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吾心如月

2、逼迫

　　“栖宁……栖宁……栖宁……”
　　泉水般温润的声音把她从深沉的睡眠中唤醒。慢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漓永远温和亲切的笑容。
　　“该吃饭了。”
　　漓轻轻把她扶起，为她更衣梳妆。
　　她呆呆看着镜子中的那张陌生的脸。清浅的眉，褐色的眼，粉白的唇……整个人都淡淡的，却不是那种人淡如菊的淡雅，而是白水一般，没有滋味的淡漠，带着一丝病态。只有一头直垂到地的黑发在灯光下泛出缎子般美丽的色泽，却衬得她的面庞缺少神采，好像装饰了真人头发的木偶娃娃，孩童的稚气中透着迟暮老人般的倦怠。
　　漓的影子也映在镜中。
　　他正低头小心为她绾发。修长的手指执着红木梳，在发间轻轻滑落，每一下都认真而温柔，仿佛他手中所持的是世间无双的珍宝。她的目光从他光洁的额头，高耸的鼻梁，优美的颈项上一一扫过，落在他唇边美好的弧度上。
　　永远都是笑的云淡风轻。永远都是优雅的无懈可击。
　　如果不是……
　　或许她会以为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动容。
　　只是失神了那么一会儿，漓已经为她绾好了发，在鬓角斜斜簪了一朵茉莉，抱她坐到了软椅上。
　　“再过一个月，就是你的成年礼了。”漓顿了顿，见她并没有任何反应，又接着说下去。
　　“明日会有人来为你量体裁衣，开始教导你程式礼仪……”
　　他的声音不急不缓，悠扬动听。再繁琐无趣的事情，从他口里说出来，也变得娓娓动听。
　　她只是出神。声音传入耳中，又飘出去，她的思绪也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爸爸妈妈，启军，小可，你们都还好吗？
　　请原谅我的懦弱……
　　请忘记我，请你们一定要坚强，一定要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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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席礼由何人完成，请圣女示下。”面前跪着的礼官恭恭敬敬地请示。
　　“若是圣女无议，小人这便去请教清漓公子。”只是象征性地等了半盏茶工夫，礼官便起身后退。
　　“清漓。”
　　一个暗哑的女声幽幽响起。
　　礼官一愣，不由抬起脸来看向面前那位几乎陷落在巨大的座椅中的苍白女子。
　　太久没有说话了，这句话说的竟然有些艰难。所以，才迟了那么一刻。不过，并不晚。
　　“暖席礼，就定清漓吧。”
　　礼官瞬时瞪大了眼睛，在圣女忽然开口说话和指定清漓完成暖席礼的双重震惊下完全说不出话来。
　　直到看见圣女皱了皱眉，一道冷冽的目光慢慢扫过，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退后一步跪下俯身答道：“是。”
　　只是那声音中，带着他自己也未注意到的颤抖。
　　她闭上眼睛。
　　说这样两句话而已，居然好像费了全身的力气。看来这具身体还是没有完全的接受她啊。
　　真是不想。
　　那个人的温柔，那个人的细心，真的是……像极了启军。
　　有时候她也有恍惚的犹豫。
　　不过，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而没有别的筹码，便只能用这样直接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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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莲居是整个圣宫——除却内殿之外——最安静的地方。虽然上上下下有数十人，但只要此间主人不说话，这里便静的连虫鸣也不会有半声。
　　正因为此，虽然礼官自离了内殿几乎是一路小跑，但一进此门，便不由自主的缓了步子，连呼吸也刻意地屏了屏。
　　倒不是主人严苛——正好相反，清漓是圣宫中公认最和气的一位公子。似乎只是因着他喜静，这方天地和其中的人便不自觉地也有了相同的气质。
　　“何事慌张？”清漓把眼光从手中的书卷上移开，略颦了眉头，看向虽是竭力调息却仍有些呼吸急促的礼官。
　　“在圣宫中奔走，不合礼仪。”清漓的声音再度响起。
　　总是这样不急不缓，无喜无怒的声音。
　　礼官心中一凛，知道方才还是惊动了他了。也不知为何，明明他并无一点怒意，自己却感到一种近乎有形的压迫感，好不容易压抑下去的惊恐又翻滚起来。
　　“可是圣女不愿聆礼？”
　　“不……不是……”礼官结结巴巴把刚才的情形说了一遍，一面偷眼打量清漓的神色。
　　清漓并未看向他，脸上的神色也一动未动，只是沉默了一瞬。
　　“我去看看圣女。你先在此休息一下。刚才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吧。”清漓放下书卷，起身轻轻挥了挥衣袖，两名侍儿便悄无声息地走上前来，把双腿仍在打哆嗦的礼官扶到后厅奉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