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德女王》文晴

38、第三十八章：交锋前奏

　　是夜子时开始，徐罗伐的宫人，就看到天明公主的大殿之上，飞舞着“会发光的蝴蝶”。后来就有人说，这是含冤而死的天明公主显灵了。有的人甚至传说看到了天明公主穿着白色素衣在屋顶飘过。
　　知情的飞天之徒和龙华香徒，乃至复伽会众，看到会发光的蝴蝶围绕天明公主大殿，久久不肯离去的情景，也不免议论称叹。
　　舒雅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便对毗昙说：“天一亮，就轮到你上场了。”
　　她要毗昙做的，就是待天明的时候，装作江湖术士，引出始祖时出现的碑文。

　　“在哪里演这出戏比较好呢？”毗昙兴奋问。他为自己在这个时候得到舒雅的重用感到开心。
　　“美生公不是让王宫东门的枯井喷血了吗？我们让枯井升起始祖时的碑文又有何难？怎么做到，我想竹方肯定有主意。”
　　毗昙点头，表示领会了，继而拍着胸脯道：“你放心，我一定把事情做好，不让你失望。”

　　“毗昙郎，”舒雅喊他一声，面色渐渐显出一些凝重，“这件事很危险，美室的人会把你抓起来，而且你不可以逃跑，还可能会死。”
　　毗昙一听死字，脸上兴奋的笑靥顿时变得有些尴尬，但他还是咧咧嘴缓和情绪问：“为什么不逃跑？”
　　“因为我要你亲口告诉美室，两日后会出现日食。”
　　“噢，确实是很危险的活儿。”毗昙鼓鼓嘴，忽而长吁一口气，看着舒雅，认真道：“就算失去性命，我也一定把事情办好。因为是你交代的事，我一定会办好的。”
　　舒雅很感动，但是她没说什么，只是冲着他微笑。

　　天还未亮，舒雅就端着什么黏糊糊的东西敲开了毗昙的门。她对毗昙说，要将这些黏糊糊的东西黏在他的脸上。
　　毗昙不禁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美室啊，是个很厉害的女人，她可以从你的脸，看到你的内心。”
　　“有这么厉害吗？我倒想见识见识。”毗昙轻狂不已，对这些黏糊糊的东西很是抗拒。
　　“毗昙郎，昨晚，我其实骗了你。”舒雅又一次严肃起来，但她看着毗昙的眼睛，却是迟迟没有下文。
　　“骗我什么？”毗昙被看得莫名慌张。
　　“日食，不会出现。”舒雅低眸，表现出遗憾的样子。
　　“不会出现？”毗昙惊得站起身，但他担忧的是：“不会出现日食的话，怎么借着石碑上的预言夺回德曼公主的位置？”
　　“如果让美室相信日食会出现，并宣布出现日食的日期，而那一天，日食却并不出现，她天皇神女的位置，就会遭到百姓怀疑。这样的结果，对我们来说不也是好事一桩吗？”
　　这么一听，毗昙觉得也有道理。他便坐了下来，但他还是觉得遗憾。

　　舒雅开始亲自给毗昙的脸，一点点糊上那些黏糊糊的东西，一边告诉他：“若是让美室透过你的脸，看到你的内心，她知道你在撒谎，就不会相信三日后会出现日食了。”
　　“好吧好吧，不过，就是不这样掩饰，我也一定能让美室相信，那天会出现日食。”毗昙自信满满的，伸长脖子任舒雅摆布自己的脸，很是享受的样子。
　　“还有最后一点你必须记得，如果美室要杀你，你唯有一条路，那就是自己逃走，没有人帮得了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毗昙应着，一副根本不觉得自己会被杀死的样子。
　　舒雅给他修饰着脸，心里却在做着赌博一般的挣扎。她告诉自己一定要赢，却抹灭不了赌博必定带来未知结局的不安。

　　一切如原计划那样展开了。毗昙装成江湖术士，在事先做好布局的枯井前，一边说着美室的坏话，说着天明公主的冤情，说着上天的诅咒，说着新罗人的罪过，一边焚香祷告。当始祖时出现的碑文莫名平地而起的时候，围观百姓都震惊了，都吓得跪下了，说是始祖显灵了。混迹在人群中的竹方高岛等人，趁机加油添醋，用猜测的话迷惑百姓。

　　“开阳归天，日有食之。开阳者立，新罗天明，新天到来。”百姓小心念着碑文上的字，却不大明白其中意义。
　　毗昙作为术士，就解释了：“御出双生，圣骨男尽。‘开阳归天，日有食之。开阳者立，新罗天明，新天到来。’就是剩下的内容。天明公主含冤而死，上天发怒了，三日后将会夺走我们的太阳。新罗会陷入一片黑暗。但是，同为开阳之日出生的另一位公主，德曼公主的出现，将会给新罗带来新的光明。”

　　“啊，这是真的吗？”
　　“德曼公主在哪儿？”
　　人群都议论开了，带着惊惧的心理，他们怕极了。
　　“那就让德曼公主快些回来啊。”
　　“不能让上天夺走我们的太阳啊。”

