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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曲曲柔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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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中的舞姬如何舞袖翩跹,卞如是且不动心,一时却注意到歌姬的唱辞——“花满楼,楼满花香君知否,有暗香盈袖,似这般良宵一醉方休”,不觉有所触动。
一时宴罢,卞如是见蜀王并没有私下多言的意思,知趣地带着鸾七退回了自己的厢房,鸾七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千户,您看王爷到底怎么打算的?难道他就不急着见渔阳侯吗?”鸾七憋了一整天,终于还是问出了自己心中忖度已久的疑问。
卞如是觉他有些太过冲动,回身瞪了他一眼,才说道:“小心自己的舌头,那位可是差一点儿当初就坐上那把龙椅的主子,一举一动怎会告知你我。”
鸾七缩了缩脖子,这时才有些畏惧,“那千户您看——”
“王爷必不会坐视不管,这点咱们倒可以放心。”卞如是说着捻动了几颗手腕处的佛珠,鸾七在他身后注视着他望月深思的样子,陪着他静静地站在院中,不知道千户是在想着主子的事还是自己的事,刚才饮宴中卞如是的走神,鸾七是自然注意到了。
这厢,佟叔命人撤了先前的桌案,就在四周围了高高的幔帐,挡了夜风,殷归燕与阮小蝶两人坐在其中,地上只铺了厚厚的地毯,水晶琉璃盘中盛了各色点心水果,空气里还有桂花的香味。其余下人们早都避开,只他们二人单独在此处耳鬓厮磨。
夜里很是安静,帷帐内并未点灯,只用夜明珠照明,亏得还有月色,还能听到一些松籁中夹杂着几声鸟雀的啁啾。
“归燕。”阮小蝶嘴里衔了一块点心,趴在殷归燕厚实的胸膛上,腰肢被他轻柔地搂住,那点心渣滓掉了殷归燕一身。
“嗯。”殷归燕的声音带了厚厚的鼻音。
“你说到了春天,我们真的要去京都的皇宫吗?”阮小蝶不知怎地,突然想起这事。
“怎么?你不要去吗?”殷归燕伸手探入他的衣襟,摸到他确是随身带了妙珠子才将手收回,又替他整理着自己刚才弄乱的衣带。
“我想认识归燕的哥哥,可是我不想见皇帝。”阮小蝶看刚才卞如是对殷归燕躬身行大礼,自己不想也要这样对归燕身为皇帝的哥哥。他终是天生受不得管束。
殷归燕看着他苦恼的小脸,知道想改变他有时固执的想法,一时也急不来,也不说话。
“你生我的气了吗?”阮小蝶见他不言语,有些着急。
“傻瓜,我怎么会生气。只是在想有没有什么法子,既能将你介绍给我的家人,又不违背你的意愿。”
“我怎么舍得让你受委屈呢。”殷归燕如实相告,不想他自己胡乱猜想,又添愁闷。
阮小蝶闻言吧唧一口亲在殷归燕的脸颊上,喜不自胜,“你真是天下对我最好的人!”
“真的吗?”殷归燕翻身将他压在身下,那些点心渣滓早沾了两人一身。
“当然是真的,我不会说谎话——”
“那你告诉我,这又是什么?”殷归燕不知何时手里多出了一个耳饰,拿到阮小蝶眼前。
阮小蝶拿手便去夺,“哎呀,怎么跑到你那儿去了,我还要还给别人的。”
殷归燕不松手,拿眼睛盯着他,定要他给出个合理的解释。从阮小蝶入府至今,哪样贴身之物不是他亲自过目,刚才席间便从他袖里摸到这个陌生的物件,怎不疑心?虽知他对自己必是一心一意,但难免别人不主动去招惹他,尽管平日里冷静如蜀王殿下,遇到情人之间的微末小事,哪会还有往日里运筹帷幄的气度呢。
阮小蝶自己当然夺不回来,只得罢了,现时云鬓松散,因为适才一番抢夺,脸颊也起了红晕,难得殊色。他却不知殷归燕此时心里早翻了醋缸,便一五一十将昨晚发生在自己卧房的事情全交代了。
“喏,快还给我吧。总还是要还人家的。”阮小蝶说得理直气壮。
殷归燕无视他摊出来的白玉小手,心里一声无力的叹息。世上怎会有如此天真烂漫的小蝴蝶呢?
