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芊芊》简戎

32、扬州寿春十六

　　晚上周瑜拿了些药酒来问候我，我趴在床上不肯起，他嘘寒问暖道：“伤着哪里了？”

　　我怨念的看他，把头埋进枕头。

　　他猛地凑过来笑出声：“看你趴着我就知道——”

　　我满脸通红，捞过被子就把自己盖住了。

　　他又给掀开，给我理理凌乱的头发道：“有伤就要好好治，不然你想一直躺床上？”

　　我露出一只眼看他，就见他眼角都是笑意，气得拉过被子道：“不治不治，我身体好得很，过一晚上就好！”

　　他把药酒放下，临走还是说了一句：“我让侍画过来，你等着。”

　　“不要！”

　　他疑惑道：“难不成是要我亲自动手吗？”

　　我不再多说，自讨没趣。

　　可是擦了药酒，第二天屁股还是疼，连坐下来都不好。我一直站在周瑜身后看他练琴，过了一阵侍画端些糕点过来的时候，我一高兴又忘了疼痛，刚坐下就跳了起来。

　　可是一直站着总会累，我收拾书房的时候趴在了书案上，长长的嘘一口气。我用点力往上挪，好让自己的脚不着地，这样就舒服多了，屁股不疼脚也不累。

　　我晃着脚踢书桌，窗外桃树的黄叶随风飘进来，我伸手接住一点，再一口气吹远。

　　正是无所事事修养着，房门打开了，周瑜的声音带点鄙夷：“……怎么……这副样子，让别人瞧见了可不好。”

　　我幽怨道：“可我屁股疼，”我枕着手臂道，“就想这样呆着。”

　　他走过来一点，我疑惑道：“你要看书还是写字，要我下来吗？”

　　他侧头看我，上下移过视线，再拾起一本书道：“……看书，但你可以不用下来。”

　　我笑着埋头继续甩腿睡觉，感觉跟夫人的猫咪一样幸福。

　　周瑜坐我身边看书，过了一阵才道：“小乔，法计合韵被你收哪儿了？”

　　我愣着看过书案，然后醒悟道：“哦，垫在我肚子上了，不然贴着桌子难受。”

　　他抬手的时候，愣了好一会，继而转过脸道：“哦……”

　　“还要吗？我抽出来。”

　　“不必了……”

　　秋风吹进来的时候格外舒爽，我埋头在臂弯里幸福的揉脸，过了不一阵，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到睁眼过来，还是被屁股上的疼痛给弄醒的，我睁眼一瞬，就看到周瑜正抱着我，呆道：“弄疼你了？”

　　我赶忙从他身上跳下来道：“我自己回房就好了……”

　　我趴着睡了四天，屁股终于可以靠硬的东西了。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坐上小白出去威风一番，这回周瑜陪着我一起，他正好顺路要去应袁术大人的召见。

　　狭路相逢，我们竟然遇到了从天香楼里出来的孙策和琴瑟。

　　那时我屁股还痛，一直抵着马背，周瑜怕我坐不稳便拦着我的腰，一边低头问这样是不是好点。

　　我看到他俩的时候一愣，周瑜也是抬头放眼看去，彼此默不作声。

　　两匹马都停了一下，周瑜首先开口打招呼道：“伯符，近来你许久没去校场，袁大人可是吩咐人请了你多回。”

　　孙策马虎应答道：“知道了，就是有你顶着我才不去的。”

　　他就要走，周瑜还是扬了鞭子拦道：“伯符，别再任性了，趁现在跟我一起去趟袁大人那里吧。”

　　孙策没有回答，琴瑟倒是开口道：“少将，你答应了我去买胭脂的。”

　　她说得婉转，像是黄鹂唱歌一样，周瑜道：“小乔，你去陪琴瑟走走吧，我和伯符先离开了。”

　　他抱我下来，孙策也冷眼道：“还不下去，我有要事。”

　　琴瑟瞪了下他，怨念的下了马。他们俩便奔驰远去，我走到琴瑟身边道：“琴瑟姑娘要去买胭脂吗，小乔陪你去吧。”

　　她甩了甩手帕，趾高气昂的走过了我身边，我郁闷的跟上去，权当是做一回护花使者了。

　　我们挑着胭脂的时候，琴瑟闻了下味道就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转眼又是捂住嘴巴往外跑，一副欲吐还休的模样。

　　我道：“你没事吧？要不要看看大夫。”

　　她像是躲瘟疫一样避着我道：“没事，有事的话也不碍着你啊。”她话才说完，又是忍不住要吐。

　　“还是我带你去看大夫吧。”

　　她终是执拗不过我，让我拎了去看大夫了。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琴瑟居然怀孕了。

　　她意外的欢喜，连连确认了好多遍，抓着我的手道：“我怀孕了！少将会娶我吧！”

　　我本想道喜，但是转眼一惊，松开她的手道：“你……”