　　“你们都别吵了，别吵了。”这个时候，戴着一顶草帽的竹方大声吆喝，待大家的视线投向他了，他就指着毗昙大骂：“你这个丑八怪，胆敢在这里胡言乱语什么？王宫里住着的，我们伟大的天皇神女，才是能够接受天启，知道上天的旨意的人。”
　　“是啊，”高岛应和，“天皇神女没有说要出现日食，你这个丑八怪凭什么说会出现日食啊？”
　　他们的言论，得到部分百姓的赞同，但也有百姓还是很害怕。
　　“大家放心吧。我们伟大的天皇神女，会给我们一个解释的。”竹方又说。
　　这个时候，王宫卫队来了，他们将枯井团团围住，赶走百姓，又将那块碑文用白布遮住，将毗昙抓了起来，要带回王宫审问。

　　舒雅，金庾信，苏阏川等人在不起眼的地方，看到这一切，看到毗昙和竹方高岛的表现，都很满意。毗昙被抓走之后，他们就要回迷龙谷。而在他们刚要闪身的时候，舒雅看到了一个人的熟悉目光——那是唐国的贵亲王啊。他身后还跟着那个陈大人。
　　贵亲王看到她，并没有喊她，也没有急于接触她，只是眼神里闪现着满满的惊异和担忧。
　　看到他，舒雅竟然有一种看到亲人的感觉，一时也愣了神。
　　“公主。”苏阏川低声叫了一声。
　　舒雅方才收敛，冲贵亲王若有若无笑了一下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出得徐罗伐回迷龙谷的路上，苏阏川就问：“公主在王城，可是看到了唐国的贵亲王？”
　　“没错。”公主还深陷对贵亲王一片好意的愧疚，有几分失魂落魄。她一刹想，如果当初听了贵亲王的话，跟他去唐国，接下来的所有挣扎，所有牺牲，就都不会发生了。
　　人在脆弱的时候，总会想一想当初的如果，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后悔了——接下来的路，她还是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本来，他应该早就回唐国的。”金庾信走至舒雅身边，陈述这样的事实，目光却有意无意去看舒雅的神情。
　　“那为什么没走？”舒雅索性停步，看着金庾信问。
　　“等你。”金庾信直截了当。
　　舒雅一时沉默，只是看着金庾信，但她很快问：“庾信郎，你的意思，是希望我跟他走吗？”
　　金庾信没有做声。
　　看着两人话中有话，又陷入僵持的局面，苏阏川忙说：“公主，我们还是赶路吧。您不是还有任务要交代？”
　　舒雅点头，便重新迈开了步子。苏阏川和金庾信相互看一眼，即便跟上。

　　回到迷龙谷，舒雅从月川大师那里拿到计算出日食的方法，以及他亲笔记录的日食出现的日期，装在信封里，交给金庾信。她要金庾信下午去美室宫，将这封信亲手交给美室，要他告诉美室，日食会出现。
　　苏阏川在旁，一听舒雅要这么做，就有些不理解了：“公主，毗昙郎已经把日食的消息传达给了美室，为何又要庾信郎去送这封信？”
　　“为了让美室相信，日食会出现。”舒雅说。
　　“这么做美室就会相信吗？美室这个人，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啊。”金庾信似是有反对之意。
　　“一定要让她相信啊。”舒雅说，“即便日食不会出现，庾信郎也一定要让美室相信。”

　　“公主，”苏阏川一惊，问，“您刚才说，日食不会出现吗？”
　　金庾信也睁大了眼睛：“不会出现吗？”
　　舒雅低眸，有些歉疚道：“对不起。我骗了大家。”
　　金庾信顿时眼睛都急红了，像当初训斥自己的狼徒那样，抓着舒雅的肩膀道：“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这样肆意妄为？你知不知道……”
　　“庾信郎！”苏阏川忙上前劝阻，拉开金庾信，严厉道：“不可对公主这般无礼。”
　　“德曼啊，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金庾信的声音陡然有些沙哑，他几乎是带着乞求的口吻，说出这样的责怨，想到危险的结局，想到美室这个厉害的角色，他真的好怕会就此失去德曼。
　　“所以，”看着金庾信这样的反应，所有的压力，一时也让她双眼泛起一点晶莹的东西，她望着金庾信，嘱咐说，“庾信郎在送信给美室的时候，在面对她的时候，一定不要直视她的眼睛，一定要把这个谎说得跟真的一样啊。庾信郎，你做得到吗？”
　　金庾信红着眼，没有作声，只是他知道，事已至此，他别无选择。

　　“公主，非得庾信郎不可吗？庾信郎忠直，只怕在面对美室的时候……”苏阏川提议道，“不如让我去完成这个任务吧？”
　　“不，你有其他任务。”舒雅毅然否决了他的提议。
　　“可是庾信郎他……”
　　“必须是庾信郎。”舒雅打断他，却不做解释。
　　苏阏川就不明白了。他反而觉得，就是让月夜去做这件事，也比庾信郎做得好。后来，他又劝了几次，可都被舒雅拒绝了。

　　晌午一到，一切准备就绪，金庾信就出发了。在这场赌局里，谁输谁赢，似乎就看敦厚老实的他，如果让一个厉害的角色相信自己的谎言了。在此之前，不知毗昙的“功课”做得怎么样……

　　愚人节开心愚人~
明日保更。