，内心都会被为之打动，在学者中极有声望。十六岁嫁于东宫为妃，二十岁时东宫因病过逝，玉奈子为人清高，自持严谨，东宫逝后便独自别居于府邸之中，鲜少与人来往，只偶有出席诗歌会，一直过着平淡的生活。一夜，风狂夜黑，素有清俊非凡彬彬有礼美誉的公子信田氏冒然来访，玉奈子对竹帘外伏拜求师的信田氏道“选择老师是你的自由，但我也有权选择学生。只今一晚，过了今晚我便再也不会见你” 信田氏道“我原本便有着这样的觉悟，如果您判断我是一个没有才能的人，我再也不会出现在您的眼前”年轻的声音诚肯真切，玉奈子心中泛起一丝震憾，垂目道“我接受你的觉悟”
屋外风啸，烛火摇晃不定。玉奈子起头道“风萧萧兮月当空” 信田氏接对“声音隐现光华中” “无声之中风曼舞，清水流波共遨游”“寂静之中吾所思，此刻君亦沉思中”“若问所思为何者，似若梦幻归途路”“或亦迷惘无去处，伊如淡雪渐消融，所谓梦者皆是空，身不由己怜惜之，皆因尚幼爱吾身” “人纵使活到千年也仍会迷茫”“纵使行之万年也仍似迷路的稚子” 玉奈子执起描花折扇半遮脸颊“说到迷路的稚子，您童年过得如何呢？” “苦涩，激烈，实感惭愧，到现在都为之愧赧，到底是谁说，孩子都温顺可爱呢？”风起竹摇，帘外人的声音在萧风中异常凄楚。玉奈子缓低下折扇瞄向帘外“想必您的童年是相当苦恼的” “是吗...” “耐严寒，受风雨，那样，花蕾才能绽放出娇艳的花朵，世上应该没有平白无故盛开的美丽花儿” 明月照空，公子信田氏抬起头“您喜欢那样的花儿吗？” 玉奈子看着竹帘外跪坐的身影，微微一笑，垂下目“今后也请公子来论学”
轩窗明月，洗浴的玉奈子听着身后为她执桶添水的女仆，兴致浓浓的谈论公子信田氏的俊美，那透过竹帘月色下的身影，清亮中杂含着忧郁的年轻声音犹如萤火围绕在畔，只觉身体里那颗冷寂的心冰寒得让人受不住，玉奈子吩咐女仆冲添更热的水，却无论怎样添加，仍是觉得不够滚热。为何变得如此不满足？为何觉得这样寒冷？为何如此渴求有具热烈的身体来将她紧紧抱住？
日复一日，公子信田氏风雨无歇前来御息所求师论学。终在一夜，在递交文信时自竹帘下抓住了玉奈子的手，两颗心捅破了窗纸，在明月下相见，两具身体在彼此的寒冷中燃起火热抵死缠绵。官场中渐有中将信田大人与细川玉奈子成为情人的传言，玉奈子并不在乎人言，一颗原本清高冷淡的心此刻已化为全部的热烈每日盼望公子信田的夜间到来，她将她的心，身体，才学，她的所有都奉献给了信田，而这份温柔体贴却让信田感到了沉重。终有一日，信田在前往二条府邸的途中被一家农院墙上盛开的夕颜花所吸引，敲开了扉门，别恋上了这家农院的年轻女主人。
黑发在夜风中如藤蔓伸长，缠绕弓亲的脖子，手臂，桥姬的身体如烟雾般飘浮，美丽容颜在怨憎中扭曲，显露出恶灵的本来面目。弓亲自涣散的神志中清醒过来时已是无法动弹的地步，不敢置信的瞠目着，大意了吗？怎么可能！区区亡灵拥有这样的能力“死神失踪事件是你所为吗？”桥姬狰狞一笑，声音已不见轻柔悦耳，仿佛自幽冷的深井发出一般，令人毛骨悚然,冰凉的手指在弓亲鼻目之间游走“好一个俊俏的死神，不知这样俊美的您垂青于什么样的小姐呢？”哗啦掉落的声响，弓亲睁大眼看着桥姬胸前和服中露出的因果之锁，黑色的因果之锁...为什么...“你这样的表情真是可爱呢，是在想为什么吗？超出死神的理解范围了吗？我也不明白呢，每吃掉一个灵魂，这根锁链就会变黑的样子” 吃掉灵魂..弓亲蓦然记起曾在整理书籍中见过，亡灵怨念不去束缚在某地转化为地缚灵，地缚灵诅咒伤人，甚者诱其丧生。却有极少数，在未虚化之前，能在强烈的怨恨驱使下吃掉灵魂，这样的恶灵便可维持灵体模样，实质上已成为了虚。桥姬的脸忽复忧伤哀愁“信田公子，妾家为了等您，夜夜梳扮焚香，就算你突然来访，也不会让你见到我憔悴的面容。可是您为何再也没有出现？为何妾家那般相待，只换来你的移情别恋？那样的平民女子究竟有何过人之处？让您对我视而不见？”
