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吾心如月

3、谈判

　　这一刻的会面，她等了许久了。

　　几乎是从疼痛中醒来，隐约地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死的时候，就开始酝酿。

　　想了太多太久，她不得不承认，无论是以自己此时两个残缺的意识，还是以当初任何一个完整的意识，都不太可能想出什么太好的法子。

　　诚然她成了千百穿越女主中的一员，可并没有像许多人那样，因为这一穿便才智绝伦，心思机敏起来。反倒因为两世的记忆都残缺，恐怕要变得更笨一点。

　　若说她现在有哪一点胜过从前，那便是毕竟她是死过一次，不，死过两次的人了。对生命，可以看得稍微轻一点。

　　——当然这不过是她给自己打气的谎话。真话是，她实在变得更怕死了一些。

　　不过，在并不遥远的第三次威胁之下，她总要赌一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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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殿的回廊长的仿佛没有尽头。

　　透过重重叠叠的幔帐，清漓看见了那个搭着薄绸被，斜倚在月白弹墨靠枕上的少女。

　　栖宁阖着眼，满脸倦怠的样子，不知是睡着还是醒了。

　　看见清漓进来，内殿的侍儿都识趣地退下，顿时偌大的屋子便只剩了两个人。

　　清漓如同往常一般轻轻坐到栖宁身侧，帮她把被子又往上掩了掩。

　　却正对上栖宁一对浅褐色的眼。

　　“漓……”

　　不知为何，听到这个字从自己口中说出的那一刻，有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栖宁！你……”清漓的声音带着发自肺腑欣喜和恰如其分的讶然。

　　她皱了皱眉头。听了清漓的声音，愈发觉着自己的声音难以入耳。

　　话还是要继续说下去。

　　“不用这样。”她摇摇头，撑着稍微坐直了一些。只是这样小小的动作，已觉得十分吃力。

　　推开清漓伸过来搀扶的手，她微微喘息了一会儿：“我想——和你好好谈一谈。”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一直看着清漓。

　　只有一丝不安一闪而过——快得让她忍不住怀疑那是自己的错觉——然后便定格为完美的微笑。

　　即便十分肯定清漓此时内心必然是惊涛骇浪，可看到他沉静的目光，她心中便升腾起无处使力的挫败感和难以抑制的自卑感。

　　前一个情绪是她的，后一个情绪，却是现在这个身体的。

　　“栖宁，不要胡闹。”他的声音里有一种柔和的力量，让她情不自禁想顺从。“你应该休息。”
　　她低头沉默了很久，终于又抬起头来。

　　“我不想死。放我走，我会给你你想要的。否则，暖席礼被献祭的就会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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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漓离开的时候她几乎虚脱了。

　　尽管之前心里排练了千百遍，真正做的时候却困难的多。于是那些委婉的话，掩饰的话，试探的话，统统都放弃了，只说了最直接的威胁的话。

　　于是也简单的多。

　　她料到他不得不答应，却没想到他答应的如此干脆，甚至没有多问一句缘由。

　　“她”该知道这是清漓的性子。得不到理想答案的问题，他向来是不愿意问的。她只是没想到绝对到这个地步——总该有最起码的好奇心吧？

　　最后倒像是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似的，好奇的反而是她，可她没力气问。

　　在清漓面前说一个字，都比在礼官面前说一句话还要困难的多。这具身体和之前那个意识的抗拒，让她无时无刻不处在一种精神紧绷的状态中。只要一点点懈怠，或许她又要昏迷上一两个月。那时候，一切都晚了。

　　“那么便如圣女所愿。”

　　以后他大概是不会再叫“栖宁”这个名字了。

　　看着清漓倒退着恭敬地离开，她几乎要湮没在那个“她”的绝望里，而她自己，也觉得一阵孤独。

　　毕竟他是她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所见到的第一个人。即使最先看到的是他的杀意，她也还是忍不住放纵自己一次又一次沉溺在他的温柔里。有时候，他和启军的影子重叠在一起。有时候，他就是他。

　　不过这一切要很快过去。

　　一个月的时间并不长，她还需要很努力，才可能在离开这里之后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