不过这个自称荆暖妍的男人着实可恶,来历又如此诡异,看来不得不防。殷归燕将那耳饰还给了阮小蝶,心里自有一番思量。
第二日上午,卞如是终还是被佟叔请来了瞭皖阁的书房。
“你以前可曾听过荆暖妍这个名字?”殷归燕见他进来,直接问他。
“不曾。”卞如是能在皇帝身边短短几年便混得风生水起,自然有些过人的本事,他说没有印象的人事,那便定是确凿的。
“此人便是昨晚偷袭你之人。”
“敢问王爷如何得知?”卞如是抬头便是一问。
殷归燕抬起左手,示意他不用过问,卞如是便禁了口,“立即打探有关此人的所有消息,此人似敌非友,绝不能马虎。”
“照此看来,此人定跟当初林子里那伙贼人是一起的。他昨晚潜入奴才房中,便是为了偷解药。”卞如是解释着。
“看来此事更加扑朔迷离——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奴才明白!”卞如是答说,他自有众多耳目,再加上蜀王府的探子,此人来历早晚得知。
殷归燕还有自己的考量,并未将阮小蝶告知的荆暖妍也是蝶精的事情和盘托出,毕竟任何与阮小蝶有关的事情,他都谨慎三分,谁说不是投鼠忌器。
卞如是从书房退出来时,已接近午时,正好撞见阮小蝶在廊下逗弄着那些罕见的鸟雀,在自己院内他便没有正式梳妆,只着一件湖蓝的衫子,腰间随意系着玫红的锦带,整个人竟比那些珍稀的鸟儿还夺人目光。
阮小蝶倚在栏杆上,察觉有人注视着自己,手里捏着一枝桂花,瞥过来一眼,正好与卞如是对上,对他莞尔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卞如是稍稍一愣神,倾身一回礼,出去了。
“小蝶?”萧盈盈此时站着墙头,试图将那只红嘴鹦鹉挂到树枝上。
“盈盈,你在做什么?”阮小蝶听他呼唤,回过头来。
萧盈盈拣了根不高不低的树枝,便将那鹦鹉架子挂了上去,“泠泠嫌它聒噪,要炖了喝汤,我将他挂远些。”
阮小蝶扑哧一笑,从来没有听说过喝鹦鹉汤的。萧盈盈面上一哂,自己也发觉有些好笑。
“我们一会儿去上次那家酒坊,你去吗?”
“嗯,我要去。”阮小蝶一口答应,上次本就没喝过瘾,后来又有了心事,现在一提,正好勾起他肚子里的馋虫。
“那你一会儿过来,我们等你!”萧盈盈从墙上跃下。
阮小蝶欢喜地告诉殷归燕,自己要跟两个师兄出去,殷归燕也拦他不住,吩咐让和鸣跟着,带够了银两,尽量让他们玩儿得尽兴。
一行人吃过午饭,便热热闹闹地架了马车,直奔九疑坊而去。到了门口,车还未停稳,萧泠泠便自己跳了下来,亏得和鸣驾车有分寸,才没让后退的马儿踢他一脚。
“小萧师兄,你也太性急了些。”和鸣待阮小蝶和萧盈盈都下来了,才将马车交给一旁的马夫。
这次他们是熟客上门,自然都摸好了门道,萧泠泠早点好了自己跟盈盈要喝的美酒,和鸣拦着阮小蝶不让他沾烈酒,最后好不容易才答应只能让他喝一点点。
这几人径自在外间逍遥自在,不晓得自己一言一行早落入他人眼中,在一个角落里正坐着傅金笳。
“红罗,可安排好了?”一间封住的厢房里,傅金笳问刚刚打帘进来的红罗。
“公子放心,他们明里只一个小厮跟着,没有不成的。”红罗跟着傅金笳不是一日两日,想是已筹备妥当。
傅金笳侧坐在酒案后,屈了一膝撑了头,习惯性弹了弹指甲,“你也坐。”还亲自倒了一杯酒推到他面前。
红罗接过,自是饮尽。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谁知道这只小蝴蝶今日自己会送上门来呢。”
“公子,只是王爷那边,当如何?”红罗透过竹帘看着他们几人犹未自觉的身影,此时有些犹豫。
“让他来找我吧,今后,他怕是感激我还来不及呢。”傅金笳话刚说完,外面萧氏师兄弟和阮小蝶已栽倒趴在桌上,和鸣知道不妙,正要发作却立时被人捂住口鼻,倏忽便人事不省了。
几个不知从哪个旮旯窜出来的家丁打扮模样的大汉,手脚利落的抗了他们几人出去,顺手扔了一个银锭在他们桌上,嘴里还唠叨什么老爷急了,请少爷赶快回家。旁人只当是他家少爷顽劣,出来酗酒,现下被家丁捉了回去。
傅金笳见事已成,自己又坐了片刻,才离开,走时看了刚才他们那一桌一眼,上面的狼藉还无人收拾——归燕,我是为了你好。
“公子,已将暗处的守卫也一并迷倒送入了马车。”红罗凑上来,在傅金笳旁边耳语。
傅金笳浅浅一笑,搭着红罗伸出的手臂,上了自己马车,“通知萧玉照,他可以来取自己要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