黑发丝丝绞紧，弓亲无法呼吸的仰起头，试图握紧手中的刀，灵压却似被缠绕全身的头发蝗蛭般黏附住，该死，没有办法了？一只冰凉的手自死霸装的领口探进胸前，桥姬贴在耳边“告诉我，你这里爱的是谁？”尖锐的指甲似在心脏处画写着什么，如梦如幻的声音在耳膜边嗡鸣“那个人真的好吗？真的了解你的爱吗？不曾让你痛苦彷徨吗？会与你付出的一样对等的来爱你吗？”弓亲看着夜空的双眼如雾迷漫变得混沌，漫天飞舞的是雪，还是樱花？如此甜蜜，为何苦涩？如此幸福，为何寂寞？如若已拥有，为何又害怕失去？一角..一角...
陪伴着那个人，看着他的战斗，即便他在面前死去，也绝不介入。享受有他在身边的幸福，也要承担随时失去的不安与痛苦。这便是所谓爱情的觉悟吗？一角..在柱子轰然倒塌的一刹那，在尘土飞扬我寻不见你身影的一刹那，你可知我有多么恐慌？当我自穿点的昏迷中醒来，打开扇门，看见你坐在廊庑下，回头说‘啊，你醒了’，你可知我又有多么狂喜？一角，虽说我早已有了如若你战死，我也一定会持续你的战斗死在同一人剑下，这样的觉悟。但我还是深切的希望我们都活着。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害怕看你战斗，无所珍惜才无所畏惧，战斗中的你心里便不再有我。一角，我到现在，只要想起你抱着我从南区流魂街逃出来仍会感到心悸，那时你的温柔是多么明显？那样的温柔我是否再也不能拥有？你已找到了追随的目标，你要在那位大人的靡下战死。而我所能做的，只能尊重你，陪伴你。强忍不安，强忍撒娇，连自己斩魄刀的能力也辛苦的隐藏起来，不想让你讨厌，不想让你嫌弃，不想让你感到负担。只是，一角..这样好辛苦...
怨恨的诅咒，黑色的长发如海底的水藻将弓亲缠绕拖拽进冰冷的深牢。桥姬欣赏着渐渐失去生气的面孔，妖艳的嘴角放肆扬起，对美貌的女子附以不幸，对多情的男子诱其丧生，对心存爱恋的情人咒以怨妒，这便是她百年来的报复。身后光影乍现，强大的灵压洪水般逼近，谁？！桥姬未来得及回头，身体便被利刃斩断。被砍中了吗？紫色的和服如折翼的蝴蝶慢慢飘落，纠缠的长发软软松脱，回复美艳面貌的桥姬如朵凋谢的花瓣伏落在地，哀幽的双眸里不敢相信的惶睁着，映现出那人高大的背影，弯腰抱起昏迷的弓亲，皱眉凝视后回头打量了地下一眼“真是！就因为种角色，差点死掉吗？”侧过来的眼角腥红的上挑，黑色的死神服在夜风里扬起一个弧度。桥姬睁着眼，泪水自眼角慢慢流落，她记起来了，在美好的晨光里，日日目送那人起离她的身畔，掀帘而去。从眷留不舍到决然勿促，他最后离开那日的衣角便也是这样的弧度。樱花微摇，花瓣如雪覆盖在断裂的身体上，像场墓葬。桥姬闭上眼，她的痛苦，她的怨恨终于都要解脱了吧？消散的灵子如绿色的萤火飞升向天，最后湮灭在夜色中。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chapter 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