　　她昂头道：“如今我可是有了他的孩子，明天他便会将我赎出天香楼。以后你做你的丫鬟，我可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别太羡慕啊！”

　　我没有说话，只是心里越发混乱。琴瑟有了孙策的孩子，可是孙策要明媒正娶的人是我的姐姐，我到底是该帮眼前的人还是说大乔呢？

　　琴瑟平日里也算洁身自好，这回差不多将自己的一生都堵在了孙策身上，要是她知道孙策终归只娶大乔，会不会一辈子都得不到幸福了？

　　眼下我只能将她安全送回天香楼，等孙策知道以后的反应了。

　　我回到周府还是觉得心里七上八下，好不安稳。周瑜以为我还在为屁股疼的事烦恼，问我要不要和他换张床睡。我道其实两张床根本没多大区别，睡哪里都一样。他戏谑道：“是吗？那看来是我待你太好了。”

　　次日我出门去了天香楼，到达琴瑟雅阁的时候只看里边一片凌乱，东西摔了一地，而琴瑟正趴着床铺大哭。

　　孙策不在，问了花娘才懂他已经去校场了，短时间内不会来这里了。昨晚他和琴瑟吵了一架，他给琴瑟赎了身，但与此同时还逼她喝了避子药，这便是让琴瑟大闹特闹的原因。

　　琴瑟也终于明白孙策早有婚约，过不了几年就会将江东第一美人大乔迎娶回家，这样的结果，一般女人都是接受不了的吧。

　　她哭着哭着就跑了出来，爬着围栏就要往下跳，还好我就在外头，一下打晕了她放回床上。

　　我怕她醒过来还是要寻死觅活，便找了些安神药让她睡久一点，吩咐花娘好好照顾她。

　　我驾马去了孙策府上，他人果然不在，我等到夜里他才回来。二话不说，我拉起他道：“上马，我带你去看琴瑟，她今天早上自尽未遂。”

　　他却一把甩开道：“管你何事了？这么担心。”

　　我道：“你现在不去安慰她，她要是再要死要活该怎么办？”

　　“我可没让她死。”

　　“可是你伤害了她。”

　　“那你希望我去伤害你姐姐吗？”

　　我被他反驳的说不出话来，只能道：“一开始你就不该去找她，她是真心待你的，你却还这般对她，于心何忍？”

　　他冷道：“这样的话你没资格说！”

　　我反应过来他指得是我，自己立场不足，只好道：“那好吧，算我多管闲事，我走了，你们自己看着办。”

　　我就要走，他又出乎意料的拉住我道：“有朝一日，如果公瑾也像我这般对你了，你会怎么办？”

　　“我跟他不是你们那种关系。”

　　“如果呢？”

　　“他从来不是不负责任的人，所以他就不去碰琴瑟，任何人，包括我。”

　　孙策自嘲似的笑道：“是吗？那是我太不堪了？”

　　我转身看他：“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多想了。”

　　我就要走，他却一把拉着搂入怀里，用力的嗅过我的发线：“你便是这个意思，你以为我听不出来？”

　　我看他是老毛病又犯，也不作无谓的挣扎，只道：“我得回去了，你放开我。”

　　“你不是想做好人吗？那么这样好了，我去安慰琴瑟，让她打消轻生的念头——”

　　他越发抱紧我，摸过我腰间的曲线，低头看一眼道：“而你，陪我一个晚上就好。”

　　我想都没想就伸出胳膊肘，他抵制住，依旧言语轻佻道：“怎么，不行？”

　　我怒眼瞪他，他却越发过分，一口吻住我脖颈的肌肤，闭眼道：“我一定比公瑾更加温柔的对你……小乔。”

　　“别逼我动手，孙策。”

　　就在我们推推挤挤的时候，远处的夜色里走来一匹白马，周瑜的声音穿透过来：“伯符。”

　　孙策闻言便放开了我，无所谓道：“一路走好，不送了。”

　　上了马离开孙府，一路上我们俩相顾无言，气氛越发不对劲，周瑜将我箍得生疼，良久才发话道：“以后别去找伯符了，除非他来我周府。”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继而道：“琴瑟她——”

　　“她没事了，方才我去看过她了，可能近来会失魂一阵。”

　　我再次点头，点得意味深长。他见我这样，就道：“你又胡思乱想了？”

　　我道：“我真笨，其实琴瑟终究是喜欢你的，你的安慰才是最有效的，我一开始就找错人了。”

　　周瑜不说话，轻轻摸了摸我的脑袋，道：“明天有客人过来，别再乱跑了。”

　　“啊？谁啊，这么重要？”

　　“王家。”

　　“他们是来提亲吗？王姑娘还想要嫁给你？”

　　“自古以来你听过女人上门提亲的吗？明天是她父亲过来，但不懂所为何事，尚父也让我好好接待。毕竟平定历阳时，他们家赞助了我和伯符许多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