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吾心如月

5、鄄城

　　穿越到这里几个月了，栖宁还是第一次看到外面的世界——便是从前那个意识，之前也从未出过圣宫。起先她还按捺住心里的好奇，规规矩矩行路，怕一不小心露了马脚。后来看到同行的侍儿有不少左顾右盼的，但只要不乱了队伍，也没人管，渐渐也壮了胆子，四下打量起来。

　　圣宫里许多侍儿都是自小养在宫中，鲜有机会外出，一出门自然是觉得新鲜。这一路神官和卫队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维持秩序，为圣女和族里的贵人保驾护航上，倒也顾不得这边。况且这些侍儿名义上身份不低，其中也有不少是洛氏家族中各大势力安插的棋子，即便背后没有明显靠山的，也说不定哪一天会得圣女青眼，自然也是各支拉拢的对象。故而即便心里多少有些看不起，神官和卫队表面上还要对他们客客气气。

　　鄄城依着洛水，是洛家本家嫡系所在，也是整个洛南盆地实际上的行政和经济中心。洛氏家主在这一片的权力和一个小诸侯差不多。圣宫和洛神祠都建在内城中轴线上，以五里圣道相连。以此为中心方圆十里相当于禁城，住的都是达官贵人。虽然没有真正的城墙把这个区域和内城其他地方隔开，但并不允许平民随意出入，更不要说滞留。便是送货帮佣的，也要有专用的牙牌标记身份。只有春节，清明，洛神祭等大节和圣女成人礼这样的日子，才会开放供平民拜祭洛神或参拜圣女。

　　虽是因着今日的盛事，一路都围满了人，没有日常的生活景象，但看沿途大大小小的商铺酒肆，也可猜测出平日里的繁华。这里的建筑精巧典雅，没有十分高大雄伟的，看着有几分后世江南水乡的感觉，只是并没有穿街的河道。琉璃瓦的屋顶柔和灿烂，房梁屋柱上都有精美的雕花，正是在细微处透出一份低调的奢华来。圣道也修的极为平坦宽阔，竟是全为青砖铺就。再看那些个平民百姓身上穿戴，脸上颜色，处处都透出富足平和的意味来，倒真是一副升平盛世的景象。

　　栖宁一路边走边看，倒也十分惬意。虽是这几个月来头一回走这么长的路，倒也不觉得十分疲累。当然之前一个月她也是下了苦功练习。有清漓帮忙遮掩，并没人知道她这个外界传闻里先哑后瘫的可怜圣女已与常人无异了。想到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在阳光之下，不用拘在那个虽华美却透着压抑的圣宫里，她便觉得未来种种可能的艰辛并不算什么。虽然前世她并不是个叱诧风云的女强人，但也一直没依着谁靠着谁。想来虽不能混的风生水起，一个人讨分生活总还可以——何况她并非全无倚仗。

　　她知道清漓不会真的放心给她自由，也不会相信她所想要的只是离开圣宫。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笃定会有人暗地里监视。长远来看是个麻烦，近了看倒是个助力。这么想着给自己打气，不觉已经到了洛神祠的门口，礼乐止息，队伍也停了下来。前面礼官的声音遥遥传来，大抵是些祝祷天地鬼神的话，在她这位置也听不清。原本出宫时她是紧跟着圣女，但后来陆续有族人的车架加入，她便越来越靠后。停了半晌，礼乐又起，祠门大开，便隐约看到清漓抱了圣女下来送至门口，被两名圣姑接手搀扶进去。礼官和十多名洛家长者也随后跟入，清漓却是在门口候着。以他的身份，是不能一同入祠的。

　　栖宁听礼官细细解说过这一天的章程：晨间先到洛神祠拜祭，汲洛水净身，由上一辈的圣姑们束发换服，祷告天地，在本族长者见证之下把姓名封在神座之下。之后开祠公告全族，接受城中民众跪拜——这时他们这些跟从队伍中的人才能按尊卑长幼入祠，而平民只能在祠外跪拜。这一套下来，便要过了晌午。按照从前的章程，之后还要绕内城一周，供万民瞻仰。但因怕圣女身子虚弱，坚持不了，便将这一项省下——这也是此次成年礼洛神祠前围观民众更多过往昔的缘故。等回宫行了暖席礼，次日献祭后将居所搬至正殿，这圣女的身份才算是正式确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